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半柱香時間,也可能是一盞茶時間,宋易的力氣緩慢的恢復着,他靜靜的守在門後等待趙康推門進來。
果然不久之後,一陣腳步聲漸漸靠近,趙康嘴裡喊着,“王武...你問出點什麼名堂沒...實在不行就打他個半死...”趙康這麼不滿的喊着,然後推開了門,聲音就突然間頓住了。
“進來!”宋易壓低了聲音在趙康的耳畔說道,他的手中,那殺過趙簡之,殺過王武的一隻象牙筷子抵在趙康的喉嚨上,深深的將趙康脖子上的肉都壓出了一個凹陷,宋易的另一隻手則不輕不重的勾住了趙康的脖子。
這是一個典型的挾持動作,趙康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爲難看,只是喉嚨稍微滾動了一下,就能夠感覺到那根涼涼的筷子隨時都有可能刺破他的喉嚨。
趙康的心頭閃過了千百個念頭,這一刻也終究確定了宋易是真的殺了他的兒子,可是眼下他卻不得不聽着宋易的吩咐,將另外一隻腳邁進了房門。然後趙康就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王武,心中掠過了一絲深深的冰寒。
“讓門外的人離去,留下一匹馬...”宋易低沉着聲音說道,到這時了,他只能離開汴州城了,否則他就會死在趙康的手下了。
宋易將筷子從趙康的喉嚨處微微挪開了一些,但是依舊是貼着他的皮肉,只要一有異常,他依舊能夠快速的刺破他的喉嚨。
“門外的聽着,你們先返回府衙去,給本官留下一匹馬就行了...”趙康揚聲喊道。
門外的兵丁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詫異,隨後一個像是這羣小兵當中地位高一些的兵丁湊近了房門朝着房內問道,“大人!您是讓我們先行離開麼?”
“是的...這裡有我和王武就夠了...”趙康的聲音聽上去倒沒有異常。
“是,大人!”這名小兵撓了撓頭,疑惑的對門外的其他人做了個手勢,然後一羣人從院中牽了馬離去。
馬蹄聲和呵斥馬匹的聲音在院外響起,片刻之後,這座偏僻的小院周圍只剩下一片空蕩蕩的寂靜。
宋易的嘴角帶着冰冷的弧度,貼着趙康的耳廓特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說道,“趙康...城守大人!你說如果此刻我殺了你...你會不會後悔呢?”
趙康的神經瞬間抽緊,不寒而慄的感覺傳遍全身,然後趙康忍着說話的疼痛開口說道,“宋易...你要知道殺人償命...”
“屁話!!”宋易冷聲打斷了趙康的話,手中的筷子用了幾分力氣,幾乎刺破了趙康的皮膚。
“全都是屁話!你兒子在城門口殺人行兇誰追究過?你想要殺我誰又爲我做主了?呵呵...我也不想亡命天涯啊!可是你連一點生路都不肯給我...還有這個王武,鬼迷心竅!”宋易冷聲說道。
“宋易,你放過我!我答應既往不咎,王武的屍體我也會處理得乾乾淨淨的...”趙康開始有些害怕起來了,眼前就是王武的屍體,鮮血和宋易冷冰冰的語調讓他開始緊張起來,他還有着大把的榮華富貴,他要再生兒子也還來得及,他突然...不想死。
“得了吧,這些鬼話你覺得我會相信你麼?你放心好了,我宋易也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一會我會打暈你,然後騎馬離去,但願從此不再有機會見面。”宋易淡淡的說道。
趙康聽到宋易不會殺自己,一顆心才稍微安定下來,然後他感到自己的脖子後面猛然一陣劇痛...
宋易坐在地上微微有些出神,趙康已經被他找來了一些房間內的布條捆綁在了椅子上,而且趙康是暈過去的。想着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就殺了兩人了,而且又要開始過那種顛沛流離的生活,宋易心中有着說不出的滋味,長嘆一口氣之後,宋易的眼眸中射出了堅定的光彩,然後他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院中果然是留了最駿的馬,宋易解開馬繮,然後翻身上馬。
汴州城的上午依舊是繁華聲依舊,街道上忙忙碌碌的人羣絲毫不能察覺到這座城就在剛剛不久之前,死了一個人,而且汴州城守此刻正被捆綁在了椅子上。
宋易馳騁在街道上,行人紛紛避開,眼中射着不滿的光芒,等到宋易騎着馬過去了纔敢破口大罵。
宋易此刻要做的就是和時間賽跑,在被人發現趙康和王武之前,在那羣隨着趙康一起抓了自己的那羣兵丁遇見自己之前,出城。他的身上除了康王趙澤的那塊玉圭之外,還有從趙康身上搜出來的一道出城令牌,幾十兩銀子。
離城門口已經很近了,宋易微微放緩了馬速,忽然一騎橫着攔住了自己的去路。宋易眼眸微微眯了一下,帶着一絲驚訝。
王蘇用複雜的眼光看着他,然後勒着馬繮,驅使着駿馬靠近了宋易。
“你要走了?不想要杜青煙的地址了麼?”王蘇開口說道,臉上的神情看上去竟然顯得十分的安靜。
“我不得不走!你把青煙的下落告訴我吧。”宋易眉眼之間有些焦急的說道。
王蘇從馬背上的一個的布袋中掏出了一個小包袱丟給了宋易,神色複雜的說道,“你好自爲之吧,裡面有你想要的東西。”
宋易接過包袱摸了摸,竟然摸到了銀錠,微微有些詫異的望着王蘇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這時候要離開的?”
“寧師師到府上報信了,我約莫猜到了是不太妙的,你還是快走吧...”王蘇催着宋易。
宋易不再詢問,夾了夾馬腹就要離去,在他的身子和王蘇快要擦肩而過的時候,王蘇突然向他問道,“王武呢?”
宋易微微一滯,然後低沉着聲音說道,“死了...”說完,宋易呵斥了一聲,縱馬出城。
王蘇有些發愣的騎着馬站在原地,人羣中的她,看上去有些惆悵。
宋易出城之後,一騎出現在了王蘇的身邊,神色複雜的望着城門口方向。
“爹爹...你怎麼來了?”王蘇驚訝的看着身旁的王匡廬問道。
“他走了?”王匡廬神色淡淡問道。
“嗯?你說他...是誰?”王蘇詫異的問,眼中有驚訝的神色。
“王武昨晚找過我,跟我說了一些事情。我當時已經有些醉意了,呵斥了他之後就睡了,剛纔寧師師來府上報信的事情,王福都告訴我了,而且我找過王武,他不在府上,所以就過來了!”王匡廬淡淡的說道。
“爹爹...他會不會連累到我們家?”王蘇神情低落的問道。
王匡廬幽幽的嘆了口氣回答道,“不會的,只要他逃了...就和我們家是沒有關係了,而且你也知道,他其實本來就沒有籤賣身契的,這個很好含糊過去,只是...可惜啊...”
“可惜什麼?”王蘇不解的望着王匡廬。
“可惜,他如果不殺趙簡之,憑着他造船這件事的功勞,就算他的身份不明,也是能夠前途無量的。當今聖上...應該會因此而龍顏大悅的。你不知道,那一艘船其實會改變整個大趙國目前造船業的風格,會帶來巨大的震撼的!”王匡廬語氣悠遠的說道。
“是有些可惜...大概是不會再見了吧!”王蘇微微惆悵的嘆了口氣,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因爲失去了一個能讓自己出風頭的玩伴才感到有些失落還是別的什麼。
宋易出城後十里,突然就被一個人給攔住了。
“咦!?怎麼會是你?和尚你難道又要給我算命麼?”宋易詫異不已,竟然又碰上了那個扛着旗幡的怪和尚。
“施主!觀你印堂,應當是血案纏身,要不要佔上一卦呢?”怪和尚開口把宋易嚇了一跳,左右看了看之後才發現並無追兵。
宋易頓時狐疑的盯着怪和尚問道,“大師!你是佛家弟子,爲什麼卻扛着算命的旗幡行着道士方士的行當呢?還有,小生很納悶爲何旗幡上只有長生和安穩四字?”
“施主不若下馬,貧僧和你慢慢解說...”和尚說道。
宋易微微猶豫了一下,確認這和尚並不會對自己造成傷害之後才翻身下馬問道,“大師請講!”
“施主要問長生還是安穩?”和尚問道。
“有區別麼?”宋易疑惑的問道。
“長生,問的就是生死壽命磨難,安穩則是問富貴榮華前程。”和尚答道。
“大師怎麼收費的?如果不貴的話,長生和安穩我都問了吧!”宋易笑了笑說道。
“不行...貧僧一年只佔一卦,一卦只佔一事,錢財實在不重要,施主看着給便好!”和尚淡淡的說道。
“倒是奇怪,原來你這一年竟然連一卦都還沒算成麼?而且兩次碰上我,看來還真是有些緣分,不如我就問長生吧!還有,您剛纔所說的血案纏身,是如何得知的?”宋易好奇的問道。
“容貧僧慢慢解說,施主可知這天下大勢,無形之間其實有形可尋;人也一樣,表面上看去平平無奇,實則每日發生的事情都寫在了臉上。”和尚開口述說起來,宋易牽着馬一邊聽着一邊隨着他緩緩而行,卻不時的回過頭去望着遠處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