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那個女人是尹碧落,南臨國的皇后娘娘!
不過看到她一個人出現在這王府,畫樓還是覺得有些意外。
她的嘴角帶着淺笑,但是那樣的笑容有些薄涼,是發自內心的薄涼,與對誰笑無關。
賀州走在身後,看着四目相對卻一句話都沒有說的畫樓,緩聲說道:“姑娘,這位姑娘說有事要找你,所以......”
“嗯,我知道了。”畫樓淡淡的說道,就在這個時候,正在和阿九練武的阿筀看到了站在這邊的碧落,丟下了手中的劍就跑了過來,她小小的身子肉乎乎的,跑起來也像是一個滾動的小圓球。
阿九看着丟在地上的劍,看着跑了的小身影,目瞪口呆。
只見她跑到了碧落的身前站在,一臉的口水。
“哇,孃親快看,好漂亮的姐姐!”她一邊說着一邊流着口水,真是畫樓的臉都被她丟盡了。
你說,若是一個男孩還好,可是她偏偏還是一個女孩子。
女孩要是這樣的貪戀美色可不好。
因爲阿筀的話語,畫樓脣角染上了微醺的笑意,看着暖暖的,眉眼間也是。
她起身走到了碧落的面前抱起了阿筀,緩聲說道:“屋裡請!”
碧落微微點頭,然後跟隨着畫樓走進屋內。
東華去後院回來,恰好看到了跟隨着畫樓進屋的白色身影,微微蹙眉,然後看着阿九問道:“那人是誰?”
“一個遠方來的客人。”阿九神情恍惚,淡淡的說道。
東華眉頭緊皺,看着她失神的眼睛,微微的搖頭,然後離開。
進屋之後,畫樓看着茹央說道:“泡兩盞茶來。”
“是。”茹央緩緩的福了福身子行禮請退。
阿筀看着碧落,眉眼間都是花癡的樣子,畫樓微微的蹙眉,隨後說道:“去和阿九姑姑玩會兒。”
“好。”她應着才緩緩的跑了出去。
看着阿筀跑出去的身影,碧落柔聲說道:“真可愛。”
畫樓清淺的笑着,茹央端着茶盞走了進來,畫樓接過茶盞,緩緩的遞給碧落,柔聲說道:“請。”
碧落看着畫樓的樣子,緩聲說道:“在下尹碧落。”
“沈畫樓!”
兩人端着茶盞,聽着彼此的名字,都笑了起來。
有些話語,都在這相視一笑中化了。
“我這次前來,是有事相求。”她的開門見山,讓畫樓心中微微的咯噔了一下,但是她依舊靜靜的坐在那兒,面不改色。
“請說,若是在情理之中的,畫樓定不推辭。”
“我想請你去幫我醫治一個人。”
“她在臨安。”
“是。”
“她是雲流煙。”
“是。”
聽到了她的是之後,畫樓眉頭微微的蹙起。
這南臨國的傳說,隱隱約約的都會聽到不少,雖然是真是假有些難辨。
不過尹碧落來替自己的情敵找大夫,這倒是讓畫樓的心中多少都覺得意外。
看着畫樓的眼神,她沉默了片刻說道:“我知道,這多少會讓人覺得不合適,但是我已經答應他了,所以纔會前來。”
“我覺得你需要再想一想,考慮一下,你也難得來一次帝都,就在這兒多住幾天,順便考慮清楚了之後再做決定。”畫樓也是好言相勸,關於尹碧落,畫樓聽說的也不少,一個及笄之年就成爲了南臨首席大學士的女人,也不是一般人。
她看着畫樓,眼睛中都是複雜。
“我考慮得已經很清楚了,若是不清楚,我不會跋山涉水的來到帝都找你。”
畫樓聽着她的話語,沉默了許久都沒有說話。
只聽她柔聲說道:“與其讓他這麼念着想着,那麼我成全他也未嘗不可。”
“好,我一定盡力,但是我這兒有點事情還得安排一下才能隨你去。”
“不着急,謝謝你。”
畫樓讓她住在府上,她說她有訂好了客棧,住在客棧就好。
她走了之後,東華緩緩的走進屋來,看着畫樓沉思的樣子,緩聲問道:“你答應她了?”
“我答應了,你不會不同意吧。”畫樓看着東華緩聲問道。
東華看着她的樣子,沉沉蹙眉:“沈畫樓,你的意思是說你爲了去救一個人要延遲了咱們成親的時間嗎?”
“額~咱們成親只要一天就好了。”畫樓有些不怕死的說道。
“沈畫樓,本王忽然有種想要掐死你的衝動!”東華的這句話落之後,茹央緩緩的走了進來,她看着東華幽幽的說道:“爺,您千萬別衝動,衝動是魔鬼!”
她說完就輕飄飄得端着茶盞走了,畫樓看着她的背影,笑得前俯後仰。
其實畫樓不得不承認,她想到了會耽誤和東華成親的日子,但是最近的帝都,回事多事之秋,而且是一定,百分百的肯定。
所以,接着尹碧落的這個請,一起離開帝都一段時間,也是挺好的事情。
等到他們去臨安回來之後,這帝都是什麼樣子的,那還真的沒有想到呢,不過她倒是真的有些期待。
再者,去了臨安回來東赫是否還活着她也不知道,所以,她最後進宮去見他一面。
所以李欽看到了深夜出現在養心殿的畫樓,被驚了一下。
“老奴參見慧妃娘娘!奴婢參見慧妃娘娘!”李欽行禮請安,身後的一衆宮婢也行禮請安,畫樓微微的蹙眉,沉聲說道:“都起來吧,不用多禮。”
畫樓淡淡的說着,提步就吵東赫的寢殿內走進去,李欽急忙跟隨在身後。
“他一直都昏睡中嗎?”畫樓問道。
“陛下現在是醒着的,他經常時醒時睡。”李欽在畫樓的身後緩聲說道,他的話語中帶着濃濃的無奈和擔憂。
畫樓微微蹙眉,人已經走到了東赫的牀榻之前。
他躺在牀上,雙目緊閉,看着就像是睡着的一樣,畫樓靜靜的站在那兒,一句話也沒有說話,只聽李欽匍匐着身子緩聲說道:“陛下,慧妃娘娘來看您了。”
東赫徐徐的睜開了眼睛,目光平靜的看着畫樓,聲音懶散的說道:“你下去吧。”
“是!”
李欽離開之後,畫樓望着面色平靜的李欽,心中似乎有什麼堵塞着一樣。
“你來了。”他淡淡的問道。
畫樓抿了抿脣,緩聲說道:“嗯,我要出一趟遠門,我怕回來的時候你已經走了。”
“你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了對不對?”東赫看着她沉聲問道。
畫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靜靜的望着東赫,從認識到現在,她從未看到過東赫如此的平靜。
“是啊,我早就預料到,有些結局,從有開始的時候就註定了。”
東赫緩緩的直起了身子靠在牆上,他的動作緩慢,身體虛弱,讓他這樣的動作都覺得艱難。
只是他在畫樓的面前,並沒有露出一點點的難堪,畫樓就這樣的冷眼看着,說到底,和從前已經不一樣了,早就不一樣了。
“事到如今,你開心嗎?”東赫看着畫樓沉聲問道。
畫樓微微的勾脣:“我怎麼樣已經不是你能夠左右的,嫁給你的那一天,我在想我這一輩子恐怕都離不開你了,若是沒有了你,我恐怕會死的!當然,這也包括我想過我從來都忘記不了你!”
“可是如今你已經忘了,是不是?”
“如今也不能說是忘了,只是說,我就這樣靜的望着你,心中再也不會有一點點的波瀾起伏,或許從我醒來的那一刻我的心中只剩下了恨意,漸漸的,那些愛都被恨意侵蝕,如今我就要大仇得報了,所以就什麼都沒有了。”畫樓望着東赫緩緩的說出來這樣的話語,東赫的心緊緊的揪在了一起,疼的說不出話來。
“這樣也挺好,無愛也無恨。”東赫輕聲呢喃道。
畫樓看着東赫蒼白的臉色,微微的蹙眉,想起了蘇祉,她沉默了片刻還是說道:“你見過蘇祉了吧。”
“見到了。”
“有什麼感受?”畫樓淡淡的挑眉問道。
“他長得很像父皇,雙腿殘疾真是可惜了。”
“僅此而已嗎?”
“我和他之間,除了這個位子,沒有任何的瓜葛。”東赫輕描淡寫,似乎這個位子是可以隨便讓來讓去,隨便你來你走的一樣。
“是啊,爲了這個位子,你費盡了所有的心思,你爲了這個位子付出一切在所不惜,你爲了這個位子把我的一腔熱血當成了貧瘠之地的爛泥隨意踐踏,你爲了這個位子答應司太后此生不會有子!東赫,你爲了這個位子什麼都能夠付出,可是如今,正主回來了,而你,名不正言不順,你就算是用你的命去換,你也得不到了,想想難道不覺得可笑嗎?”畫樓的一字一句都帶着嘲諷,也就像是淬了劇毒的劍,把東赫刺得無一處安好。
“其實仔細的想想,所謂的因果報應都還是有的,只是是未到,你如今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這個位子,上天卻告訴你,你沒有資格坐在這兒,這就是報應!”
“這就是罪有應得!”
畫樓數總和,東赫聽着,可是他沒有太激動,也沒有生氣,只是靜靜的看着畫樓,似乎是要將她最後的身影收在腦海裡,永遠的記住。
“若是有下輩子,我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東赫說完,畫樓的手指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你不後悔?”畫樓問道。
“不後悔!”東赫的回答是斬釘截鐵的,前所未有的肯定和確定。
畫樓靜靜的看着東赫,緩緩的就笑了起來,那笑容中帶着釋然,終究他都說他不後悔。
若是後悔了,那反而不是東赫了。
“也是,若是後悔了,那纔是正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東赫看着畫樓的樣子,在心裡呢喃道,不後悔,也是什麼都沒有,只是他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我聽說,你帶着他去見過太后了。”東赫緩聲問道。
“是。”
“太后是什麼反應?”
“我不知道,只是老四恐怕有些難以接受。”
“老四的性子,本就不適合在這帝都生活。”
“蘇祉你見了,你覺得他適合嗎?”畫樓看着東赫靜靜的問道。
東赫沒有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問道:“你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
“那今天在宮裡嗎?”
“一會兒要出去收拾東西。”
“那中午一起用午膳吧。”東赫緩聲說着,畫樓沒有拒絕,只是沉默。
東赫喊來了李欽傳膳,緊接着一陣咳嗽,咳得鮮血直出,畫樓的手微微的顫抖着。
她其實很清楚,東赫的身子,就是在她長期下毒中慢慢的拖垮了的,如今不要說是太醫院的人,恐怕蘇祉和她聯手都救不回來,況且她也不準備救他!
只是那個時候,她沒有想到有一天會出來一個蘇祉。
畫樓沒有去想蘇祉和東赫會怎麼處理這個事情,其實這件事情,主要的人物是司太后,這一切的陰差陽錯都是司太后造成的,東赫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從他有記憶就知道自己是皇子,所以他想要爭奪皇位也是屬於正常。
只是蘇祉呢?東赫從小享受着的本是蘇祉的,可是真的是享受嗎?也不盡然吧。
蘇祉身子殘疾,就算他是皇子的身份,但是他未必就會成爲皇上!
但是沒有發生過的一切,誰也不能確定以及肯定結局是什麼樣的,不是嗎?
或許一切的不甘心正是因爲沒有發生,所以心想着一切都皆有可能。
李欽告訴過畫樓,東赫已經很多天都沒有用過膳了。
膳食擺好了之後,李欽扶着東赫艱難的起身,做到了桌旁的椅子上。
“去拿些酒來!”東赫坐好了之後又看着李欽說道。
李欽沉默了了片刻沉聲說道:“皇上您不能飲酒啊!”
“快去拿來吧!”東赫厲聲說道。
李欽的目光緩緩的飄到了畫樓的身上,本以爲畫樓會拒絕,但是畫樓卻是朝着他點了點頭。
“李公公快去吧,我和皇上也很久很久都沒有飲酒了!”
靜靜的坐着,用膳,飲酒,畫樓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東赫一直都靜靜望着畫樓。
“畫樓,出去之後,一切小心。”東赫看着她無緣無故的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畫樓微微蹙眉:“我身邊有他。”
“看得出來,你很相信他。”東赫淡淡的說着。
畫樓靜靜的看着東赫,沉默了許久。
“自此之後,這個宮內不需要再有慧妃,太后娘娘的事情,該怎麼處置,你自己決斷吧,她並沒有懷孕,只是被我下了一種藥,蘇祉有解藥,我以後不會再插手宮中的任何事情,東赫,來生不要再見了!”畫樓的一字一句都說得很是平靜,東赫沉默着,給她夾了菜,放在那碟子中,畫樓沒有動筷子,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喝下那杯酒之後,她緩緩的起身。
東赫緊緊的捏着筷子,沒有說話。
畫樓最後看了他一眼,緩緩的轉身,環視着這個大殿,她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再回來了,慢步走到了門口,就要走出去的時候,東赫在身後說道:“畫樓,若是有下輩子,我希望我們晚一點遇見,然後在一起一輩子。”
聽着東赫的話語,畫樓頓了頓腳步,沒有回頭,沒有回答,只是提起了裙襬,大步的走了。
那背影,在東赫的眼中成爲了永恆,那個時候的李欽,隱隱的感覺沈畫樓這次走了之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待到畫樓的身影消失不見之後,東赫猛然的咳嗽,一口鮮血噴到了桌子上,他的眼神卻依舊緊緊的盯着那個碟子,他剛纔給她夾菜了,可是她一口都沒有吃就離開了。
“皇上!!”李欽擔憂的痛心喚道。
“扶我到案几旁邊,把這些東西都撤了吧。”東赫被宮婢攙扶着坐到了案几的旁邊。
李欽心痛的望着他沉聲說道:“皇上,您回牀榻上歇息吧。”
東赫並沒有理會,只是沉聲說道:“還有,去請蘇祉過來,我有話要和他說。”
“皇上!”
東赫緩緩的擡眸望着李欽說道:“快去吧。”
李欽看着東赫的樣子,沉沉的嘆了一口氣,快速的去偏殿請蘇祉。
東赫並沒有穿着明黃色的朝服,只是穿了一件素色的錦衣,蘇祉依舊是白衣勝雪,東赫看着從門口緩緩進來的蘇祉,他心中微微的嘆息,都是命運弄人。
“草民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蘇祉坐在東赫的對面,緩聲說道。
東赫靜靜的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緩聲說道:“恐怕你的這一句話並不是來自真心吧。”
“是否真心重要嗎?”蘇祉看着東赫冷聲說道。
“你的心中埋着仇恨,我們本是同一天呱呱落地,本是屬於你的一切都因爲太后娘娘的一念之差變得陰差陽錯!你覺得這個位子本應該是你的,你也覺得你本是天之驕子卻都因爲我流落民間!所以你怨你恨!”東赫看着蘇祉,聲音平緩的說道。
“難道不是嗎?”蘇祉看着東赫平瀾無波的樣子反聲問道。
“你不是知道我爲什麼深重劇毒了嗎?你不是也知道是慧妃下的毒嗎?那你知不知道,她爲什麼要下毒?”蘇祉聽着這些話語從東赫的口中緩緩的說出來,就像是一聲巨雷一樣轟炸在蘇祉的頭頂。
他一直以爲,東赫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但是此時聽着他說的話語,他明明是知道的,可是爲什麼知道是她下的毒,還要放縱她逍遙法外?
“你都知道!”蘇祉問道。
東赫微微的勾脣:“我知道,從她第一次給我泡的茶中就藏了毒,日累月積,就這樣漸漸的變成了如今的樣子,我都知道的。”
“你既然知道,爲什麼還要將計就計?”
“你怎麼就沒有問她爲什麼要朝我下毒呢?”東赫看着蘇祉緩聲問道。
蘇祉沉默了片刻,眉頭緊鎖:“我以爲,她是東華的人,東華要篡位,所以她想要置你於死地!”
“你錯了,她之所以向我下毒,是因爲她是回來報仇的,也是我欠她的。”東赫慢條斯理的說着,就像是要講述一個故事一樣,而蘇祉靜靜的聽着,慧妃娘娘是千姬,那麼千姬和東赫之間,據他所知,他們之間毫無交集,怎麼會有仇恨?
“你一定是不解,想來,若是我不告訴你答案,你這一輩子也猜不透慧妃爲什麼要朝我下毒。”
“願聽其詳。”蘇祉看着他沉聲說。
“很多年前,她是我皇祖奶奶身邊的小女孩,一張利嘴,對各類的事情都有獨特的見解,她老人家很喜歡她,她經常被使喚道皇爺爺的身邊督促皇爺爺用膳睡覺,還幫着皇爺爺研磨,有些事情讓皇爺爺頭疼,她還在一旁風輕雲淡的講笑話,那個時候她還小,但是皇爺爺有時候上朝都帶着她去,她站在那上面,聽着某些大臣的見解不對的時候,她手指一指,便能說出一些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問題來。皇爺爺私下裡和皇祖奶奶說過,封她爲公主,享受所有皇家的待遇,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皇祖奶奶沒有答應,後來也就不了了之。父皇曾經對我們說過,皇爺爺喜歡她勝過我們這些皇子皇孫。”
東赫說着說着,思緒漸漸的飄遠,而李欽站在不遠處聽着東赫那慢條斯理的講述,心中頗有感嘆。
“你說的這個人是沈畫樓吧。”蘇祉看着東赫淡淡的說道。
“是,沈家的四小姐,沈畫樓。”
“下毒的事情和她有什麼關係?難道她是四小姐身邊的人,回來復仇的?”蘇祉不解的問道。
東赫看着蘇祉淡淡的笑道:“你別說話,讓我想想。”
“再後來,皇祖奶奶死了,皇爺爺也去世了,你一定沒有聽說,皇爺爺生前最疼愛的兩個孩子,一個是九皇叔東華,一個就是沈家四小姐沈畫樓,他疼愛九皇叔,以至於到最後要把這西涼的江山交給他,可是,父皇纔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呀!那個時候九皇叔遠在邊疆,皇爺爺最後斷氣是死在了父皇的手中的,因爲皇爺爺立下的遺詔是九皇叔繼位!父皇一氣之下就掐死了皇爺爺,順耳繼位,那個時候,我還小,九皇叔年輕氣盛,他在這帝都掀起過的腥風血雨一陣接一陣的,從未停止過!父皇卻拿他無可奈何,因爲這西涼的兵權,有一半都在九皇叔的手中,但是,他愛沈畫樓。”
東赫一邊講述着那些往事,一邊苦澀的笑着,蘇祉看着面前的男子,心中頗多的感嘆,這些皇宮秘聞,如今聽着東赫慢條斯理的說着都還依舊覺得像是驚濤駭浪。
東華喜歡沈畫樓,這件事情他略有耳聞,所以千姬像沈畫樓他並沒有懷疑過什麼。
“所以,你娶沈畫樓是因爲東華?”蘇祉問道。
東赫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算是吧,第一是她想要嫁給我,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我心想,送上門來的不要白不要!”
“你真無恥!”
“我本如此,滿腔的恨意,我看着朝堂之上父皇的隱忍,我看着東華的囂張,但是總有一件是他無法得到的,就是他心愛的女人,永遠都愛着我,跟他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東赫如今說着眼神中都還迸發出了報復的快感。
“第二,就是因爲沈畫樓她聰明,那個時候皇祖奶奶安排了一些人照顧她,我必須要有些勢力來登上皇位,所以就算那個時候我愛着沈青薔,我也答應了娶她,是她自己向父皇討要的聖旨,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東赫緩緩的說完,蘇祉靜靜的望着他,想起那永壽宮內的司太后,眸光變了又變,這個皇宮,當真是一個大染缸,只要在這兒,心就會慢慢的被腐蝕,慢慢的變得黑暗。
“最後呢?我想知道最後的你是否還是原來的想法?”蘇祉看着東赫問道。
“最後我把她殺了,蘇祉,你知道我登上這個位子都付出了什麼嗎?”
蘇祉沒有說話,卻聽到東赫緩聲說道:“父皇讓我殺了她,我便殺了她,母后讓我不能留下任何的子嗣,我便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這就是代價,如若時光能夠倒流,我想換一種活法,所以,中毒身亡,早些死去,也是一中解脫。”
“你說了這麼多,你卻沒有告訴我,慧妃娘娘爲什麼要給你下毒?”蘇祉聽着那心驚的話語,心中掀起了波濤洶涌的海浪。
“你知道誰是最後最大的贏家嗎?”東赫問道。
蘇祉還沒有開口說話,就聽到東赫說道:“皇叔纔是這所有事情之後最大的贏家,年少的時候受盡寵愛,長大的時候肆意生活,愛一個人的時候永遠不變心的守候,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好像什麼都在乎,什麼都不在乎,其實事到如今,他想要皇位也已經是唾手可得,他心愛的女人,也早已在身旁!”
“你說什麼?”
“我說,他心愛的女人,也早已在身側,而且同樣的愛着他。”東赫定定的看着蘇祉,緩聲說道。
蘇祉似乎聽見自己的腦海中砰的爆炸式,東華的心愛的女人早已在身邊:“她是沈畫樓,並不是什麼千姬!對不對?”
東赫看着蘇祉的樣子,微微勾脣淺笑,並沒有回答。
蘇祉聽完了那些事情,想起了爲了東赫登上皇位,被沈畫樓弄到流放的幾個皇子,心中甚是千迴百轉,再看看面前的東赫,他就要死了,就活不了多久了。
到最後,他有什麼?皇位?冰冷而無情?孩子?都被他親手殺死了,最愛的女人,給他下了劇毒,這就是東赫的結局。
他什麼都沒有,什麼也沒有。
竹籃打水一場空,還不如夢一場。
沉默了很久之後,東赫看着蘇祉沉聲問道:“你都想要什麼?身份?還是恢復原來就該屬於你的一切?我會提前安排好!”
蘇祉望着東赫,恍惚間,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君臨天下嗎?
東赫問了,蘇祉未答便離開了養心殿,出了養心殿的時候,何姑姑站在他的身後緩聲說道:“姑姑,這宮內的陽光,真是刺眼!”
書童推着他去花園逛了逛,他滿懷心事的不知該找何人所說。
蘇祉走了之後,東赫也出養心殿在,坐着金鑾去了永壽宮。
一路走來,這個皇宮好似變成了一座空城一般,周嫤走了,沈青薔走了,如今沈畫樓也已經走了,一切似乎都就這樣的平靜了下來。
挺好。
司太后看着前來的東赫,目光中沒有一丁點兒的柔和,冰冷得毫無溫度。
“你怎麼來了?”司太后冷聲問道。
“你養育我一場,最後的日子總是要來看你一眼的,無論在我的心裡你是好人還是壞人。”東赫看着司太后冷聲說道。
司太后的眸光變了變:“你恐怕沒有那麼好心吧。”
“當然,我怎麼會好心?如若不是你,我恐怕也不會再這皇城裡如此的沉浮,也不會再這皇城中變得一無所有。”
“你的這一切,可都是我給你的!”
“那麼你告訴,你給了我什麼?”東赫怔怔的等着司太后的面容,那眼神中帶着的恨意,到最後恐怕都難以釋懷吧。
司太后看着東赫的神色,她也聽說了,東赫身體不適,太醫都束手無策,所以沈畫樓才帶來了蘇祉,若是他這就要死了,細細數來,他確實是什麼都沒有,沒有孩子,沒有權利,沒有愛人!
“你怎麼不說,你給了我什麼?”東赫厲聲問道。
司太后的臉色變了變:“你應該知道,你這樣的結局是你自己造成的!”
“是我自己造成的,可是一開始全部都是因爲你,因爲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東赫說着靜靜的看着她的肚子,嘲諷的笑道:“你這肚子,是不是還希冀着生下孩子?”
司太后陷入了沉默,東赫緩聲說道:“別奢望了,你這肚皮下,只是一包毒藥,什麼都沒有!”
“你說什麼?”司太后厲聲問道。
“我說,你只是中毒,然後出現了懷孕的跡象,你並沒有懷孕,太后娘娘!以後青齋古佛,就是你最後的歸宿了!”
東赫的話語冷漠,而司太后扶着那圓滾滾的肚子,整張臉都變了又變,那表情,實在是太精彩!
就在那一天,東赫從永壽宮內出來,就下了聖旨,司太后被送往帝都遠郊的古寺修行,永世都不可以回到皇宮來,更不可以入帝都城!隨行帶着兩名貼身侍女,還有一隊看守的侍衛。
那天傍晚,畫樓在王府內收拾東西的時候,聽到了司太后被送去古寺的消息,她的手頓了頓,嘴角微微的捲起,終究,這一切都要落幕了。
這麼久以來,東赫從未讓任何女子侍寢過,那天晚上卻找來了柳妃。
坐在養心殿內,柳晨曦看着東赫的面容,覺得心驚。
如今的東赫,已經十分的虛弱,柳晨曦陪着東赫下了半晚上的棋,又睡了一會兒,便就等到天明瞭。
天微微亮的時候,畫樓和東華隨着碧落啓程去南臨。
這皇宮的腥風血雨,應該是可以暫告一段落了。
而畫樓不知道的是,就是那天晚上,養心殿失火,東赫和柳晨曦都葬身火海,而傳出來的消息,卻是慧妃娘娘和皇上一同葬身火海,被大火燒死,而柳妃確實失蹤,下落不明!
東赫因爲得了不治之症,提前寫下了遺詔。
宣告了蘇祉是先帝遺落在民間的皇長子,本應該是這西涼的太子,所以,他死之後,蘇祉繼承皇位!
這個消息,一下子就傳遍了天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畫樓和東華還沒有出西涼,阿筀躺在畫樓的懷裡呢喃說道:“孃親,帝都變天了是不是?”
畫樓看着她緩緩的點頭,沒有說話。
東華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長髮,看着阿筀說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這一切都是正常的,你還小,等到你長大了就懂了。”
阿筀若有所思的沉默着。
碧落站在客棧的迴廊裡,看着樓下的一家三口,嘴角微微的上揚,手掌緩緩的覆在了小腹之上,淚水緩緩的從眼角滑落,只是一瞬即逝。
整個養心殿都成爲了一片廢墟,蘇祉其實知道,那死了的人不是慧妃。
只是有些事情,或許東赫到底都是覺得對不起沈畫樓的吧,所以用這樣的方式成全她的自由。
這後宮的女人,因爲繼位的人不是東赫而兒孫,所以這後宮所有的女人全部殉葬,這也是東赫的意思。
那一天,李欽在東赫的書夾裡面找到了一封信,是東赫寫給沈畫樓,但是從來都沒有送出去的信。
他出宮去了安王府,可是安王府內所有的人,全都消失在了帝都,一個人影都沒有了。
如今,這個宮內,一個主心骨都沒有了。
東忱站在王府內,陌離緩緩的走了過來,在他的身後輕喚道:“公子,天涼,當心身子。”
聽着陌離的話語,東忱緩緩的轉身,望着陌離的眼神疏離淡漠得讓人害怕。
陸翊來了,告訴東忱的話是安王府內空無一人。
東忱他接受不了這麼大的變故,東赫忽然死了,司太后被東赫送到了古寺裡面,蘇祉搖身一變就成爲了西涼的皇上!
而有些事情,陌離早就知曉。
“公子怎麼這樣看着我?”陌離望着東忱有些不安的問道。
東忱只是靜靜的盯着:“你的主子已經心想事成了,事到如今,你不是應該回到他的身邊去了嗎?”
陌離的心在東忱的話語中轟然崩塌。
“公子,您說什麼,陌離怎麼聽不懂?”
“你是真聽不懂還是假聽不懂?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你來到我的身邊這麼多年,等的不就是這一天嗎?”東忱話語陰冷而淡漠的說道。
“公子誤會我了。”陌離看着東忱淡漠的眼神,依舊不願意承認他最初到東忱的身邊來,是因爲蘇祉的安排。
東忱緩緩的轉身,看着他淡淡的說道:“不要再演戲了,大門在那兒,你走吧。”
那一瞬間,陌離的雙腿一軟,撲通的就跪了下來:“公子,我錯了,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東忱背對陌離而站,冷聲說道:“如今事已成,恐怕也就由不得你在我的身邊了,況且,我在你們的眼中,也是一樣的,應該是毫無價值了吧!”
那一天,陌離被東赫趕出了王府。
陌離去到宮內了,求了蘇祉,蘇祉放他離開了。
蘇祉料理了東赫已經皇宮的所有後事,卻沒有說要登基之類的消息,站在御花園內,夕陽正好,東忱和蘇祉不是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見面是畫樓和東赫都受傷的時候,他來王府替他們醫治。
“想起我們的第一次見面,真是沒有想到會變成如今的這個樣子。”東忱緩聲說道。
“世事變幻莫測,若是什麼事情都在意料之內,那還有什麼驚喜可言。”蘇祉的話語說完,東忱緩緩的望向他問道:“你覺得現在的這一堆爛攤子是驚喜嗎?”
“這還真不能算是驚喜,有驚無喜吧。”蘇祉淡淡的應着。
東忱負手而站,眼神恍惚的飄遠:“現在的事情快弄完了,你也就應該準備一下登基事宜了吧。”
“太后娘娘可是一直都想要你君臨天下!”蘇祉是永遠都不可能喊司太后一聲孃的,司太后不悔改,他也從未受過她的一句噓寒問暖。
東忱微微的蹙眉,隨後說道:“那是她害怕她去到九泉之下無法面對父皇!”
看着蘇祉的樣子,東忱緩聲問道:“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是何姑姑救的我!”蘇祉回道。
“東赫身邊的何姑姑?”
“是,她救了我只會,把我送給了一個姓蘇的人家,我這才活了下來。”
東忱看着蘇祉,這個人才是自己的嫡親皇兄,但是從小沒有任何的感情基礎,所有也不會有多麼親密的話語。
“其實,有很多的事情你也可以放心,東赫成爲皇子的這些年,是好還是壞,我都親眼目睹,或許你比他幸運多了!”東忱緩聲說完,蘇祉爲微微勾脣,兩人靜靜的站在那夕陽裡,看着嗜血的夕陽西下。
蘇祉的腦海中緩緩的想起了東赫臨死之前說的話語,在這所有的事情背後,東華纔是最大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