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臥病,幾日來病怏怏的難以起身,不停的嘔吐,沒有進食,一顆心卻似要嘔吐出來。湘綺只覺得不祥,握住雲錦的手問她:“錦兒,你這身子,莫不是……”
雲錦又急又羞,“哇!”的一聲痛哭失聲,拼命的用手捶着肚子。
湘綺的面色漸漸凝重,她急得追問:“這孩子是卓大哥的骨血?”
雲錦急惱的推開她哭道:“妹妹不過是個下jian之人,人盡可夫,哪裡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湘綺氣得咬牙揮掌,手滯在空中卻不忍打下,自己反是無奈懊惱的落下淚來。錦兒腹中的定是卓大哥的骨血,只是他已飄然而去。他或許還不知道,錦兒已有了他的骨肉吧。
卓梓在新婚之日辭官而去,此事在朝野掀起軒然大波。
湘綺約出了卓柯去影醉園,單刀直入的問:“爲什麼要把雲錦的事告訴卓大哥?”
“你莫冤枉好人。我不喜歡雲錦那**,可也懶得去嚼老婆舌頭的。你們都是怎麼了,都糾纏這個事來問。”卓柯不耐煩道。
“你如何讓我相信你?此事只有你這個遊戲花叢的卓二郎知曉,再無人得知。你怎麼講?你不仁我不義,用不用我把你那些風流韻事也讓皇上太后知曉,再讓侯爺好好的嚴懲你一番,讓大家開眼看看好戲?”湘綺陰陰道,言辭犀利,滿眼噴火的瞪視他。
卓柯氣惱得正要罵,又不得已嚥下一口氣去道:“你憑什麼就說無人知曉?還以爲遮掩得天衣無縫。你可是看到前些時日雪兒表姐進宮去見魏雲嫦?上次在天齊廟雲錦遇到的魏太歲,那可是昔日在醉晚坊照顧雲錦生意的恩客,前幾日也搖搖擺擺的進宮去。前幾日雪兒表姐曾來拜望過家母,至於她跟老祖宗和夫人侯爺說了些什麼,卓柯就不得而知。難道這也是我挑唆的?一個毫無身世背景的孤女,搖身一變就要堂而皇之的做卓大學士的夫人,侯府世子的媳婦,你當卓府上下都是傻子?京城所有人都是傻子?京城成千上萬的女人都來卓府求親想嫁給家兄,個個的身家都高過秦楚楚。如何的旁人被拒了,獨她輕而易舉如願以償,爲什麼?”卓柯步步緊bi,湊去湘綺眼前,那桃花眼含怒帶憤時也頗是嚇人。湘綺的心中一悸一悸,慌得打鼓一般,她如何淡忘了這些事,如何如此的疏忽呢?難道是魏雲嫦在算計她,難道是另有旁人,她冤枉了卓柯。
卓柯冷笑着哼了數聲:“一個伺候過京城不下數百男人的**,裝作貞潔烈女要進侯府,真是癡心妄想!她若是真心喜歡我大哥,就不該計較名分,更不該bi我喊她一聲嫂嫂。”
湘綺慘敗,從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如此落魄的敗下陣來。
她曾經力勸過雲錦懸崖勒馬,無奈她不肯聽勸,才招惹今日羞恥。只是錦兒也有自己的無奈無辜,她心裡又恨又憐,一路回宮。
雲錦已經睡下。湘綺輕撩帳簾,對雲錦的怨怒也淡了幾分,畢竟是自己的同胞姐妹,昔日一道長大的骨肉。
“雲錦,你可好些了?”她問,湊坐在雲錦病榻旁
。雲錦慘白的臉色,脣角在抽搐,那脣毫無一絲血色,只面頰上泛出笑意,那張灰青的面頰映襯得反是瘮人。
“雲錦,你身子不舒服?”她問,伸手去探她的額頭,她那雙茫然呆滯的目光就望着天,費力地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姐姐,你可是來了。”
湘綺伸手去衾被中去拉她的手,她卻聲嘶力竭地叫嚷一聲:“不要過來!”
湘綺一驚,駭然在那裡柔聲問:“你怎麼了?如此激動,不宜養胎。”
雲錦顫抖着脣痛苦道:“姐姐,日後清明,給妹妹送牀衾被去,冷--”
話音都是陰寒,湘綺迅猛地同她掙扎掀開衾被,那手腕上流着殷紅的鮮血。
“來人呀!”湘綺大喊。錦兒,錦兒這傻妮子!她淚水奪眶而出,人若不是絕望到極致,又如何會去尋死?
太醫擦把汗從寢宮出來,看一眼湘綺點點頭。
湘綺千恩萬謝的吩咐人送走太醫,再進到寢宮,雲錦目光呆滯的望着前方。湘綺望着她落淚,雲錦的臉上已無血色,慘白如紙人。湘綺心下一陣慘噎,卻強打起精神安慰她。
“錦兒,你若心裡還有他,就不要折磨孩子。”
“姐姐,我心裡再沒他,再沒他。讓我去死吧,留在世上只有羞恥,這孩子活下來都不知該姓什麼,他爹爹棄他而去了!”雲錦痛哭抽泣,烏髮散落,梨花帶雨。
湘綺挽起她一頭披散的青絲,忽然心裡一動,這場景似曾在哪裡見過?
是了,當年她從青樓用掉包計救出來雲錦時,她就是這般模樣,楚楚可憐嬌柔的樣子如暴雨梨花,令人不忍一見。她原以爲此舉是將雲錦救離火坑,不想還是有今日的悽慘。
“姐姐,秦楚楚出生卑微,才華容貌都不及姐姐半分,求姐姐讓楚楚去死吧。只要姐姐將楚楚記在眼裡心底,楚楚去了陰間也就知足了。卓大哥是楚楚的天,楚楚的地,楚楚在世間唯一可依靠的男人。楚楚本身孤女,便是容貌像千金小姐,本也不是千金。能沐皇恩嫁給卓大哥都是祖上積德……”
湘綺心裡一酸,也不知雲錦爲什麼莫名其妙說出這番沒頭緒的話,不經意一側頭,不知皇上何時立在一旁。
玄慎靜靜打量哭得氣息微弱的雲錦,深深咽口氣,只說一句:“安心養胎纔是。”
八月二十三那日,恰是秋分,秋高氣爽,羣雁排空。靜妃魏雲嫦產下一位小皇子,皇上依了宮裡慣例請太皇太后賜ru名,喚作如意。
湘綺入宮以來,除去了衆位新貴人去拜見太皇太后,還因太皇太后中風臥牀不便,就沒能得見太皇太后一面。曾聽人講,太皇太后如今老頑童一般,時而明白,時而糊塗,糊塗時就似個七八歲大小般的頑童xing子,明白時能記起數十年的往事。如今爲重孫起個名字都如此的得體。
天降麟兒給聖朝,宮內喜氣洋洋。
逢了九月初九是重陽佳節,靜妃生子,獲升封爲靜貴妃,榮耀無比。宮裡逢了佳節張燈結綵,雙喜慶典。
魏雲嫦產子後體態豐腴,面頰上肌膚細膩如凝脂柔滑,貼坐在皇上身邊嬌滴滴的好不掩飾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得意。
皇上懷抱小皇子愛不釋手,魏太后更是樂得合不攏嘴。
湘綺緩緩的隨了衆人來賀禮,她輕輕撫弄微起的小腹,小心謹慎的仔細的觀查衆人的臉色。
皇后溫厚的在一旁,笑容似僵持的描繪在臉上,同周圍人說笑,從容嫺雅,不愧是首領三宮六院母儀天下的皇后;熙嬪撇個嘴,多有不服,入宮以來這些時日,也不見她身子有點動靜。魏雲嫦挺個身,顯得脖頸頎長,下頜一揚,更是一副掩飾不住的得意。她或是叮囑ru娘留心不要讓小皇子着風,或是猜測小皇子要換尿布了,不時自我解嘲道:“不養兒不知父母恩,這話我如今纔算是明白。旁的且不說,這小皇子嘴壯吃奶急,還只吃我的ru水,偏巧我身子弱,奶水不足,小皇子就哭得驚天動地的,雲萃宮外都是她的哭聲。”
“恁是這樣,姐姐心裡也是歡喜的。”熙嬪奚落道,“不然人言,天下父母都是個‘jian’字當頭,不知如何溺愛孩子了。”
魏雲嫦不想被她紮了一下,憤恨得又不好發作,便轉個話題道:“總是姐姐我一心在小皇子身上了,這侍寢的重擔,怕就有勞熙嬪妹妹分擔CAO勞了。”
熙嬪面頰一陣青紫,不想魏雲嫦戳中了她心頭的薄弱,原本魏雲嫦懷孕,這皇上該寵幸的句該是她了,誰成想皇上的魂兒都被湘綺套了去,心裡不服,也是面上無光,沒了對答的話。
魏雲嫦幫笑眯眯的打量湘綺道:“哎呀,妹妹可是要保重身子了。妹妹來看我,我本該感激涕零的。只是原本這種熱鬧,咱們這種大肚子的不該湊的。妹妹仔細思想呀,若是磕碰了傷到腹中的皇兒,皇上豈不是要怪罪了?若是爲了看我們如意而傷到腹中的小妹妹或小弟弟,豈不更是罪過了?”
湘綺溫笑道:“我腹中怕是位小公主,嬤嬤們看過都如此說的,丫頭的命jian,不怕的。”
她早曾聽人囑咐,後宮爭鬥你死我活,若生個公主還倒罷了,生個皇子免不得多少人的白眼紅眼旁觀着。
魏雲嫦有了幾分得意道:“就是個小皇子也是好的,長幼有序,我們如意日後有位弟弟可以陪他玩,服他管教,就像皇上待八殿下一樣的。”
眸光就打量湘綺看她神色,有意無意的加重了“八殿下”三字的語氣。
湘綺暗笑她庸人自擾,怕是心裡對她腹中的骨血忌憚,又慶幸自己早一步生下了麟兒呢。
魏皇后過來解圍,輕輕挽了湘綺的手腕道:“無論是兒是女,皇上都喜歡的。”
魏雲嫦只看了皇后若有深意的一笑,悠悠道:“宮裡要麼就是顆粒無收,要麼就是果實遍地的。聽說八殿下要娶樑閣老的孫女兒品媛,名門佳麗,聽說是才華人品俱佳的。”
湘綺微怔,不知如何反似炸雷響在耳邊,措手不及。但她極力掩飾自己是神態,不讓自己過於失態,反被別有用心的人看去把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