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太后離開皇宮去往太廟的普濟寺爲先皇祈福超度,朝野上下一時議論紛紛。人說魏太后離開皇宮時走的五鳳門,呆呆的立在那裡足有半個時辰,遲遲不肯離去。她最後一句話是問皇上身邊來送行的高公公:“八殿下的傷可是好些了?可是按時用膳?”
湘綺聽人提到此事,心裡痠痛難忍。
她整裝出行時,興平長公主哭哭啼啼的趕來送她。
“殿下如何來了?不是說好,風大天寒,不必來送。”湘綺問,握住興平的冰冷的小手。
興平的雙眼哭得紅腫,哽咽的問:“小哥哥,平兒是不是很傻很傻,八哥哥爲什麼吃了那個藥犯了瘋病要傷你?母后不過是給了平兒些藥丸,她並不會傷八哥哥的,誰知道八哥哥吃了藥就發了瘋,爲什麼要把母后趕走出宮,爲什麼呀?”興平苦惱着,撲在湘綺懷裡哽咽,“如今你也走了,母后也走了,平兒一個人好沒有意思的。”
“都是平兒不好,都是平兒不好,平兒不該下那個藥給給八哥哥,更不該告訴你‘聽話藥’的秘密,母后不要平兒講給你聽的。嗚嗚嗚嗚。”興平捶打湘綺的肩頭哭得可憐,湘綺輕輕爲她拭去淚水,卻不知如何勸她。
興平哭過一陣子有些頭昏,貼在她肩頭問:“那個‘聽話藥’到底是什麼勞什子呀?如何的四哥哥龍顏大怒的要趕了母后出宮去。”
湘綺一時愕然啞口無言,不知如何去給興平長公主去解釋。
“是毒藥嗎?”興平問,“可是八哥哥吃了藥沒有死呀,只是發狂,他並沒有傷害你,是吧?”湘綺摸摸她的頭說:“你在京城好好等我回來。”
但這話也是謊言,她忽然覺得興平很是可憐,身邊的人爲了憐惜她,堆滿了好意的謊言。
城外渡口起了大霧,厚厚一層霧白茫茫的遮蓋江面,看不清去路。
迷濛中,湘綺定睛看,依稀看到渡口泊着幾艘小船。
“駙馬爺
,這邊請。”湘綺俯身隨了玄愷安排下的侍從上船,忽然間,呼啦啦從船艙裡竄出許多盔明甲亮的御林軍來。
湘綺一看不妙,就見爲首一員將領並不曾謀面,而那將領身後一玄衣小太監不停向後退閃。
“小鬍子,你閃的什麼?看看是不是就是此人?”御林軍將領一聲吼喝,嘰裡咕嚕從後面滾出了一人。
“胡毅風!”湘綺驚愕,胡毅風跪在地上偷眼擡頭,掃一眼湘綺又忙垂下頭,低聲應道:“正是她。”
“她就是譚鵬舉的女兒,女扮男裝穢亂宮廷?”御林軍將領追問,言語甚是得意。
彷彿身上的衣服被當中撕掉,驚得她齒髮皆寒,沒料到江邊渡口,臨到登州離去時被自己親信之人出賣。湘綺凝神望着胡毅風,胡毅風顫抖了身子只顧低頭說:“是!奴才不會認錯人呢的。”
湘綺心驚之餘反是淡定平靜,似乎早就料到末日終於到來了,但不想指認她的人竟然是胡毅風,她暗中一直盡力幫助的人。
“綁走!”御林軍一揮手,如狼似虎的手下一擁而上過來擒拿湘綺,湘綺也不抵擋,若是玄愷和卓梓都未料到渡口的變故,怕是宮中出了什麼亂局,但這是如何了?
枷鎖套在她頭上,鐵鏈沉重,猛然身後一聲淒厲的慘叫“啊-”。湘綺驚得回身,胡毅風已經倒在血泊中。
湘綺身陷囹圄,日日坐井觀天般在大理寺死囚牢內徘徊不定。
起先幾日在死囚牢還陰森森的恐怖心驚,不多時就有人將她單獨劃分去一個監號,即便是死囚間相互傾軋也隔了牢門束手無策。
湘綺懷疑有人要置她於死地,只是從那監號中陰冷如狼發着幽綠的目光中看出殺氣。更有大理寺堂官來視察,見到湘綺獨守一空蕩蕩的牢號便責問牢頭兒:“偌大個監號,如何就放一個人?莫不是你收了他什麼好處?”
牢頭答得倒也不慌不忙,躬個身子陪笑說:“大人錯怪小
的了。大人有所不知,這賊囚身患怪疾,憑誰一碰就周身奇癢無比,抓得體無完膚致死。前日裡剛有一同號的賊囚被擡走,如若放去一處,怕生出事端以爲大人授意小的虐囚呢。傳出去有礙大人官聲。”
這聲音好熟悉,湘綺仔細去想,忽然眼前一亮,那高大的身影肥碩的身子,亮如洪鐘的大嗓門,可不是刀疤臉二哥是誰?那遭誤入牢獄結拜的弟兄,沒成想竟然再次在獄中相見。她的心噗通亂跳,記得還是她高中狀元被點爲駙馬時,前任的大理寺正卿同她邀好,有意巴結,送她一塊兒白玉璧。她不肯收,又不好薄了這位大人的面子,就引他去角落裡央告說:“白玉璧就免了,君玉不奪人所愛。日後身在皇家,不愁無寶。”
她調皮的眼神,大理寺正卿還在猶豫要開口,她便搶話說:“倒是小弟有一心病想託大人幫忙。”
大理寺正卿自然歡喜,忙道:“杜兄有話自管吩咐。”
湘綺便聲稱自己有一草莽朋友,曾經救過她的命,想去大理寺牢裡謀份差事養家餬口。大理寺卿笑了,一口允諾,非但是安置朱大哥進大理寺當獄卒,還特地讓他做了個牢頭兒的肥差。事後刀疤臉二哥和兄弟們曾來看望她,她避而不見,只託人帶話給他們說:“好好在牢裡混個差事,莫去草莽落草爲寇拼命去了。”
沒想到如今巧遇刀疤臉二哥,解她燃眉之急。
入夜很涼,湘綺在牢獄角落中頻頻搓手,刀疤臉二哥走過她的牢門柵欄前吆喝着:“開飯了,開飯了!”
刀疤臉二哥低聲對她說:“可是冷,我等下藉口提你過堂,你到我的屋裡歇息片刻暖暖身子。”
湘綺感激,也不推辭,她面頰憋得緋紅,又不便對刀疤臉二哥吐露是她內急。
待刀疤臉二哥引她去到一間房子裡,對她說:“賢弟你自己進去方便吧。馬桶在牆角簾子裡。”
湘綺一驚,難道刀疤臉二哥早知道她的身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