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南,大軍先行,走在一條熟悉的道路上卻各有百般感慨。
忽一日,來到了一處破敗的客棧外面,扶搖有些出神的下了坐騎,出神的嘆了口氣。
宋易知道她在感慨些什麼,也不去打擾,只是一遍遍的腦子裡想着南邊徵方剌的事宜!到了南邊的事情已經不再全是他能做主,而調度權也已經交給了那邊先行的諸葛祁,他一路南下,還能做的便是善後,讓沿途的福記盡力去賙濟受到兵災波及的平民,總不至於讓這些人絕了希望......
人生之中,總有些風景似曾相似,但靜靜的去看,卻又全然不同。
景物雖然相似,但人已不同,從當初懵懂的小姑娘,到如今成爲別人家過門的小妻子,扶搖總覺得時光如過隙白駒,去得太快。
衣角被人扯動,宋易一回頭,看見趙驚雪一臉委屈的看着他說道,“讓我跟着你吧,我已經和扶搖姐姐說好了一定不會離開她身邊的,而且我一個人回幽州也會害怕。”
夕陽下,她的臉色有些別樣的蒼白,少了一些少女該有的活力。
宋易再一次心軟,想了想反正這一次自己的作用不大,只好點了點頭說道,“跟着也行,你要在我隨時喊你的時候能夠來到我身邊。”
“那我不是成了你的侍婢啊...嘻嘻,和你說笑呢!我答應你,不需反悔!”
“你纔不許反悔!”宋易沒好氣的揚了揚手,差點往趙驚雪的臀部上扇了一巴掌。
趙驚雪驚慌的躲開,臉頰這才染上一絲紅暈嗔道,“你想幹嘛?”
宋易收回手掌道,“上次都沒懲罰你,回到了幽州再罰你!”
趙驚雪微微有些羞澀,卻忽然轉過頭望了那邊的小客棧一眼問道,“爲什麼扶搖姐姐看上去有些奇怪的樣子?”
“她是在那裡第一次遇見我的啊,那時候還差點刺傷我......”宋易笑着說道,目光裡有柔和的光芒閃動。
追憶起那些還沒有固定下來的時光,固然有種種艱辛坎坷,但卻也有一些自在的風景難以言喻。
“哦......”趙驚雪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往扶搖那邊行去。
山野之間有間酒肆,酒肆的店老闆忽然間變得緊張起來,因爲忽然來了太多的客人。
“老闆,上酒和肉。”一個面目威武的中年漢子器宇軒昂的喊道。
“客官,只怕咱這小酒肆的所有酒加起來也不夠哇......”老闆一臉爲難之色,但更擔心的是這羣人的樣子看上去更像是土匪,他怕收不回酒錢。
跑江湖的眼力自然是不差的,陸俊哪裡會看不出老闆的心思,當下丟了一錠黃澄澄的金錠笑道,“錢不會差你的,我們等得起,如果酒不夠,我的兄弟和你到你身後的那個村莊去買...”
做生意的都是見錢眼開的主,酒肆的老闆見了那金錠放在嘴裡咬了一下,繼而眼中放出明亮的光芒,翻看了金錠的底部,卻也是沒有問題的。頓時發出市儈的笑聲道,“那客官您且候着,讓您的弟兄來幾個人到莊上去,我保管夠喝,只是肉卻是恐怕不夠,咱這村莊貧窮,但若只爲了吃飽,那還是沒問題的......”
“去吧!”陸俊揮了揮手,順便點了幾個頭領讓他們領了十餘人跟着去了。
而酒肆中的小二則在老闆的示意下將店內僅存的所有酒肉全都先端了出來......
眼見日照偏西,陸俊一邊啃咬着醬肉,一邊含糊不清的嘆道,“這一遭下來,梁山也算是完了,咱們這是投奔方剌好,還是另外做些別的營生,我到現在還拿不定主意...唉!”
桌上的年輕人燕九爲他倒滿了一碗酒,臉上掛着笑意說道,“主子,咱們本就和那羣粗人合不來,死了也就死了,沒什麼值得惋惜的,倒是眼下如果不去投奔方剌,我們能往哪去?”
“投奔方剌......雖說那方剌勢力極大,已經開始自稱聖公!但以我看來,咱們這千餘人去了還是難免冷板凳,這還有必要去投奔麼?”
“可現在已經在南邊的轄地內,如果再轉頭,也不知道燕雲王的兵馬追着哪條路來的,而且這一路上州縣的衙門派出了不少官兵蕩寇,咱這樣的恐怕走到哪也說不清楚了。”
“燕九啊燕九,你說我怎麼偏偏當初就上了那宋姜的當呢,要不然現在好好的當我的富家翁豈不是好?”
陸俊一臉沉痛惋惜之色,想起過去的榮華,忽然端起酒碗一飲而盡,長嘆短噓皺眉難平。
叫燕九的年輕人嘿嘿笑了笑,忽然間臉色一轉,壓低了聲音提議道,“主子,其實我倒是有個想法......”
“你說。”
燕九將身子傾過去,一臉謹慎神情說道,“看這情勢,燕雲王自北方重兵壓過來,未必會止於建功梁山匪這一役!我想多半還是會一路往南奔着方剌而去......”
陸俊倒吸了一口涼氣,忽然間微眯着雙目壓低聲道,“照這樣說來,咱們就算投奔方剌,豈不是又陷入另一個泥潭?”
燕九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低聲道,“誰說不是呢!但卻也有另外一番算法...那方剌人多勢衆,如今據說是佔了臨安府自封了朝廷,咱們去投奔的話,如果他日他真的能成事,咱們這千餘人或許也能撈個元老的功勞封個什麼官啊將啊什麼的玩玩.....”
燕九一邊說着,一邊卻是悄悄的審視着陸俊的神色。
陸俊臉色顯得有些複雜,一對英武的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似乎陷入了短暫的糾結之中。
片刻後,他又往口中灌了一口酒,順便大咬了一口肉,才低沉着嗓音嘆道,“這事情看起來有些兒難辦啊!照理說,咱們現在已然是匪的身份,似乎只能去投奔方剌了啊......只是,一旦咱這次真的再入了那臨安府的陣營,就真的是再沒得選了啊!”
燕九點了點頭符合着陸俊的意思接話道,“是啊!這個賭色子押寶是一個道理,輸贏都是一半一半的機率,但這是賭命!”
陸俊聽這話,臉色微微變了變,回首望了一眼周圍的那千餘名弟兄,忽然間低下頭湊過去壓低聲向燕九問道,“九兒!你說說,這燕雲王和方剌之間,誰更厲害?”
燕九神色平靜的想了想,回答道,“按江湖上的名氣來看,方剌這邊聽說網羅了許多一等一的高手,比咱們過去那個梁山可要強得多!但是......那個燕雲王宋易,聽說也不是個好惹的人物啊...”
“是啊!”陸俊神色沉重的嘆了口氣道,“那天天太黑,我是不知道那燕雲王到底來沒來,但觀那殺出來的那支官兵,卻絕對是真正厲害的一支人馬啊!而且聽說那宋易文的武的都有那麼一套,不然也不可能那般年齡就鎮守了燕雲讓金人不敢叩邊了......嘖嘖,要說起那燕雲王,傳說可也不少啊,還是才子呢!”
陸俊一邊說着,眼神微微有些悠遠起來,現出一抹景仰之色。
而燕九,則微微的低了低頭,藏起了眼中那一絲笑意,這才重新擡頭慫恿道,“主子,你看......咱們要不然,乾脆倒向燕雲王這一邊怎樣?”
陸俊霍然顫抖一下,酒碗震動潑出一片酒水,愕然的盯着燕九詫異的壓低了頭喝道,“別胡說......”
他轉頭環顧了四周,見無人看向這邊這才擰着一對眉小聲喝道,“且不說我們投而無門,就是這話如果被弟兄們聽到,還以爲是我們出賣了梁山那羣人呢!雖說我向來看不慣那黑麪三郎的心口不一,但出來走江湖的,這義字爲重啊!”
燕九嘿嘿一笑道,“主子您別激動!我也就是隨口提一下,只是想到咱們上梁山一直後悔,失了清白的家世身份!如今梁山毀了,這身份一直黑下去可就不是個頭哇......”
看着燕九一臉頹然之色,陸俊心頭忽然劇烈的跳動了一下,一條計策忽然跳躍在了腦海之中!
月影婆娑,風暴止歇的海面上忽然出現漂浮不定的點點燈火。
一襲猩紅色斗篷迎風烈烈作響,一名姿色豔麗,長着一雙水汪汪桃花眸子的女子傲立船頭,一臉桀驁之色。
她孤傲的站立在船頭,仿若燈火中不可磨滅的一顆明珠,成爲這支船隊的主宰。
“浪頭雖然止了,但一日也不能到,你還是回去歇着吧,何苦這般焦急!”
一道婉約的聲音傳來,一名豐腴美貌的女子着了一襲素色衣裙出現在船頭,風吹動她的裙角,翩若驚鴻,宛若仕女圖中豐腴婀娜的雍容仕女。
完顏明珠一轉頭,明亮的眸子眨動着笑道,“姐姐,我要給他一個驚喜!”
秋夜隱柔和的笑了笑,走上了船頭與她並肩站在一起,爾後嘆道,“大宋大宋.....這冥冥之中莫非真有什麼命術之說麼?短短時間內,他的出現怎會讓天下的格局變得這般不可思議。”
“嘿嘿,姐姐你的眸子裡可有放光哦,是想他了吧?”完顏明珠取笑道。
秋夜隱神態一羞,沒好氣的瞪了完顏明珠一眼嗔道,“死丫頭!連我也敢取笑,我不過是感嘆他和你終於做到了而已,這一次金兵肯出手相助這種事情,倒是讓我意料之外......”
“誰說容易了,若不是嚐到了海戰的甜頭又想見識江南的花花世界,完顏阿古這羣冥頑不化的大將也不會這麼輕易的向我妥協的!”
“但願你給他的是驚喜,而不是驚嚇啊......”
“姐姐,你也學得會講笑了啊。”
秋夜隱羞澀一笑,卻讓完顏明珠看得微微有些發呆,原來秋夜隱羞澀的笑起來,這般傾城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