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都, 一夜風雨住,寒月、雲遙與葉璘達成協議之後便離開了相思樓。
走出花街,雲遙擡頭看向前方, 見一人站在大道上, 刺目的陽光灑落在眼前, 模糊了光暈中的人影。
那人一動不動地站着, 似乎在看着雲遙, 又似乎在看着寒月。風動,光影交錯,三人誰都沒說話, 過了半晌寒月笑了笑,道:“好久不見, 小星星, 恭喜你痊癒。”
“撲哧——”雲遙沒忍住誇張地大笑起來, “小星星?我看是大猩猩還差不多,哈哈哈哈……”
沉星的嘴角抽了抽, 終於沒能保持住之前的優雅,咔吧一聲掰斷了手中的摺扇走到雲遙面前怒道:“這麼多年不見,我爲你出生入死難道你就沒別的話要說麼?!不嘲笑我你能死啊!”
“哈……”雲遙收起摺扇看着他,“說到這個,你什麼時候尊敬過你的主人, 多一點恭敬你活不了麼?”
兩人無言地對視了片刻, 銀髮與銀髮交相輝映, 相似的笑容, 相似的氣質, 只不過黑瞳華貴而緋瞳妖嬈。終於,沉星緩緩地單膝跪倒, 恭敬道:“主人,沉星迴來了。”
雲遙眉宇一展,輕輕地嘆了口氣,柔聲道:“辛苦你了,歡迎歸來,我的沉星。”語畢,緩緩地將他扶起。
沉星一言不發地站起來,垂下的眼睛微微擡起,偷眼看了看眼前人。依舊是雍榮華貴的氣質,依舊是脣邊一分優雅二分戲謔的笑容,與分別之前沒有任何的差別,只是……這可恨的一如既往!
感覺到沉星目光的異樣,雲遙微微一笑,輕輕地捏住他的下巴,逗弄道:“多年不見,你越發地讓人心動了,這樣看着我,我也許會忍不住吻下去哦。”
沉星瞪着他,本來對於他這種戲弄的行爲早已司空見慣,可是今日終於不滿地哼了一聲,一把拿下他臉上的面具扔到一邊。面具下,是雲遙略帶驚訝的容顏,墨色的眼眸裡映出沉星燃燒着赤色火焰的眼。“你這張臉真讓人生厭。”沉星道。
雲遙‘刷’地打開摺扇,擋在自己與沉星之間,微微揚眉道:“怎麼,今日有心情調戲本公子?”
沉星氣惱萬分,可是卻無以反駁,於是猛地撲向前,拿開摺扇對着他的脣不由分說地吻了下去。雲遙吃笑了一聲,被他壓倒在地,捉住他的手一翻身便開始了品嚐。兩人吻得都有些粗暴,也不知道是沉星的賭氣還是雲遙的逗弄,始終沒有人肯認輸。寒月站在一旁吹涼風,無語地看了一會兒,誇張地嘆了口氣,道:“你們兩個,這不是故意在我面前刺激傷心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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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晨曦,小樂氣定神閒地進入了非魔城,這個自從來到內魔界就一直心心念唸的魔都,也許,將會是一切混亂的終點。
非魔城是魔界的政治文化中心,街道兩邊的建築宏偉華麗,看樣子,都是些官員和富人的住宅,街上行人三三兩兩,魔氣卻很重,小樂的灰瞳此刻看起來格外的引人注目。沿着大道一直走下去,恢宏的宮殿出現在眼前,琉璃青瓦飛檐玉雕,高大漆黑的大門上書寫着燙金的三個字:非魔宮,正是魔界的帝王之宮。
門前立着兩尊黑色的雕塑,小樂遠遠望去總覺得與墨龑的真身有幾分的相似,於是想起寒月曾經說過的話。將妖龍的雕塑放在門前是地位的象徵,只不過雕刻之人並沒有見過真正的妖龍只能以魔龍爲原形經傳言臆斷出妖龍的樣子,所以雕塑與墨龑並不完全一樣。
小樂打量着門前,百米之內就有侍衛手持利器把守着,五步一崗,肅殺之氣逼人,簡直比監獄還嚴密。
不能打草驚蛇,想到這裡小樂便像個平常人一樣神色泰然地向左一轉,沿着官道走下去。一邊思考着如何進入內城,一邊隨意地走着,不知不覺,眼前出現了一座府邸,很安靜,與其他的府邸相比安靜得令人不可思議。小樂繞到門前,見大門半敞着,裡面有一個老僕正在院內刷刷地掃着落葉,除此之外竟然再無其他人。
那老僕似乎感覺到小樂探詢的目光,於是微微的擡起頭來,聲音沙啞道:“我家大人逝去已久,不知公子有何貴幹?”
小樂愣了一下,這才擡起頭看了看門前的匾額,不由得心中一震。‘右相府’……是寒月的府邸,或許應該說,是寒月未來的府邸。
寒月與雲遙現在正拼命地趕路吧……小樂心中苦笑,不過一日不見,竟然開始有些想念了。只是,也該獨立了,如果再依靠着他們,何時才能挑起一切重擔?
收起目光,見那老僕還在認真地看着自己,小樂問道:“請問,聿長老的府邸在哪裡?”
“聿長老啊,”那老僕很熱心地擡右手指了指道,“再向前走你就看見了。”
“多謝。”小樂笑了笑,轉身離去。
聿府就在右相府的右側,小樂遞上之前得到的文書,聿府的家丁便引着小樂見到了魔界負責掌管人事調動的長老,聿平川。
長老在天魔族中有着特殊的地位,一般由魔帝在長輩中選出擔任輔佐和監督的任務,有時甚至可以對魔帝的行爲提出異議,因此大部分長老雖無絕對的實權但卻有絕對的影響力。目前在非魔城中有實權的長老有三人,分別是聿長老、冷長老和文長老。小樂根據有限的信息得知,聿平川在上任魔帝在任時就已經被升爲長老,屬於魔族元老級的人物,因其火爆脾氣與耿直的個性得罪了不少人,因此在非魔城中的口碑並不好。
聿平川反覆地看了看文書,確認無誤之後這才擡眼將目光落在小樂身上。小樂偷眼看去,太師椅上坐着一個大叔,兩鬢的頭髮都已經泛了白,一縷黑黑的鬍子,棱角分明的五官卻並沒有太多滄桑的印記,看起來就像四十多歲,魔氣洶涌着,讓人不敢小視。
“你就是鐘鳴?”(小樂在村子裡遇見的那個男孩的名字)聿平川捋了捋鬍子,狹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仔細地打量着小樂。
“是的。”小樂裝出一副很靦腆的樣子。
“只有你一個人前來?”聿平川繼續問道。
“是,我娘說男子漢大丈夫總要獨自去闖的,所以讓鳴兒獨自前來。”
聿平川又問了一些鐘鳴家裡的事情,沒有什麼破綻於是換了個話題,“讀過書麼?”
小樂猶豫地點了點頭,“讀過幾日。”的確曾經跟寒月讀過幾本醫理的書,雖然沒怎麼看懂。
聿平川走到小樂近前捏住他的下巴緩緩地擡起來,見眼前少年星眸如夢不由得滿意地點點頭,道:“想不到李老頭能有你這麼俊秀的外孫,雖然沒什麼法力,但是在宮裡擔個文職也很有前途。”
小樂連忙道謝,思忖着何時能進宮,於是旁敲側擊地問道:“聿長老,我,想知道在宮裡的侍童都做些什麼?”
“進去之後自然有人教你。”聿平川眉頭一皺,手按在小樂的肩上微微一用力,小樂不敢抗拒,只好順勢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惶恐道:“聿長老?”
“這麼急着進宮麼?宮裡規矩多,什麼事情不該做、什麼事情不能想你要好自爲之,特別是像你這樣年輕又清秀的少年,與女主相處要懂得分寸,不要爲你的家人帶來麻煩,知道麼,鳴兒……”最後一句說得格外輕柔,小樂故意打了一個冷戰,跪在地上不敢動彈。
“很好,是個機靈的孩子。”聿平川收回手又坐回太師椅,向僕人一擺手道:“帶到下面去梳洗,今天晚上與其他侍童一起送入宮內。”
必恭必敬的退了出去,小樂在心中爲聿平川做出了一個與衆不同的定論,這個人,絕對不是單純的脾氣火爆個性耿直,或許火爆是他的僞裝耿直是他的武器,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有一顆真正公正的心。
連日來的奔波,小樂一身風塵僕僕,藍色的衣衫已經發污,臉上也是土灰色,梳洗一番之後頓時煥發異彩,小丫鬟們個個掩脣偷笑,小樂也不以爲意。跟着管家來到一間屋前,推開門,裡面的人都是一陣呆愣,小樂看了看,大多是比自己年少的少年,只有幾個與自己年齡相仿。
“這是新來的鐘鳴,你們互相熟悉一下,晚上長老大人會帶你們進宮。”管家交待完畢便將小樂留在了屋中。
年輕人總是對一切充滿好奇,不一會兒便有人走到小樂近前自我介紹起來,這些孩子與小樂一樣有着一雙透徹而明亮的眼睛,沒有力量也沒有心機,所以小樂接觸起來比較輕鬆。閒聊之中,小樂瞭解了一些關於非魔城的事情以及宮中選侍童的歷史由來。
原來,在很久以前非魔城並沒有選侍童的習俗,後來有一位魔帝見自己的兒子個個不成器,便由各魔族中挑選出與太子年齡相仿的少年陪伴太子學習。在魔界,力量就代表了一切,對於這些天生沒有法力的人來說能有機會一展抱負自然會格外珍惜。因爲少年有活力又涉世不深,很好管教,能更好地按照計劃培養成新一任魔帝的助手,因此選侍童這一習俗便慢慢地流傳了下來。嵐帝未失蹤之前用這種方式培養過自己的親信,後來汐顏千尋也效仿此法鞏固自己的地位,時隔百年,侍童們已成年,有用則留無用則遣,於是又到了新的侍童入宮的時候。
聽他們七嘴八舌地說着,小樂的心裡始終有一絲疑問。按照年齡來看,汐顏千尋絕對已經是遲暮之年,而鬼魔主那麼急於抓伊楚去救命,只怕這兩個人的身體狀況絕對不樂觀,既然是這樣,又爲何還要培養新的親信?是她不甘天命,還是,另有目的?
所有腹誹都是猜測,一切只有親眼驗證才能找到答案。夜晚很快來臨,聿平川穿了一身正式的官服出現在衆人眼前,簡單地吩咐了幾句,便領着這些少年浩浩蕩蕩地向非魔宮走去。
小樂摸了摸懷中的護身石,暗自定了定神:楚楚,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