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只是不想將軍爲難。”清顏望着身側男人緊繃的臉,情不自禁地靠着他,他伸手將她摟入了懷裡,觸及她冰冷的雙手,又緊了緊擁抱,默不作聲,聽她的下文。
“世人只道將軍戰無不勝,勇猛殺敵,卻無人知曉將士們每日的操練艱辛,朝裡的大臣只道將軍頗受皇恩,兵權在手,卻不知將軍的步步爲營,如何周旋在黨羽傾軋之中。妾身不想成爲紅顏禍水,讓將軍爲難。王妃身份尊貴,不止是陸大人的掌上明珠,更是維繫平衡將軍同陸大人之間的橋樑,一旦橋樑斷裂,定起紛爭。”女子垂眸,微閉雙眼,似是累極,連聲音都有幾分有氣無力。
墨北晟若有所思地低頭望着懷中女子虛弱的臉色,她總是如此剔透,從不需他多說什麼,她彷彿什麼都懂什麼都明白,這樣聰慧的她,讓他更是心疼。
清醒的人總是比迷糊的人多了幾分痛苦,如她,一如他。
“陸大人。。。”他沉吟,面色凝重,他該怎麼告訴她,他已經開始對付陸啓鬆了,這一次,再不會讓他脫身。
“將軍聽過一句話麼?水至清則無魚。”清顏睜開眼,眸中流光閃過。
“顏兒說的是權術。”墨北晟忽地收聲,認真凝視清顏,狀似感嘆,“有時候,我真想問一問,你到底從哪裡來,到底是誰,爲何會懂這麼多。可是,又怕問了,你便不是現在的你了。”
這樣的感慨,他竟是脫口而出。
“將軍,妾身答應你,一定會有一天,將所有一切告訴你。”她也希望,這一天,早日到來。
墨北晟嘆了一口氣,無奈點頭,話鋒一轉,又回到了清顏剛纔所說的話題,“顏兒剛纔說水至清則無魚,你說的,是陸大人?”
“沒錯,權術中最常用的便是平衡。陸大人固然作惡多端
,爲人所不齒,但是真小人總好過僞君子。與其有一個看不清的敵人,不如放一個可以防備的敵人,不是麼?”
“顏兒說的,確實沒錯。”
他沉下了眸子,仔細思索她說的話,有時候清顏的一句話,便能讓他茅塞頓開。
“將軍打算,如何處置王妃?”清顏閉上了眼,他的擁抱極其溫暖,讓她有些昏昏欲睡。
“顏兒打算爲她求情?即使她,害你至此?”墨北晟沉聲問。
清顏卻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輕輕嗯了一聲,過了良久才輕聲說道“顏兒不是爲她求情,而是不想讓將軍愧疚。王妃沒了孩子,於她而言便是最大的懲罰,顏兒不想將軍處置了王妃,卻對她心存愧疚,若是如此,不如不作爲。”
“顏兒在意?”
“妾身在意的,是將軍的爲難。”
她確實恨陸霓裳,也確實設計了她,當着衆人的面揭穿了她所做的事,但是同樣的,她卻並不希望墨北晟對她趕盡殺絕。
她太清楚,男人對女人的愧疚,到最後會演變成什麼,既然她已經對陸霓裳出手,便不會給她翻身的機會,所以她不會讓墨北晟有機會對她有歉疚,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墨北晟知道她對清顏的所作所爲,早就抹去了他心底最後的一份愧疚。
“你如今的任務是好好養病,其他的你就不要再費神了,不要再讓我心疼了,好麼?”他的聲音輕柔,幾乎貼在她的耳際呢喃,她不由得面色一紅,尷尬地別開眼。
這樣嬌羞的她,總是讓他怦然。
懷中的呼吸漸穩,他知道她睡熟了,小心翼翼地將她塞入軟被,爲她掖好被角,垂首望着她出神。
只有睡着的她,纔會褪下清冷的神情,純如嬰兒般童真的睡顏,毫無防備,他伏下身,在她脣邊落下
一吻,他會等着她告訴他一切,只希望,她不要讓他失望。
他從來不會害怕,不是天生的無畏,而是明白恐懼逃避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所以在墨北城的字典裡,從沒有害怕二字。不論在沙場上,還是在朝廷裡,他從不把旁人的眼光放在心裡,縱使有許多無奈,依然儘可能地讓自己遵從內心。
他太習慣掌控一切,不習慣有意外出現,不過當清顏意外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竟是歡喜的。
她和他所認知的女子都不一樣,她的睿智總是讓他驚豔,又懂得收斂鋒芒,他不知她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只是他的心告訴他,他喜歡上了她,也許從第一次見面,也許從那夜什麼都沒有做的洞房花燭,他只知道,他的心裡已經裝下了她,再容不得他人進入了。
可是,她的疏遠和冷淡,又常常讓他素手無策,他可以指揮千軍萬馬,卻看不透她的心,她把自己保護得太好,彷彿只要他進一步,她就會退一步。
這樣的她,讓他無力。
“將軍。。。”清顏突然間呢喃了一句,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他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迷茫地眨眨眼,“將軍還在?”
“嗯,我陪你一會兒。”說完這句,墨北晟破天荒地臉紅了,不自在地笑了笑。
清顏突然問道,“若有一日,將軍發現自己效忠的人,背叛了自己,將軍會傷心麼?”
他們之間縱使百無禁忌,墨北晟也未料到她會問出如此忌諱的問題,他效忠的人,不是皇上麼?
“顏兒爲何如此問?”他頓了頓,並不回答。
“沒什麼。”她也察覺到自己不該問這樣直白的問題,困頓地閉上眼,半晌之後,纔有一句話輕飄入他的耳中。
“皇權,是能讓人變得冷酷無情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