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天色已經昏暗下來,原本只是裝飾畫舫的紅燈籠此刻照映在水中,在夕陽輝映下金黃色的水面如同一輪輪明月。
流緣畫舫下,除了列陣的兵丁之外,一些遠近的人羣開始朝着這邊聚攏過來看熱鬧。雖然是夜色降臨,但是在這笙歌紅粉的梁河畔,人流從來不曾少過。連附近一些畫舫上原本的嫖客姑娘們都丟下了那行樂的時間,急急提了腰帶就跑出來看這邊的風波。
花船畫舫上的燈籠,城衛兵丁手中的火把,將原本微微有些昏暗的流緣畫舫方圓之內照亮如同白晝。
“你剛纔死哪去了?”王蘇酒意基本上消散了,但是此刻臉上還帶着醉人的紅暈,訓斥的神態看在宋易眼中反倒成爲輕嗔薄怒的風韻。
岸邊已經聚集了太多的人羣,宋易還沒回答,流緣畫舫上走在最後的一名女子突然尖叫了一聲。宋易眼角不易察覺的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這一聲尖叫顯得有些突兀,比之前面那種因爲擁擠而發出的痛苦聲顯得更加的驚恐。
“過去看看,怎麼回事?”馬上披甲校尉柳殘元眉頭一皺,喚了一名手下吩咐道。柳殘元之所以能夠當上這汴州城城門校尉,除去他有些世家的底子之外,更多的還是因爲他曾經跟着太祖的軍隊一起征戰天下的慘烈殺伐之旅。心思機敏的他一聽見那名女子發出的尖叫聲就察覺到了一絲異常。
“剛纔人太多,我也不知爲何就和小姐被擠散了,幸好小姐沒事,不然我就真的該死了!”宋易面帶僥倖和慚愧之色說道。
王蘇氣哼了一聲,既然宋易回到自己身邊就不再去追究這些細節,反而是將目光朝着畫舫上傳來尖叫的地方望去。
宋易因爲大概猜到了畫舫上爲何有了那麼一聲尖叫,所以沒有和其他人一樣朝着畫舫上望去,而是在人羣中尋找着那名東京貴公子的人影,想要知道那夥人是否趁亂離開了。
正當宋易目光剛剛尋找到那名貴公子的身影的時候,忽然有一種被人盯着的感覺,順着感應的方向納悶回頭,然後就看到不遠處一個衣裝華美,貌比花嬌的女子堪堪轉過頭朝着其他地方望去,正是寧師師。
宋易心中驚疑不定的時候,上畫舫查看的那名兵丁已經挾着一名臉色慘白的姑娘從畫舫上走了下來,臉色竟然也是一片惶恐。
馬上的柳殘元看到兵丁的臉色心中頓時咯噔一聲,翻身下馬大跨步過去問道,“什麼情況?”
“大...大...大人不好了!”身材比柳殘元要矮一個頭的兵丁顫抖着開口,“出人命了,而且...而且倒下的人是城守大人的公子趙簡之。”
柳殘元臉色豁然一變,一雙冰冷的雙目頓時向着人羣掃視過去,短短的時間之內將所有人的面孔在腦中鎖定了一遍,心下也是震驚不已。
場上人羣嘈雜,但是這名兵丁的話語一經傳出,頓時間滿場寂靜下來,人人臉上都浮現了一股震撼之色。連宋易身旁的向來橫行無忌的王蘇也是身子微微震動了一下,但是宋易眼角的餘光卻始終有意無意的落在了寧師師的身上,心中充滿了疑惑。
“死人了...”
“這下大事不好了...死的是趙簡之?”
“定是那囂張公子的手下下的狠手,這下總算是夠他受得了...”
議論聲隨着消息傳播開去,衆人的臉色在光亮下明暗不定,有人擔憂,有人幸災樂禍,但是更多的還是驚恐的神色。
城門校尉臉色陰沉,招過了一名手下吩咐了什麼,那名手下飛也似的跑了,然後柳殘元愣着臉揚聲說道,“沒有本校尉的命令,任何一人不得離場,否則拿罪是問。”
燈籠火把下,宋易看到了衆人的各種表情,唯獨看見那位東京貴公子在和身邊的手下低語了幾句什麼之後,神色依舊一片淡然,然後又看到那位貴公子似是在人羣中尋找着什麼人!
柳殘元的話讓在場的人忐忑不安,然後一羣兵丁將從畫舫上的衆人統統圍了起來,和看熱鬧的那些外人隔絕了開來。柳殘元帶了兩個扈從上了畫舫去了,片刻之後才一臉冰冷陰沉的走了下來,目光陰沉的盯着那一個在四五名手下維護下面不改色的貴公子。
“死的是趙簡之?”這時候,王蘇才大概從周圍的人聲當中聽清楚了一些情況,驚疑的向宋易問道。
“是吧!”宋易臉色平靜的說道,王蘇看着宋易的神態,心中升起一絲狐疑。她是最清楚宋易和趙簡之有深重仇恨的人,而且剛剛有那麼一刻宋易又不在自己身邊,所以王蘇的狐疑再所難免,卻又感覺宋易不可能有那麼大膽的勇氣。
死了人,在任何時代任何時候都不是什麼小事,更何況死的人是城門校尉柳殘元的直屬上司,文職城守趙康的公子。柳殘元自知今晚的事情大概是自己無法處理的,所以連趙簡之的屍身都沒敢去觸碰,只是確定了趙簡之確定死亡無疑,然後走下畫舫看着那幾個明顯是和汴州士子團體這一邊相對的那個貴公子,心中對那名貴公子能夠在這種場合之下還保持鎮定感到驚疑不定。
馬蹄聲疾,有一人竟然是不持火把就縱馬從黑暗中出現在了衆人面前。一聲長嘶,有一名身穿絳紅色官服的中年人還未等到馬蹄停穩,就從馬背上跳下來,一臉的焦切慘白之色。
柳殘元走上前幾步,拱手道,“末將柳殘元見過城守大人。”
衆人譁然驚呼,明白過來眼前這人就是城守大人趙康了,權利只在知州竇年德之下的汴州城守。
趙康這時候哪還管得了繁文縟節,飛快的就從柳殘元身旁跑過朝着出事的畫舫上奔去。文職官員能有這般矯健的身手,倒是讓在場不少沒見過城守的人感到佩服。趙康上了畫舫的時候,又有一陣腳步聲和馬蹄聲急急趕來,火把下印照出的人影赫然也是一隊穿了公服的人員,公服和城衛的服飾完全不同,大多數人都認得那是常見的衙門的人到了。
只聽見畫舫上傳來一聲驚呼,“兒啊!!!”接着就是一陣悲痛的嚎哭。
到這時,所有人終於知道死了人無疑,而且死的是城守公子趙簡之,終於不少人開始暗中擔憂起來,擔憂這件事牽連到自己身上來。
趙康痛哭一陣之後纔在人羣中巡視了,等到看清了界限分明站在另一方的貴公子之後,頓時間怒容滿面的衝了過去喝問道,“你們是何人?膽敢就在我汴州城內殺人行兇!來人啊,給我拿下!”
大概是在被通知之前,就有下人將這邊瞭解到的情況跟趙康彙報了一番,憑着趙康的眼力自然就能一眼將這個明顯是作案嫌疑人的外來公子哥給認了出來。
趙康一聲令下,立刻有一持刀的公人就要上前拿人。
“誰敢?”貴公子身前的一個護衛瞪目虎吼一聲,護在了貴公子身前。
衆人皆大驚,此人竟然猖狂到了此刻面對汴州官府公人還要抵抗,當真不知死活到了頭。只有宋易眼中才閃過了一絲狡詐的光芒,心中暗念着這貴公子越是猖狂,自己才越安全。
“哼!大膽賊人,在本官面前還要公然抵抗,當真是鼠膽包天不成?來人啊,給我拿下,抵抗者,格殺勿論!”趙康冷聲喝道,雙目當中充滿了血絲,也不知道是因傷心哭泣還是因氣憤上腦。
一衆兵丁,就要上面拿人,趙康卻臉色驚恐的揮手喊道,“住手...”
只有宋易才知道,眼前的這一切,全都在自己的計算當中。
宋易和王蘇走在回府的路上,身邊多了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在王府的護院頭領王武。
剛纔的一幕猶自浮現在宋易的眼前,趙康要拿下那貴公子的時候,也不知道那貴公子給趙康看了什麼,頓時間看到趙康臉色慘白的頹然無神的喝止了拿人的官兵,然後臉色變得有禮的將那貴公子和幾名手下請走了,場上的衆人原本也是要一齊帶回去審問的。但是汴州這邊的士子公子組成的團體很明顯很多都是城中的權貴人物,甚至還有幾個都是城守趙康本身的親戚,更不要說當中還有傷勢不輕的知州公子竇琅琊了。
拿人的事情最後不了了之,凡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被領走了,倒是扣下了一些青樓畫舫的姑娘留下來盤問事情的經過。
王武則是因爲另外的原因出現在現場的,然後正好將府上小姐王蘇和宋易一起領了回去。
回府之後,王蘇因爲終究是飲了些酒,一句話也沒交待就回到自己的院中去休息去了。
“你跟我來!”王武臉色陰沉不悅的說道,逕自朝着柴房的位置興趣。宋易心下納悶的跟在王武的身後朝着柴房行去。
“王大哥,有什麼事要吩咐小弟!”等到王武將魁梧的身子站定,宋易帶着疑惑不解的神色問道。
王武卻是一拳突然向宋易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