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是怎麼來的,美團換的!但古雨濛就算是死,也不能說出這個秘密,她只能撒謊:“這是一個祭祀,祈求蒼天后,糧食自然就來了。”
古雨濛不管五皇子信或者不信,她既然撒謊了,就沒打算五皇子相信。
“兄妹一場,喚你來聚一聚而已,老九?”九皇子欣喜地趕去五皇子的藏酒之地。
喚?是他派了侍衛悄悄地把古雨濛從雁歸關“偷”了出來,出來的時候,古雨濛甚至都還沒睡醒。古雨濛在心中暗忖。
“只是一聚?”古雨濛自然不信,“你的侍衛能在幾萬軍中來去自如,那雁歸關的大火,也是你放的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古雨濛竟然無話可說。
是呀,是他放的又怎麼樣,不是他放的又能怎麼樣。現在大軍壓境,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古雨濛只想五皇子能退軍,然而這只是幻想而已。
有些事,她管不了,也無法管。
“不如何。”古雨濛的語氣已是蒼白無力。“既然你能把我從雁歸關內帶出來,那就有十足的能力殺掉我,對麼?”
“古雨濛,你只是父皇的一枚連任何作用都沒起到的棋子,在鷹愁谷的時候,南周人就是要你死的,現在多活的時日,你已是賺了。”
他說的都是事實,只是,她有些不捨得元昊。
在身後的雁歸關內,還有那個初次佔有了她身體的男人。她心中所掛念的,都是他。天下事,又與她有什麼關係呢?能夠相伴終生已是不易,如今卻是難上加難。
“你獨自一人在這裡有些不適,我特地帶了些人來陪你。”五皇子在九皇子取酒的時間內,喚出來了幾名侍女。
九名侍女俱都是淡紫色的薄紗長裙,透着纖細妖嬈的身段。袖口上繡着淡藍色的蘭花,銀絲線勾出了幾片花瓣,下襬是冰藍色的,胸前是銀白色寬片色錦緞裹胸,身子輕輕轉動長裙散開。
隨意札着流蘇髪,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豔若滴,腮邊兩縷髮絲隨風輕柔拂面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而靈活轉動的眼眸慧黠地轉動。
連侍女都是美豔絕倫。
她們圍繞在了她的身旁,輕聲低語:“見過公主殿下。”古雨濛真的無法猜到五皇子到底還有多大的本事,她在鍋盔山中還能豢養着如此嬌嫩欲滴的尤物?而現在,這些“尤物”卻是用匕首抵住了古雨濛的喉嚨。
曹時臉色突變,取酒歸來的九皇子的臉色也是變了變。
“告訴我,雁歸關內的糧食是怎麼來的,與你有關,對嗎?”
五皇子看着古雨濛,眼睛中卻是多了幾分複雜的神色。
他要殺她,便是如攻破雁歸關一般,易如反掌。
古雨濛第一次因爲美團系統而被人懷疑,而懷疑自己的人,卻是有血脈之緣的五哥。
這便是要殺了她麼?
“糧食的事,與我無關。”古雨濛頷首而立,身旁的藍衣侍女手中的匕首,也從古雨濛的喉間離開了。
“那你和元昊……”五皇子的眼睛裡突然射出了一道別樣的光彩,似乎,在提到元昊的時候,他的眼神就變了。
“與你何干?你要殺我麼,不殺的話,我便要回去了,若是回去得遲了,餘音和繞樑會起疑心的。”
“放心,她們睡得很香。”五皇子淡淡道,“除了糧食的事,也是想問問你,何時去幽州。”
幽州……古雨濛想起了甘檜這次來的目的之一,就是來帶自己去幽州的。然而她卻不想走,她只想在雁歸關內。
“我不去幽州。”
“也好。”
古雨濛卻是不懂五皇子究竟是要如何。
外面的風,忽然停了。
……
雁歸關內的將士們依然還在沉睡,守夜巡邏的軍卒絲毫沒有發覺有三個人已悄然潛入。關內瀰漫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很好地掩蓋了古雨濛身上的淡蘭花香。
悄然而來,悄然而去。
誰也沒有發現,就連侍女餘音繞樑,也未曾發覺公主已去了一次關外。
依然是夜,檀香爐中的香還在持續燃燒,飄蕩出來的寥寥煙霧垂直而上,突然地,它因爲風動而變了形,竟然開始向四周蔓延,當古雨濛自牀上坐下後,那股煙,又靜靜地向上飄蕩而去。
古雨濛第一次感覺到了世事的慘白。兄妹之情也不過如此,死亡,是如此之近。
“我會退軍。”這是五皇子將古雨濛送回之前說的話。
可是,他真的會退麼,爲什麼又突然退軍?然而,她不願意去想這些了,似乎是劫後餘生,她倍加珍惜。
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只有餘音剛從睡夢中醒來,見到公主卻還是坐在牀邊,不禁奇怪。
“公主,還未睡麼?”
“夜深人靜,思鄉心切,難以入眠。”
餘音陪伴在公主的身旁,垂手而立,欲言又止。古雨濛見她吞吞吐吐的樣子,不禁好奇。“你是不是也想家了?”
“奴婢家在千里之外,想家又如何呢,公主,早些睡吧,已是過了四更天了,再有一會,天就亮了,誰知道過一會還能不能睡着。”
古雨濛知道爲何餘音爲如此說。
誰也不知道五皇子和曹時將軍是否會繼續攻關。十多個時辰以來,雁歸關的將士們方纔睡個好覺,卻又不敢睡得太深,萬一在睡夢中丟了腦袋,那便是大大不划算的事。
但人總是要休息的,一夜未眠,第二天自然疲倦,若是逃命也是需要力氣的。
門外有人吵嚷。
古雨濛讓餘音開門,繞樑也別吵嚷是聲驚醒了。看着繞樑睡得很香時,古雨濛竟然不忍心打擾,繞樑和餘音不同,膽大直率,性格又沉穩,與餘音的細膩比起來,此時倒是多了幾分僥倖:誰能在這兵荒馬亂之時依然睡得如此香甜?
門外是衛粱。
“啓稟公主,甘公公急着回中都,您看是不是……”
“告訴甘公公,本公主要與雁歸關將士同生死,要回,讓他自己回吧。”
“可是……”
公主不想多言,自是讓餘音關了門。
門外又有了吵嚷聲,這一次是甘檜。
“哎喲喲,公主呀,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老奴還急着回幽州報信吶,要是讓往後娘娘等急了,歸罪下來,誰擔當得起呀?”
甘檜的聲音如同一隻被捏着脖子的鴨子,尖銳刺耳。
古雨濛最不喜歡聽的就是他的聲音,所以乾脆讓餘音拿着帷幔封了門。
膽小如鼠,這種人也只能當個太監,要是放在戰場之上,還未見到敵軍,就已嚇破了膽,哪能和雁歸關三萬將士相提並論……不,現在的雁歸關已沒有三萬將士了,恐怕,連一萬都不到。
殘酷的守關戰,讓將士們死得死傷的傷,死去的將士只是草草地用草蓆包裹,堆在關內的城牆之下,一具一具的屍體,一個又一個帶血的頭盔……又紅羽白羽,還有黑羽。
城牆下有六萬南周軍卒,雖然也有死傷,但他們人數衆多,卻是看不出來有所減損。
三萬對六萬,殘酷啊。
古雨濛心煩意亂,她不能走,也不想走。她清晰地記得回來之時五皇子對她說的話。
“我會退軍的。”古雨濛依然記得五皇子的這句話。
五皇子攻打了一天,卻是未曾拿下雁歸關,並不是攻打無用,而是因爲五皇子暫時還不想那麼做。古雨濛在關內,用他的話說,他還不忍心看着南周皇族自相殘殺。
現在她古雨濛還不是北齊王妃吶,五皇子有些杞人憂天,可事實就是事實,不容古雨濛分辯。的確,曾經也有數次南周攻打雁歸關的前例,然而不是關內北齊守將神勇,便是關外南周主將不行,總之,雁歸關在這裡屹立了幾十年,卻是一直未曾破關。
如今,年僅二十六歲的五皇子來了,帶着一萬虎賁軍,帶着強大的攻城器械,若要破環,只是時間問題。
關內關外,古雨濛元昊勝驊,包括曹時,都知道這個道理,然而沒有人想得通五皇子爲什麼在即將勝利的時候突然撤軍。
只有古雨濛知道,五皇子是向雁歸關內的北齊人證明:破關只是時間問題。他要帶回古雨濛。可古雨濛卻是不懂,爲什麼他明明有那個能力把自己帶走,可爲什麼還要把自己送回來。
看來,在五皇子的心裡,還有一個她沒有猜到的秘密。
古雨濛不知道這個秘密,她也不想知道。
……
甘檜氣得渾身發抖,指着勝驊將軍的鼻子破口大罵:“哎喲喲,你還不讓老奴回中都了,告訴你,老奴是王后娘娘身邊的貼身人兒,要是王后娘娘怪罪下來,老奴可保不住你!”
勝驊將軍現在正在緊張之時,那管得了甘檜如何?
現在是戰時,雁歸關內外城門緊閉,除非北齊王來了,否則誰都不準開門,起先讓甘檜回他不回,現在遲了,元昊將軍嚇了軍令,除非南周退軍,否則拒不開門!
甘檜回不了,他也不能回去:他奉命要把雨濛公主帶回幽州,如果他回去了,娘娘卻未見到雨濛公主,那麼他挨頓罵恐怕都是輕的。
“混賬女子!”
甘檜在下榻處氣得咬牙切齒,他的眼睛裡射出一道令人膽寒的幽光,臉上也浮現出了一陣殺意。
此番回去,定要向娘娘好生稟告雨濛公主如何不聽命令!
然而,未等甘檜下手,勝驊卻是帶着十幾名軍卒,把古雨濛自北屋內拉了出來。
門外,站滿了未在城樓上的將士,他們都以複雜的眼神看着古雨濛。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勝驊將軍爲什麼如此暴躁,難道……五皇子破關了?沒有,絕對沒有,如果五皇子破環了,那麼他們應該去打仗,而不是在這裡看着自己。
古雨濛預感到問題是出在自己身上。
“將軍,這是爲何?”
勝驊將軍陰沉的臉上怒氣未消,手中的彎刀寒光閃閃:“公主殿下,南周皇帝不是說和親麼,把公主嫁給我王,如今怎麼大兵壓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