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一片血腥。
沒有人敢說話,全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劉曜。
他將長劍從崔世賢的心口處抽出的時候,又在他的衣袍上蹭了蹭,才收回到劍鞘之中。
劉協和崔世賢的血慢慢流了出來,黑紅色,有些粘稠。
劉曜又環顧了大殿上所有的人,才又繼續說道:“朕要立妻羊氏爲皇后,諸位可有異議?”
“沒有沒有。”嗡嗡之聲又響了起來,但這一次倒是聲調統一,就連衆人的表情動作都是一樣的。
沒有人反對,新皇的聖旨很快就可以昭告天下了。
劉曜很滿意。
不過,他最在意的是冊封羊獻容的金冊還沒有做好,他只能是催促着自己的文官趕緊在黃絹上寫下了聖旨,他直接蓋上了傳國玉璽的印章,然後才一邊吹着未乾的墨跡,一邊往後宮寢殿走去。
在此之前,他就對後宮的安排是他要和羊獻容同吃同住同睡,不會單獨給羊獻容宮殿。因爲他想的是“夫妻一心,必然也是要長長久久在一起的。”
羊獻容也答應了,提前搬進了皇宮。
所以,當劉曜往後宮走的時候,心裡一半是歡喜,一半是忐忑不安。
後宮距離前殿並不遠,從他進城進皇宮之後,就一直在大殿裡與衆人議事,此刻竟然都已經到了黃昏時分。按道理說,現在應當是羊獻容最忙碌的時候,因爲她要帶着孩子們吃飯,還要檢查大孩子們的功課。之前在大將軍府,每日到了這個時辰,都是一派雞飛狗跳的情形。
若是孩子們惹了羊獻容不高興,還要小心她一頓吼。劉曜都會默默地躲到一邊去,大氣都不敢出。只有等她消消氣之後,才笑着攬住她的腰身,儘量柔聲寬慰幾句。想想他好歹也是一個粗獷的大男人,竟然要對一個小女子低三下氣,似乎也有點說不過去。
可是,她是羊獻容,而他是劉曜。
所有人都知道,都看得到,都懂得。
但就在這一刻,當他穿過長廊往後宮走去的時候,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就連孩子們的叫聲都沒有,甚至連僕從的走動聲音都沒有。之前,羊獻康和袁蹇碩他們不都早回來了麼?
怎麼?發生了什麼?
他又緊張起來,腳步也加快了許多。
但現在他是皇帝,身後還跟了一大堆人,若是貿然跑動起來,似乎也是不合禮數的。就像是剛剛那兩個人竟然不同意他的旨意,那就是要殺!
越往裡面走,竟然還沒有任何動靜。
他很是緊張,攥了拳頭,停下了腳步。
貼身侍從劉固已經小跑着跟過來,低聲說道:“夫人……皇后帶着所有人去了大將軍府……給羊將軍……守靈。”
劉曜閉了閉眼睛,沒說話。
劉固悄眼看了看他,才說道:“大哭了一場,昏過去一次。”
這一次,劉曜不管那麼多了,直接扯下了身上極爲累贅的袍子,甩開衆人,急速地從後宮跑了出去,經過了大殿,跑出了皇城的大門……一路急奔,沒有人幹阻攔,因爲剛上前去,就被他直接推到了一邊去。
劉固和郭金他們可沒想到劉曜會如此瘋了一般地往出跑,也趕緊跟了上去。結果就出現了這樣的場景:滿臉鬍鬚黑衣短打的大漢國新皇在前面跑得極快,後面一衆侍從面色凝重地跟着跑。大殿之中還未散去的大臣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看到新皇在跑,他們跟住了應該沒錯。畢竟,現在大殿裡那兩具屍身還在,血腥味並未散去。
守皇城成們的將士們已經看到了這樣混亂的情形,一時間發愣不敢有什麼動作。畢竟新皇回宮,又急匆匆地跑出去,難不成是宮變了?
這種事情可不是沒有過。
郭金的嗓門大,已經吼了起來:“開城門!皇上要去大將軍府!快開城門!備馬!備馬!”
一衆人等又慌慌張張地準備,但劉曜已經不管不顧地在街上狂奔起來。
大將軍府距離皇宮也不遠,他從前也不是沒有走過,現在更加心急,他的皇后可不能有事情。
皇上都沒有騎馬,其他人也不敢騎馬,只是緊緊跟在後面。
郭金和劉固也不知道還能怎麼辦,只能是跟住了劉曜,隨機應變。
大將軍府口本算是劉曜的舊居,此時也應該是張燈結綵慶祝他回來。但現在卻是黑色和白色的幔布圍住了門楣和門口的立柱,所有門口的奴僕都換上的白色的麻布衣衫。
他們只是看到了從皇城方向黑壓壓趕過來一大羣人,因爲看不清,就只得全都抽出了長刀排成了一排。
郭金又趕緊大聲吼道:“皇上來了!開門開門!”
這羣人自然都是認得劉曜,趕緊閃開了道路。
不過,他們也都極爲有眼力,只是將劉曜和郭金劉固放了進去,其他人又全都攔在了外面。這一次,長刀早都已經放到了身後,爲首的侍衛客客氣氣地說道:“各位大人將軍,今日是羊府喪事,不宜招待各位,還望海涵見諒。”
衆人仔細看過去才發現,這竟然是劉曜的長子劉承。
他早已經褪去了孩童的稚嫩,現在也是個英挺的少年郎了。
劉曜做了皇帝,卻沒有給他任何名分,依然還是少英團將軍。按道理來說,這不公平的。可是,劉承就只是一身簡單的鎧甲,站在了大將軍府門前,替羊獻容守護着大門。更何況,現在這座府邸已經變成了羊家的地方。
沒有人再上前去,只是站在了外面。
劉承帶着人也沒有驅趕,只是安靜地和他們相向而立。
劉曜急匆匆地跑了進去,這裡早已經是哭聲一片,悲情極致。
院子裡也已經掛起了白布黑布,一口黑漆棺材停在正中央。羊獻永的兩名繼子跪在最前面,然後是羊若兮帶着劉福天和劉福海跪在了後排。
李蓮花抱着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孩跪坐在一旁,眼中早已經沒有了眼淚,身上也沒有了力氣。翠喜正緊緊地抱住她,一刻都不敢鬆開。
羊獻康和羊獻容則跪在了另外一邊,雙眼紅腫,面目憔悴。
袁蹇碩張衡以及張度大喜,王婆沈婆等等羊家的人全都跪在他們二人的身後,一片哀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