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鶥從未如此怕過。
尤其是她看見了古雨濛那雙眼睛時,她差點兒就暈了過去。如果不是在白天,蕭鶥會被活活嚇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蕭鶥大吼,她真後悔不應該讓桌椅板凳四個人去擡什麼勞什子賣煤的東西,若不然,他能讓古雨濛把自己關在這寒風呼嘯,鬼影叢生的聽風軒裡麼?
蕭鶥在吼叫,卻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是帶着哭腔的。她想起了那位追隨太后而去的老侍女,當年何公公發現她的時候,她就掛在身後的那道房樑上,如今吊着她脖子的繩子還在,在風中晃着,彷彿一隻魔爪,正在向她伸過來。
“放我出去,我命令你放我出去,不然我殺了你!”
“喲!”古雨濛站在門外晃着套在手指頭上的鑰匙,“說什麼,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我,我要殺了你,我,我,我讓你把我放出去!不然我讓父王發兵你們南周,滅了你的家!”
“喲!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蕭鶥看見了她手指頭上被古雨濛甩得團團轉的鑰匙,頓時蔫了。
識時務者爲俊傑,蕭鶥卻還不知道這個道理。她嚇唬人嚇得習慣了,可……現在這一招屢試不爽的招數對古雨濛沒用,主動掌握在古雨濛的手裡,她必須得服軟。
讓蕭鶥服軟,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是王后娘娘。然而,古雨濛不是王后娘娘。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蕭鶥幾乎抓狂了。
一陣風吹來,古雨濛在寒風中聞到了來自蕭鶥身上的騷味。
“喲,尿啦?”
蕭鶥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裙襬下,原本熱乎乎的液體現在已經變得冰冷,早已凍成了冰塊,液體是可以凍住的,氣味可凍不住。
又一次!蕭鶥在心裡惡毒地詛咒着古雨濛,她又一次害了自己,甚至,她想要把自己關在這鬧鬼的屋子裡凍死餓死,用心歹毒,居心何其險惡!
實在是太可惡了。
蕭鶥扯開了嗓子呼叫支援,然而,九十里王城啊,光一個王宮就有十幾里長款,這一處沒有人來的聽風軒,拿着高音大喇叭在這裡候,也不見得有人聽到。
若不然,當年那位老侍女怎麼會死在屋子裡半個月才被內務處查點王宮空房產的何公公發現?問題就在這個地方。在沒有手機通訊的這個世界,在這種地方落難了想被人發現,難喲。
“古雨濛,你放我出去,我們之前的恩怨一筆勾銷。”
蕭鶥學乖了,她發現和古雨濛來硬的,似乎沒有什麼用,人都是在吃虧中成長的,連吃了幾次虧的蕭鶥再不學會成長,那她就是傻。
從她聽到古雨濛的笑聲就知道自己今天的計劃可能不是很順利,沒想到會如此不順利。
女人心海底針,古雨濛你這個絕世大騙子!
然而,現在後悔也沒有用了,關在裡面的是蕭鶥,而不是古雨濛。
她必須學會服軟,不可能也得可能。因此當她看見古雨濛手中晃悠着門外那把銅鎖鑰匙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命運現在是掌握在古雨濛手中的。
只要出去,她就一定會弄死她,即便是有蕭解憂保護也沒有用,蕭解憂不是有打王鞭麼,有打王鞭也沒有用,有父王在,難道她真敢打父王?
反了她了。
還是先出去再說吧,這裡陰森恐怖,現在雖然是白天,可夜晚終究是要降臨的。
“喲。”古雨濛還是那種表情,依舊是那種語氣,“學好啦?怎麼勾銷啊?你出來不會再找我尋仇了嗎?”
“不會。”蕭鶥發誓道。
“你發誓我不信。”古雨濛說,“你蕭鶥的脾氣我還是瞭解的,你能不找我尋仇,話說,你爲什麼要帶我來這裡呢,是不是想把我關在這裡,不讓我出來,然後也不給我送飯,讓我活活的餓死和凍死在這裡?”
“沒有啊,我是真有禮物要送給你。”
“什麼禮物?拿出來我看看,看看我是不是已經誤會你了。”古雨濛伸出了手索要禮物。
蕭鶥哪準備禮物了?她就帶了一把銅鎖,來的時候藏在了袖子裡,剛纔拿出來的時候又被古雨濛搶了去,難道能告訴古雨濛禮物就在門上掛着呢嗎?
但是,總得是要一個禮物才能讓她放自己出去。
雙腿已經被凍得發麻的蕭鶥想起了自己身上的一塊玉佩。這是父王在她十六歲生日那年送給她的禮物,全國就那麼一塊,上面還刻有北齊圖騰鸞鳳。
應該很值錢的,蕭鶥心想着,便拿出了這塊玉佩。
沒事的,玉佩,你暫時在這個惡魔身上留幾天,只要主人出去了,一定會把這個惡魔殺掉把你搶回來。
想到此,蕭鶥的臉上浮現出了勝利的喜悅。
終究,你還是要放我出去的,只要我一出去,你就死定啦!蕭鶥在心裡已經想好了出去如何弄死古雨濛的法子,先用燒開的熱水潑在古雨濛的臉上,再用燒紅了的火鉗子燙在她的胸口上!最後,把她扔到護城河裡淹死。
“你笑什麼?”古雨濛接過玉佩,發覺蕭鶥笑得很詭異,似乎有危險。
不管有沒有,還是從門縫裡接過玉佩看了看,發覺蕭鶥的玉佩的成色沒有壽王所給的“青羅玉”的成色好,嘖嘖,一個公主,戴的這是什麼玉佩!
古雨濛問:“這是送給我的禮物啊?”
蕭鶥左右看了看,對着門縫說:“是啊,我送給你的玉佩。”
古雨濛點點頭:“你聽說過青羅玉嗎?”
蕭鶥大驚,青羅玉他當然聽過,甚至還看過,那是壽王蕭討古叔叔自小隨身佩戴,一直不離身的寶玉,傳說是先王蕭峰在西北青羅山上發現的……因此叫“青羅玉”,青羅玉價值連城,換整個北齊有些誇張了,換正個幽州城綽綽有餘。
價值連城,是真正的價值連“城”。
現在,壽王的這塊青羅玉就在古雨濛的身上。
“蕭鶥,你透過門縫裡向外看,看見了沒?”
蕭鶥一直都在透過門縫向外看,卻見古雨濛拿着一塊和壽王叔叔的青羅玉很像的青羅玉……不,青羅玉全天下就那麼一塊,就在壽王叔叔的腰上彆着,怎麼會……
“你怎麼會有壽王叔叔的青羅玉!?”蕭鶥瞪大了眼睛。
“我只是告訴你,不要透過門縫看人,把人看扁了對你沒好處。終於青羅玉是怎麼到我這裡的,你不需要知道,你只是告訴我,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你不說,我就走了。”
古雨濛真的打算要走,蕭鶥立即說:“別,別,我告訴你,但我告訴你你可要放我出去,我,我害怕!”
哦?害怕?害怕就對了!
“說吧。”
蕭鶥把聽風軒的故事講了一遍,就連“見多識廣”的古雨濛也是聽得毛骨悚然……
呃!
這是真的嘛?怪不得大廳中央的地上有一灘黑乎乎的東西……我去~那是那位老侍女腐爛後掉落在地上的……屍身?那房樑上……
古雨濛透過門縫向上看,果然看見了那根當年給何公公隔斷了的麻繩……
麻繩的另一端還系在房樑上,還打了個死結。我去~~那位老侍女果然忠心,想死的決心那麼大,不過也是,都那麼大年紀了,一直護着自己的太后又歸西了,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活在這殘酷的王宮裡,以前得罪了的人肯定想讓她死,與其被人害死,倒不如自殺了跟隨老太后而去,也算留下個忠心殉葬的牌坊。
事實上,北齊王蕭海璃也沒虧待那位老侍女,她的屍骨最後的確是被埋在了老太后陵墓外,依然侍奉着老太后。
“哇!”
古雨濛忽然叫了出來。
這一下,真把蕭鶥給嚇着了:“咋麼了怎麼了?”
“我剛纔好像……看見了那繩子……”
“那繩子怎麼了!?”蕭鶥緊緊地貼着門,雙手緊緊抱着懷,瑟瑟發抖,“古雨濛,你放我出去,我害怕,我真的害怕,你剛纔看見,看,看見繩子怎麼了?”
蕭鶥的聲音都在發抖。
“我看見……啊!!”
古雨濛突然又叫了一聲。
蕭鶥被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鬼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人嚇人才能嚇死人。古雨濛其實沒有說什麼,她只是說了“看見那根繩子”,其餘的完全是蕭鶥自己臆想出來的。
她在想,繩子怎麼了,繩子是不是動了,是不是還掛着一個人,是不是……是不是突然向自己纏繞過來了,還有什麼,她到底看見什麼了……
在這種大腦自我臆想出來的幻想下,人會越發地害怕,腎上腺素瘋狂爆發,會讓蕭鶥被腎上腺素毒死。
蕭鶥從未有如此害怕過,她看見那根繩子,彷彿真的動了,隨着風一擺,一擺,一擺……
“哇!”古雨濛又趁着蕭鶥精神高度集中在那根繩子上的時候,適當地增加了聲效效果。
“啊!!你不要叫,古雨濛,你不要叫了,我求你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放我出去好嗎,我以後保證不惹你了,求你了……我要回家嗚嗚嗚嗚……”
蕭鶥真哭了。
古雨濛說:“那地上,地上都是那位侍女阿姨的……”
蕭鶥的思維又被古雨濛引導向了地上那灘黑乎乎的東西上……
“古雨濛,姐姐,好姐姐,你放我出來罷!求你了,求你了!”蕭鶥還在求着古雨濛。
但,古雨濛搖了搖頭:“蕭鶥,你叫得差輩了,以後,你要記住,我在輩分上,可是你的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