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雪恨

一早,冷槐銘帶着最熟悉橫嶼水域的水手和他的五十多個弟兄,乘兩艘輕巧的戰船到了碼頭和凌曜會合。凌曜和阮從皓便不再推辭,由冷槐銘率隊帶路,一支輕巧的艦隊離開濠境,避開島嶼之間隱蔽的暗礁,直接朝着橫嶼羣島裡的單門島撲了過去。

汪海和洪奚剛剛到了小島三天,在海上狂奔了一月有餘,身後的追兵如跗骨之蛆一路怎麼甩了甩不掉,汪海和洪奚都疲憊不堪,而此刻他們僅剩不足五百人的弟兄,也同樣的極度疲累。衆人到了單門島,這裡是以前向銳標的故地,他和一衆東瀛浪人就以此爲濠境據點,現下向銳標早已屍呈大海,洪奚便繼續沿用着他的關係。小島上的浪人數量不多,汪海和洪奚來了反倒給他們增員了,汪海深知這裡易守難攻,就算守不住,他就往東,繞到更遠處的呂宋羣島。有了長遠的打算,汪海和洪奚也放下心來,好好的吃喝修整了三天。

剛過午後,衆海盜用完午飯吃飽了正犯困呢,突然東瀛浪人的哨船回來了,說前頭從濠境方向來了二十多艘中小型的戰艦朝自家島上衝來了。嗯?居然不是福船戰艦?汪海立刻問了問,可有看到船上豎的是什麼名號的旗,是大齊水師嗎?浪人回答不是啊,似乎是南洋一帶的人。汪海和洪奚瞬間放心了,那肯定不是凌曜和阮從皓,那就是上門來挑釁爭地盤兒的,打就是了。兩人剛吩咐手下弟兄做好準備,就聽得炮彈落入島上的聲音。單門島的背面朝南都是陡峭的懸崖,所以朝北面這邊周邊都是淺淺的礁石灘,大型船隻靠不了岸,可是蒼船和海滄船卻不受影響,直接落碇下錨士兵就能涉水上岸。船上的炮火掩護着士兵上了岸,兩千多士兵一如卷大餅似的一路把海盜和浪人往岸上最高處的營寨上卷。這個營寨東瀛浪人經營多年了,工事修築得也紮實,他們沿着樹林挖了好些陷阱和坑道,還在登陸的林子邊緣安插了竹籤陣。可是他們面對的是冷槐銘啊,在叢林裡面玩兒把戲那是冷槐銘的專長。他一早就讓自己的弟兄們做好了準備,每人攜帶一塊同身長等高的木板,既能當盾牌使用擋住一部分弓箭,最主要是用來壓實竹籤陣,鋪墊陷阱和坑道。冷槐銘帶着弟兄們打頭陣,凌曜和阮從皓在身後瞧着,真正欽佩得五體投地。

“還好阿楓是將軍他娘不是將軍,她要是將軍,你回家帶娃得了。”阮從皓看着冷槐銘的背影由衷的說。

“嗯!你今後對我客氣點兒,我兒子將來得是多厲害的將軍!”凌曜得意極了。

轉眼,隊伍便涌到了山頂營寨大門口。汪海不斷的聽着手下來報,說來匪上山的速度完全是神速,似乎根本沒有受到他們設置的障礙的阻撓,簡直如履平地。汪海和洪奚就不信了,哪有那麼厲害的土匪海盜,於是兩人親自登上望樓去查看。他倆剛登上望樓,就被藏身在寨門前的冷槐銘看到了,冷槐銘遠遠的見到洪奚的身影便覺血往上涌,他一把舉起鳥銃略作瞄準朝着望樓上的洪奚就開了一槍。可洪奚正好身子往前一探朝着遠處看去,這略微一動,鳥銃正好射中了他身邊的哨兵,腦袋瞬間開了花。這一槍把洪奚和汪海嚇了個實在,立刻蹲下身下了望樓。

冷槐銘一擊未中,順手把鳥銃扔給阿四再接過阿四遞過來的另一支鳥銃,端起來瞄準了另一座望樓上正在擊鼓示警的哨兵,一聲槍響哨兵應聲撲在了鼓上血濺大鼓。他轉身對身後的手下和水師士兵一揮手,“上火箭。”隨着他的命令,士兵們火箭齊發。不一會兒,寨門望樓都燒着了。營寨後面都是懸崖,寨門燒着了之後,汪海和洪奚知道來者不善,還是先衝下山逃上船爲妙。二人率領營寨裡的海盜和浪人呼啦啦衝出寨門朝着山下準備突圍,冷槐銘並未阻止他們往下衝,等他們衝下去了大概一半左右的人數,冷槐銘便率衆從隱藏的樹林裡衝了出來開始用鳥銃和弓箭射擊。海盜們一下就被打散了,稀里嘩啦的四下逃散。冷槐銘對凌曜招招手,凌曜會意,讓阮從皓帶幾隊進營寨搜索,他帶着剩下的士兵和冷槐銘一起看準了洪奚的方向追了過去。

洪奚和汪海一衝出來就明白了,戰艦和旗幟雖然換了,但追他們的人還是他媽的沒換,還是那兩個陰魂不散的人。兩人分頭往碼頭跑,洪奚只覺得身後追來的人箭法凌厲,他不得不使出看家的躲避本事來避開後面的箭,凌曜和冷槐銘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有能耐,凌曜琢磨了一下他躲避的路線,便站住了,他箭搭弓弦拉了個滿弓,輕數着他的步數,然後“咻”的一聲,箭離弦而去正中洪奚的大腿。洪奚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他毫不猶豫的忍痛揮刀斬斷了箭羽,起身繼續跑,但沒跑兩步又摔了下去。

他這連摔了兩次,身後的冷槐銘已經趕了上來,冷槐銘上來便一腳踹翻了他。在地上翻滾了一轉的洪奚擡頭一瞧,突然就哈哈大笑起來,“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冷三爺!怎麼?終於抓到我了,沒事,死你手上我不虧。”

“你的確不虧,你欠我冷家三十五條命,你就是死一百次也死有餘辜。”冷槐銘握着手中的箭羽用力一刺,扎進了他另一條腿裡。

凌曜從後面也趕了上來,洪奚看了看他,“凌曜,你身爲朝廷命官,卻私藏反賊,你別以爲朝廷不知道,以如今這位天子的秉性,你好自爲之。”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那我謝謝你的提醒,可我怎麼說都活得比你長了。”凌曜抽出佩刀遞給了冷槐銘。

冷槐銘扔掉弓箭接過刀,毫不猶豫的手起刀落,洪奚的頭撲通一聲落地滾出去了好遠。

汪海遠遠的瞧見洪奚中箭,卻沒有絲毫停留,朝着東面的戰艦一路狂奔。他跑到東面的碼頭才發現,這裡已經屍橫遍地。邵平和吳青雲早就帶着人在這裡等着了,見他衝了過來,兩人提刀就迎了上去,此刻的汪海已經是瀕臨絕望了,抵抗了幾個回合便被撂倒在地,邵平讓身後的士兵拿繩索過來結結實實的把他給綁了。

這一仗,有冷槐銘的助力,梧州水師零傷亡大獲全勝。不僅生擒了汪海滅了洪奚,還把島上所有的海盜和浪人盡數緝捕。凌曜看向阮從皓,問道,“這是你雷州大營的地盤兒,你上任的第一仗,怎麼處理這些海盜和倭賊你說了算。”

阮從皓想都沒想便回,“殺一儆百啊!除了汪海帶回清江祭死去的弟兄和百姓,其他的,一個不留!”

濠境吉蘭丹商會裡頭,熱鬧非凡,冷槐銘一定要整一場慶功宴。到了晚間,差不多該散了,冷氏一族和王茂林的走私大案是永寧帝定的,冷槐銘便無法再出現在大齊的境界兒,凌曜心裡頭想着他和冷南楓叔侄倆今後見一面都不容易,便心生惆悵。還是冷槐銘豪放,他拍着凌曜的肩說道,“曜兒,我四海爲家慣了,現在在吉蘭丹,城主仰仗着你的面子敬我如上賓,我守着小吉島,日子過得快活呢。你和楓兒不用擔心我,將來你出海,帶着楓兒和孩子們一同來看我,我給你練咱家的叢林小老虎們。”

旁邊的阮從皓一聽,立刻說道,“三叔,您不能厚此薄彼,現下我就有一事相求。”他先敬了冷槐銘一杯酒,說道,“三叔,您能不能再在濠境住一段時間,我送躍霄離開雷州之後就回來找您,我真的迫切的要跟您學這叢林裡打仗的招數,您與其還要等幾年訓練小老虎,不如先練我這隻大老虎。”

冷槐銘樂得哈哈大笑,他知道阮從皓現任雷州參將,這一片地界兒多年來雷州大營拿那些海盜和倭賊毫無辦法,便爽快的答應了,“行!三叔就等着你!”

雷州大營裡碼頭上,梧州水師的福船戰艦準備返航,凌曜看了一眼悶聲不說話的阮從皓,“行了!大老爺們兒的,還依依不捨了你。”

“不是,”阮從皓故意委屈巴巴的擡眼瞅着他,“回去趕緊點把銀子給我送來,不然這裝備添不了,下次沒命去給阿楓堵門了咋辦?”

“你少給我不吉利!”凌曜踹了他一腳,“記住了哈,一收到我的鴿信就立刻回來幫我搶親。”

“嗯?我是堵門的啊。”阮從皓愣了。

“堵門的是我。”旁邊的吳青雲樂呵呵的回。

海面上晴空萬里,艦隊升帆起錨,此時的凌曜已經是歸心似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