婉夫人絲毫不搭理旁邊的徐宇,只是拽着那抹月白,痛哭流涕,時不時伸手捶打地板,口中唸唸有詞。
“女兒啊,都是娘不好,娘沒有能力保護好你,才讓你給那個壞女人捉走了!女兒啊,你就原諒娘好不好,娘也是沒有辦法啊。”
周圍的人見她如此悽慘的樣子,忍不住扼腕嘆息。有幾個婦人,甚至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這夫人太可憐了,喪子不說,還因此瘋了,唉,當真是老天無眼啊。她平素裡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偏生就得了這種怪病呢?”其中一個婦人用手絹擦着眼淚,同情道,“咱們做鄰居,也都十五年了。平時沒事兒,倒也跟個正常人一樣。唉,也不知是造了什麼孽,要來受這份兒罪。”
何垣鈞走上前去,蹲在婉夫人另一側,盯着徐宇道:“不是讓你派人守住夫人的嗎?”
徐宇面露不悅,卻不敢頂撞。雖然何垣鈞不是他主子,他卻絲毫不敢得罪,誰讓那麼多大夫,偏生就這個何大夫能夠控制婉夫人的瘋病?他心中不服,也曾暗地裡尋找過不少郎中來替婉夫人把脈,卻無一例外地說夫人得的是不治之症。
他雖然對何垣鈞處事爲人和治病手法不滿,面子上卻還要讓着幾分。畢竟若是得罪了他,自己主子問起來,也是個麻煩事。
“兩個丫鬟突然有點事,稍微鬆神,夫人便跑出來了。”徐宇連連自責,“都是我管教無方,何大夫恕罪。”
何垣鈞冷哼一聲:“握住夫人的手,別讓她動。”
“是。”徐宇按照他的吩咐,要把婉夫人的雙手從那女子小腿上拽回來。
“放開!放開我!你們這羣狼子野心的壞蛋!”
熟料,婉夫人卻是奮力掙扎,忽然站起身來,一腳踹在徐宇胸口上。徐宇吃痛,整個身子往後跌倒,面色慘白。
都說這人瘋了之後,力氣便會出奇得大,果真不假。平日裡婉夫人恭順正常的時候,總是柔聲細氣的,怎料瘋起來渾身力氣大得出奇。
何垣鈞見狀,
趕緊伸手點了她的穴:“夫人,得罪了。”
婉夫人卻簌簌地流下眼淚來,也不看何垣鈞,盯着那抹月白紗裙,祈求道:“女兒,別走!不要離開娘!”
衆人唏噓不已,這夫人的病情,是一日賽一日嚴重了。起初還只是搶人家的嬰兒,一個勁兒叫孩兒。如今居然不分男女長幼,這女子怎麼看也有十五歲,她卻渾然不顧。
不過,據說婉夫人的孩子,是十五年前流產沒了,若當真還在,年齡倒與這姑娘相仿。
“姑娘,夫人多有得罪,還望海涵。”何垣鈞拱手對着那背影道歉,頗爲愧疚。
“無妨。”不想,那背琴的女子卻是忽然轉過身來,神情怪異地望着婉夫人,微微上前,莫名地問了句,“你,真的是我娘?”
四下的人一聽,皆是倒吸一口氣,驚訝地打量那女子。面容姣好,衣衫齊整,怎麼看也應該是個正常人,可如今爲何突然說這般不正常的話?
“姑娘,婉夫人有病在身,神志不清,她,並不清楚自己的孩子是誰。”旁邊的何垣鈞尷尬地解釋道,亦沒想到這姑娘會開口問出這話。
“哦,是這樣啊。”那女子臉上頓時恢復之前的冷漠,眼底劃過一絲蕭索。
“姑娘是初來此地?尋人還是住宿?”徐宇從地上爬起來,揉着胸口,招手喚來幾個下人,對那女子關切詢問一句,便示意衆人將婉夫人送回房。
何垣鈞見狀,亦跟了過去,對徐宇丟下一句:“把藥材準備好,我這就替夫人布針。”
少女蹙了蹙眉,注視着幾人將那婉夫人橫着擡下去,面露幾分不悅,回答道:“尋人住宿,小二哥可見過一個帶劍的少年男子和一個同我這般年齡的少女?”
徐宇不禁無奈笑了笑,心頭嘀咕,這姑娘感情不會真的腦子有問題吧?朔雪郡是什麼地方,整天人來人往,別說帶劍的少年和一個少女,就算是富豪貴客,那也是一抓一大把。她這麼問,跟沒說有什麼兩樣?
兩人正說着,門口卻是忽然闖進來一
個女子,冒冒失失地衝進人羣。片刻,緊追着跑進來一隻大黃狗,對着那少女狂吠不已。
女子趕緊一把順手拽過旁邊的人,擋在自己身前。
“死狗!快走開!幹嘛追着我不放!”少女滿臉通紅,氣喘吁吁,有幾分畏懼地揮趕那大黃狗。身上衣衫有幾分凌亂,腳下步子慌張,卻是葉棠梨。
可那大黃狗絲毫不怕她,狂叫着又要衝上去。葉棠梨趕緊左躲右閃,隨手抓過周圍的人扔到黃狗跟前,似將這些人都當做食物般丟過去。只是那大狗卻絲毫不領情,對這些人都沒有興致,目光直直地盯着葉棠梨,死追不放。
“汪!汪汪!”它吐着長長的舌頭,一個勁兒往葉棠梨的方向撲,屁股後的尾巴還不停地搖晃,似乎極爲享受。
徐宇見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一人一狗在大廳裡來回追逐,把整個前堂搞得雞犬不寧,亂七八糟。他身旁着月白紗裙的少女卻是抿了抿脣,席地而坐,解下身後的古琴放在腿上,十指輕撫,琴音便幽幽溢出。
大黃狗和葉棠梨不禁同時一愣,被這琴音怔住。黃狗雙目有些迷離,停住腳步,乖巧地蹲坐下來,尾巴隨着音調來回有節奏地擺動,似乎能聽懂那樂曲裡的玄機。
葉棠梨好奇地張望過去,方纔注意到那彈琴之人,正是莫漣辭。
“咦,她怎麼會在這兒?”
衆人皆沉醉在美妙的琴音之中,似乎剛纔的一切都未發生。待一曲終了,那大黃狗已然趴在地上,閉着眼睛睡着了。
莫漣辭這才起身,收好古琴,走到葉棠梨對面,不冷不熱地說了句:“我們又見面了,葉姑娘。”
葉棠梨怔了怔,沒想到她會主動開口與自己說話,尷尬地笑了笑:“是啊,還真是有緣。”
她見對方依舊是冰冷高貴的模樣,想起自己之前被黃狗追跑的狼狽樣兒,不禁心中覺得彆扭。
幸好,沒什麼熟人看到,葉裴風和無霜他們,都不在,不然可就醜大了。末了,她只得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