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好。”這孩子很是聽話,身體也壯實,看起來和劉越小時候一模一樣。羊獻永想伸手去抱抱他,但又怕太過突然嚇到孩子。正琢磨着,春夏忽然從桌子上拿起了剛剛給了李蓮花的那一包金豆子,說道:“大郎今日可否將叔叔這一包金豆子數數?稍後,奴婢要用錢的。”
金豆子很沉,放到這個小孩手中,他都有些費力氣。可很明顯,他特別高興,紅腫的眼睛都亮了許多。
羊獻永有些詫異,但沒有多問。因爲春夏將那個小的抱給了他,又說道:“二郎年紀小,總喜歡讓人抱着睡才安穩,辛苦羊家大郎給抱一抱,奴婢好去做些別的事情。”
春夏的性格也是很直接豪爽,“對了,這裡有些吃食,您看着吃就好了。若是沒吃飽,就出帳子喊他們再給您端一些過來。”
“哦。”幸好羊獻永已經坐了下來,抱着這個小胖子二郎也不太費力氣。他還想再問些什麼的時候,春夏已經轉身出去了。
氣氛略微有些尷尬,他又把小二郎抱了抱,不至於讓他滑下去。不過,第一次抱這樣的孩子,他還是有點吃不準要用什麼樣的力度。力氣有些大,小二郎覺得很是不舒服,就哼唧起來,嚇得他又趕緊鬆了鬆勁兒。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這大郎竟然已經將金豆子全都數完了,並且又分成了大大小小的七份擺放在案臺之上。他迴轉過身看着羊獻永說道:“叔叔,你這些金豆子一共三百零二顆,剛好能夠抵了父親的棺槨以及燒的香燭紙錢,然後還有一些可以給伙伕們以及醫士,他們的五份我已經數好了。”
“這個……我沒數過。”羊獻永看了看那些金豆子,羊獻容給他的這些品相都很好,應該全是赤足金。想來也是劉曜或是劉聰給她的,她想着萬一大哥萬一要用錢,攜帶這樣的金豆子也是方便的。但沒成想,竟然用到了這裡。
“沒關係,我數好了,不會錯的。”大郎笑得又開心了許多,揉了揉自己紅腫的眼睛,“謝謝叔叔。”
“哎,也沒什麼可謝的。”羊獻永又咧了咧嘴,“你叫什麼名字?”
“劉權。”這孩子還懂得洗了洗手之後,纔去拿了幾個餅子以及一碗清水給羊獻永端了過來,“我弟弟叫劉元,比較愛睡覺。”
“好吧。”因爲手裡抱着劉元,他好像也沒有辦法吃東西。正在猶豫的時候,劉權直接把餅子塞進了他的嘴裡,“你可千萬別撒手,否則劉元醒過來就會嚎哭,可鬧心了。”
羊獻永這一大口餅子,使勁嚼着,也只好點了點頭表示知曉了。所以,這畫面也挺有意思的,一瞬間,羊獻永竟然都有了一種老母親的情懷。
餅子有些硬,劉權又餵了羊獻永幾口清水喝。他也不忙着說話,反正現在這種情況,還是先吃飽了再說。
三張餅,兩碗水,一小塊馬肉。
羊獻永表示已經吃得太飽了,不能再吃了。
劉權點了點頭,還挺嚴肅地說道:“我父親一頓飯能吃十個餅子,叔叔這飯量不成。”
“是呀,你父親是豪傑英雄呢。”羊獻永點了點頭,心裡又有些酸楚,輕聲問道:“可以告訴我你父親是怎麼……”
“這個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父親病了兩個多月了。就是有一日去操練完回來之後就說心口疼要睡一會兒,結果就沒起來,一直躺在牀上,說話也不清楚,不知道怎麼了。”
劉權畢竟年紀小,也說不太清楚。但很明顯,劉越是突發急病。他這種壯漢看起來很是健康,但若真是有了問題,就真是大問題了。
“母親說……那個什麼病來着?”劉權忽然變得十分急躁,開始抓自己的頭髮,然後是臉頰,看起來也不太正常。
羊獻永看着他,心裡忽然一動,說道:“你從我腰間把這個錢袋取下來,看看這裡面有多少碎銀子。”
“哦。”聽到這句話,劉權兩隻手都放了下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羊獻永的錢袋上。摘下來之後,就老老實實地坐在案臺前,認認真真地數了起來。
此時,春夏終於轉了回來,看到這副樣子,略微怔了一下,但還是先接過了羊獻永手中的孩子,輕聲道:“辛苦大郎,奴婢來抱。”
腿上一輕,羊獻永趕緊揉了揉自己的傷腿。“這孩子似乎有些發熱吧?”
“是,不過已經吃了些湯藥。醫士說,就是小兒發熱,只要今晚不再發燒,也就無事了。”春夏親了親劉元的額頭,不可察地輕嘆了一聲。
“吃的是什麼藥?”羊獻永有些不放心,還是站起了身,跟在春夏的身後。但此時,劉權已經將錢袋子裡的碎銀子數清楚了,拉着羊獻永的衣袖說道:“叔叔,你這錢袋子裡有五十三兩碎銀子,應該能夠買二十擔粟米,兩匹馬。”
“哦?現在怎麼粟米如此貴?馬卻便宜了?”羊獻永又愣住了。
“母親說,糧草少,但人死了許多,戰馬就空出來了。把那些跛腳的,受傷的戰馬吃掉,也能夠作爲軍糧。那麼,馬有很多,自然也就便宜了。”
這話說的,把羊獻永嚇得不輕,急急地問春夏:“怎麼?你們也損失了這麼多人嗎?”
“之前,與猗盧的先鋒大將衛雄打了一場……大將軍輕敵了,所以,我們敗得很慘,死傷近萬人。”春夏的聲音低沉了下來,也不太想讓劉權聽到,就對劉權說道:“大郎可否去看看醫士那邊的湯藥熬好了沒有?二郎要喝今日的第二次藥了。”
“行,我去看看。”劉權放下了錢袋子,又對羊獻永說道:“叔叔,你收好了,別丟了。”
“好。”羊獻永應了一聲,看到春夏把劉元也放在了矮塌之上,輕輕拍了拍,纔會轉過身。不過,就在這一刻,春夏的眼淚撲簌簌地掉落下來,表情極爲哀慼,難過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