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是避讓堅守並且作應對調整的最佳時刻,連偏將都認爲此刻最佳的選擇是堅守且準備下一步拒敵的堅守計劃!
但,偏將認爲那是最佳的戰事選擇,卻不是唯一的選擇。
有些東西,必須是勝過抉擇也勝過謀算的,那便是士氣與人心。
遠處,火光下那些數百人的隊伍顯得渺小而無助,顯得壯烈而高大!
軍人,在任何時刻都該清醒的選擇好每一步對戰爭勝利最有利的那一面,但一種情況下除外!
那便是當氣盛於勢的情況下!
此刻,鳳青霆心中的士氣已最高,如飲酒至最酣暢處,如看戲至最動情處,如行房至最極樂處。
軍人臨陣至最慷慨處!
那便戰!
鳳青霆卸甲的同時,偏將欲言又止,終於從口中發出了一聲嘆息,然後跟着卸甲!
城頭所有人,卸甲!這些人俱是鳳青霆最最嫡系的精銳手下,所以鳳青霆於他們便相當於不可或缺的頭腦。
若頭腦有失,身必亡!
弓箭手也卸甲!
遠處作好堅守準備的將士尚未明白城頭上鳳將軍異常的舉動,卻都感受到了那城頭上必然是發生了無法說明的情況!
老將軍的一頭白髮與白鬚終於被冷風吹的搖擺,在夜色中格外的刺眼。
最忌便是將軍白髮,所以哪怕威望向來極重的鳳青霆也從未學過嶽武上陣卸甲,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鳳青霆作出了異樣的選擇。
那種異常悲壯的氣氛,飄向石門關內的場間。
“傳令!威武軍衆將士在最後破陣,其餘所有人,隨我爲先鋒!”鳳青霆終於提刀開口。
“得令!”偏將重重的應聲道,嗆啷一聲拔出了長長的戰刀!
傳令兵與旗手迅速奔走,鳳青霆走下城頭!
火光漫照石門關滿天,白髮老將軍終於開啓城門!
一馬當先!
黑衣黑馬,背影如虎。
北方戰場壯烈之時,宋易也像面對着戰場一般面對着周欽承。從某些方面來講,此時算是宋易最佳的時機了!
很巧合的是?的是周欽承竟然是五家當中嫡系子弟,而巧合的是周欽承又是對宋易具有讚賞之心的人,所以此時對於宋易來說便是他說服周欽承的最佳時機!
只是,周欽承雖然讚賞宋易,卻比之趙樑是一個更爲精明而謹慎之人!面對着宋易的遊說,周欽承面對着宋易驟然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勢,只是依舊微眯着眼眸淡淡笑了笑之後說道,“你我相交一場,但畢竟只是朋友而已,在朋友之間,有大多大義與利益阻隔着,此刻如你所說的許多種或許是隱患,但身爲周家的子弟,身爲五家中的一員,我怎麼能憑你的話就向着你?你該知道,這不是我的選擇!”
“你可以不立刻做出選擇,但是我可以給你多一項選擇!”宋易意味深長的說道。
“什麼?”周欽承眯眼疑惑道。
“你看,江南五家畢竟不是一家...哪怕就算是五家,也不是江南道上獨大的那一方,在五家當中我不知道周家算不算最有話語權的那一家,但是我知道在五家之外還有鄭虎與你們相對着!對吧?”宋易玩味的笑着說道。
“還有呢?”周欽承滿臉疑惑之色問道。
“就如你所說的,沒有人能夠放棄自己的利益!既然如此......那爲何不爭取?就如鄭虎一般去爭取...”宋易鄭重的說道。
周欽承腦門上的青筋微微的跳動了一下,細小的眼眸驟然擴大了一條明亮的縫隙,其間閃着精明的光芒有些狐疑的問道,“你究竟想要說的是什麼?”
宋易詭異一笑,然後示意周欽承附耳過來!
周欽承遲疑了一下,卻終究是將腦袋湊了過去,肥大的耳朵靠近着宋易的臉...
隨後,宋易附在他耳旁說了一些什麼,但見周欽承的臉色驟然充滿了驚詫與疑慮!片刻後,宋易說完,周欽承已然陷入了一片沉默的思索當中!
“此間更無六耳,此意如何,周兄應當無比的清楚,希望你能做出最好的選擇,而且要快,否則只怕遲了......便來不及了!”宋易認真的說道。
周欽承像是呆怔中一般,沉默了許久才瞪着一對細小的眼睛狐疑的看向了宋易。而且一看便是許久!哪怕宋易再坦然淡定,被一個胖子這般盯着也不由得全身有種毛骨悚然的不自在感覺。
但好在周欽承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用這種眼神盯着一個男人有些不妥,終於是收回了眼神顫抖着肥白的厚手掌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然後擡頭向着宋易壓低了一些聲音說道,“此事當真有些令人驚憾而動心,我不得不承認你打動了我的心思...但,我終究是有些膽小的,沒有你那般想撼動泰山的勇氣!我決定不了......”
說完這番話,周欽承的額角竟然沁出了細汗,似乎在短短的時間之內,他竟然緊張到了全身繃緊的地步。
“呵呵...此刻纔是最好的時機纔對吧?而且哪怕周兄不決斷的話,難保今後不會有人決斷!不妨說與你聽,就算是沈家的旁系沈南桐父子在之於我的看法上都是表裡不一的態度!你該想清楚人都是複雜的,就算此時你不選擇,難保在我的遊說直說旁人不會選擇,就算今日不選擇,他日也早晚會有選擇......”宋易蠱惑道。
宋易的用心自然是希望周欽承站在自己的這一方,而且他看得很清楚的便是周欽承此人最最看重的恰好就是利益,既然重利之人,那便從利益着手,能打動他固然最好,若是不能,在他心中種下一顆複雜的種子也是好的!
宋易的原則向來是與簡單的人打交道可以善良一些,而與聰明人打交道自該無所不用其極!
在宋易的蠱惑下,周欽承神色微微有了鬆動,而且沉思的時間長了起來,但他還是有些不安的開口說道,“你給我時間想想......這件事太重大了,我有些惶恐了!”
“你想吧,但在明天之後,便會不一樣了,因爲趙樑必然已經對你有了微詞,你比我瞭解他,自然知道他是怎樣的人!”宋易挑動道。
周欽承淡淡一笑說道,“宋兄弟不用再故意用話頭探我了,趙樑這等人我是不在乎的,他的勢力雖然龐大卻並不讓人恐懼,唯一讓我恐懼的卻是你的想法!我周某走南闖北,自認爲一雙眼珠子雖然小,但是卻聚光!看清楚了很多別人看不清楚的事情,但此刻卻不得不承認宋兄弟你是我唯一感到看不透而且有些恐懼的人!”
宋易哈哈笑着回道,“從周兄口中說出這種話來,還真是讓我有些飄飄然了,我權當是誇讚我的話好了!”
“本就是誇讚你......”周欽承嘿嘿笑了笑,但表情卻絲毫沒有放鬆的狀態,額角的汗已經順着胖乎乎的臉龐流到了脖子上,然後被他擡手用名貴的絲綢袖角揩去...
一個時辰之後,宋易帶着徐嫦與玉骨朵離開。
馬車中,玉骨朵已經安靜下來,竟靠着徐嫦肩頭睡了過來。
宋易看着一臉平靜之色的徐嫦笑着問道,“怕不怕?”
徐嫦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一臉肯定的回答道,“說出來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真的不害怕!”
“爲什麼不怕...這裡又不是揚州!”宋易笑着說道。
徐嫦臉上現出了柔和的笑意盯着宋易說道,“以前是怕死的,不然也不會苟活在洛陽那棟空蕩的宅子裡那麼久,那一次被人關在那地窖中也是怕死的......但後來就不太怕了,因爲我總算是嚐到了完整的女人該嚐到的生活!此時...自然是更不怕了,因爲我早已將你當作了我心目的天,我相信你!”
一聲‘我相信你’,瞬間讓宋易心頭一暖,他用溫柔的眼神盯着徐嫦,悄悄的努了努嘴,惹得徐嫦忽然臉紅起來,害羞的低頭看了一眼在肩頭熟睡的玉骨朵這才風情無限的給了宋易一個嬌嗔的媚眼。
所謂眼兒媚莫過於此了,宋易禁不住心頭一熱,嘴角一勾便壞壞的笑了起來。車廂中陡然安靜下來,徐嫦只覺得宋易笑得壞極了,連身體都微微有些不自在起來,擔心驚醒了玉骨朵,只得話鋒一轉問道,“那個周欽承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認識周家的人呢?”
宋易笑着便將那一次從洛陽後的巧遇說了起來,也恰好那時候徐嫦是隱秘的走了別的路徑下了江南,所以並不知曉這件事,而且宋易也未嘗仔細提起過此事,此時說起來倒是讓徐嫦聽得感嘆不已!
感嘆的自然是宋易的時運好,連在路程中偶遇的朋友竟然也會在這種爲難的時刻起到作用。感嘆之外,徐嫦又問道,“那如果周欽承不出現呢?你該怎麼辦呢?難道真的拼命麼?”
問這話時,徐嫦的秀眉都蹙了起來,眼神關切無比的望着宋易,而宋易則是故意用玩笑的語氣回答道,“那怎麼辦呢?我自己的女人,總不能見死不救吧?身爲男人,要時刻做好爲自己女人拼命的準備!不是有句話麼......男人麼,要守護的東西除了口袋中的錢,腳下的土地之外,便只有自己的家人了!”
本是輕諧的話語,宋易說的也不壯烈,向來堅強的徐嫦也不知怎地就莫名紅了眼圈瞪了宋易一眼嗔道,“你就會拿這些話來哄女人死心塌地的吧?不過...以後再遇到這樣你可別再這樣了,你這麼聰明,如果真的只剩下拼命一條路的時候,我倒情願自己死了你也要活着......”
宋易被徐嫦這話說的內心又是一暖,竟然一時間被堵住了一般說不出話來,只是嘿嘿傻笑着看着徐嫦,伸手去揉了揉她的滑嫩臉蛋。
一時間,靜謐的車廂裡瀰漫着一種叫作真情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