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瓣的雪花紛舞飛揚,涼涼的閣樓上,一道傲立的身影靜靜的凝望遠處。
風雪樓。
遠處的街道上熱氣蒸騰,那落下的雪花有些在接觸到衝向天空的熱氣時候化爲了更小朵的雪花而墜落。
瑞雪兆豐年,這該是燕雲第一個真正的豐年了。
放眼望去,幽州滿地繁華,再不似一年前的那種荒涼貧瘠,處處閣樓立起,這七層的風雪樓竟然一眼都無法將整座幽州城收入眼底了......
宋易嘆息一聲,忽然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扯了扯宋易的衣角,仰着粉嫩的臉蛋兒喊着爹爹,張開她的小手索抱。
宋易微微一笑,彎下腰將小安安抱了起來!小安安吧唧一聲,在他的臉上清脆的親了一大口,眉眼之間全是笑意。
“寶貝女兒,誰帶你來的啊?”宋易朝樓梯那邊看去,卻沒看到人,不禁笑着向女兒問道。
“是...是小姐姐......”小安安奶聲奶氣的說着,宋易仰頭望去,果然看見一雙搖晃的小腳兒正在閣樓的頂端搖晃着。
他沒好氣的衝着上面的扶搖喊道:“都過了門的人了,還這般招搖,這樣坐着也容易凍壞身子...”
扶搖嘻嘻一笑,一個鷂子翻身從閣樓的頂端跳下來,做着鬼臉笑道:“積雪未深,更何況這頂樓有我放置的墊子,不會凍壞的。”
宋易走去,掐了掐扶搖粉嫩的臉頰教訓道:“你這樣言傳身教的,將來可會讓小安安學得你這般不安分,哪裡好教了?”
扶搖皺了皺鼻子有些不開心的辯解道:“我這樣不好麼...可是你自己說的,最喜歡我這樣瀟灑的性子呢。”
說完,她的臉頰卻是微微羞紅,看了一眼小安安,似乎擔心安安聽得明白這些兒宋易在牀第之間與她說的情趣話兒。
“小姨姨臉紅了......抱抱...”小安安咯咯的笑着,張開小手就要拋棄自己的親爹朝扶搖的懷中扒去。
宋易無奈的笑着將小安安送到扶搖懷裡,但卻順手將扶搖摟到了自己懷裡問道:“怎麼會帶小安安才這裡?”
“家中來了京城的客人要見你!”
“哦?是誰?”宋易微微詫異道,不禁有些恍神。
這一年過去,宋易與家人終究是沒有再下過江南,而隨着江南的生意北遷,如今燕雲的繁華程度已然絲毫不遜色於汴州等地了,幽州之繁華富庶隱隱已然成爲天下富商趨之若鶩的遷居地。
此時民間流傳的都是燕雲王的賢明,關於燕雲的民生更是一道議論不絕的話題!和一年前不同的是,想要成爲幽州戶籍再不像一年前的那般容易了。雖然不是宋易有意爲之,但因爲一年之中幽州的富戶興建土木,大肆的發展商業,如今城中空餘的地段是不多了,在幽州的城闕之外,已然陸陸續續興建了許多的小城以供南北遷來的居民居住......
北方寒苦,這一印象似乎在這一年之中讓太多人糾結在質疑之中,因爲太多從北方下到江南去的商人出手越來越大方,漸漸在攪動着南方的商業局勢。
相比起北方的飛速發展,京城以南的地域顯得風起雲涌!自去年秋起,京城一派與江南的七皇子一派終於爆發了一些矛盾。
而這矛盾,起於京城那邊削權的舉動,江南的反抗力度很大,以至於忽一日七皇子舉出了傳國玉璽,震驚了朝野......
一時間的風浪幾乎驚動了整個天下,原本沒多少實權的七皇子忽然間得到了一些搖擺勢力的支持,而京城那邊,由於趙澤與新皇兩代都是王維式等人擁立的,王維式自然是不可能否定自己這邊的立場而去向七皇子低頭!哪怕王維式是有這種想法,垂簾在那張幕簾後的太后卻是絕不可能同意的!
於是,在秋後的那些日子當中,圍繞着京城的皇位之間,漸漸形成了兩派的爭鬥勢力,朝堂之勢也終於不再是王維式一人可以獨掌的了,有一部分人終於是反彈出了反抗的力量。
在一次朝堂上向着七皇子那一邊的七位老臣當場撞死在朝柱上後,震驚了朝野,也讓王維式變得無力起來。
但那畢竟是京城那邊的事,與燕雲無關......
宋易此時問起,自然是驚詫的。
“來的是江城!”
扶搖剛說完,宋易哦了一聲,忽然望向了風雪樓的底下,那邊行過來一個人,仰起頭竟然是滿臉的滄桑,悄然有了白髮...
宋易神色微動,朗聲喊了一句:“江城兄,別來無恙!”
樓下,那道滄桑的人影,抱着拳朝風雪樓上那個氣勢凜然的身影喊道:“託王爺之福......”
隨後,有風雪樓的侍衛將江城引到了風雪樓的閣樓上。
再相見,物也非,人終於也非......
站到宋易面前的瞬間,江城的眼眶變得通紅,其中盈滿了淚水,竟是傷感的發出了一聲長嘆。
扶搖抱着小安安下樓去找孃親去了,宋易也是百感交集的盯着這個始終在京城不離不棄的男人,半晌才張開自己的雙手和遠道而來的江城來了一個擁抱!
上了新茶,兩人坐在風雪樓的風雪中,感慨萬千卻許久無言。
許久,江城才嘆道:“你這天下聞名的風雪樓確實不錯,高七層,勝造七級浮屠,聽聞你招攬人才取士都在這風雪樓...”
“是啊,這風雪樓取的含義就是勝造七級浮屠啊,取良才也是善舉,我也不敢大意!”宋易笑道。
“嗯!到了幽州,我才發現我屈居京城太久,竟有些厭惡了那邊......”
“江城兄,你可不是真正的厭惡吧?”宋易意味深長的盯着江城斑白的鬢角,語氣複雜的問道。
江城目光苦澀一笑,謂然而嘆:“你知道的,王維式垂垂老矣,朝中是她在苦苦支撐着,她那人雖然可恨,卻始終可憐......”
宋易目光復雜,沉默不語。
江城盯着宋易,目光懇切道:“她讓我來告訴你......孩子學會了喊爹爹...”
宋易手一顫動,捏碎一隻茶杯,指尖瞬間沁出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