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星暉走向小會議室的時候,大腦急促的轉動着,紀委來人找他談話?他能有什麼問題被紀委查?既然紀委來查他,那肯定是有人寫了舉報信的,那這舉報信是誰寫的?最大的可能就是給陸小雅寫信的那個人了。
這個人用心歹毒啊,既給陸小雅寫信,又給紀委寫信,這是想讓他內外交困,想要致他於死地啊。
不過,蘇星暉馬上就坦然了,他能有什麼問題被查?他做的一切都是正大光明的,他沒收過誰一分錢好處。
當然,他是向許海民借過十六萬,但是那十六萬在他找母親拿了三千塊錢之後,他便如數還給了許海民,借條也收回來燒了,這件事情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他相信許海民也不會對任何人去說。
蘇星暉心中雖然坦然,可是鎮政府裡的人們卻都偷偷的看着他,紀委幹部來的時候,雖然沒有大張旗鼓,可是這樣的事情哪裡瞞得住人?沒幾分鐘,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紀委有人來找蘇星暉談話了。
上級派人來找幹部談話,有的是好事,比如組織部來找幹部談話,多半是要提拔了,可是有的就鐵定是壞事了,這紀委來找幹部談話,肯定就不是什麼好事。
這些幹部也不是沒有見過紀委來找幹部談話的場面,被紀委談話之後的幹部,多半都在不久之後要麼受處分,要麼丟官罷職,能夠全身而退的,就沒有幾個。
在這些看着蘇星暉的眼光裡,有的充滿了擔心,有的卻是幸災樂禍,在這些眼光的注視中,蘇星暉面不改色,大步走進了會議室。
兩名紀委幹部都是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他們面對着會議室的門,坐在會議桌旁邊。他們的態度倒並不像一般的紀委幹部那樣嚴肅,其中一個微笑着說道:“是蘇星暉同志吧,麻煩你把門關一下。”
蘇星暉便轉身把門關上了,然後坦然在兩人對面坐了下來。
兩名紀委來人對視了一眼,便做了自我介紹:“我是縣紀委信訪室的副主任黎全煥,這位是縣紀委第一紀檢監察室的副主任石元亮。”
蘇星暉點頭道:“黎主任,石主任,你們好!”
黎全煥道:“是這樣的,蘇星暉同志,我們是收到了一封跟你有關的舉報信,來向你覈實一些問題的,希望你能夠如實回答。”
蘇星暉心道,果然是舉報信。他點頭道:“我一定會如實回答的。”
黎全煥道:“蘇星暉同志,你跟許小光是同學吧?”
許小光?蘇星暉腦海裡翻騰起了巨浪,看來,還是蔬菜批發市場工程的事情讓人盯上了,誰讓他跟許小光是同學呢?這件事情本來就可疑,爲了保證這個工程不出紕漏,蘇星暉在工程招標的過程中並沒有讓其他幾個副鎮長插手。
當然,這個工程的招標過程還是非常公開公平的,海民建築公司因爲有了前期的準備,他們自己的實力也是很強的,因此,他們很順利的中了標,一想到這裡,他便心中大定。
蘇星暉點頭道:“對,我和許小光是同學。”
黎全煥道:“那在許家的海民建築公司參與彭家灣鎮蔬菜批發市場工程招標的過程中,有沒有什麼違反規定的事情?”
蘇星暉道:“關於蔬菜批發市場的工程招標,過程是公平公開公正,這都是有備忘錄記錄的,參與招標的幾家建築公司的標書也都保存完好,最終確定中標單位,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是鎮政府的班子決定,也有會議紀錄,可以儘管進行調查。”
石元亮本來一直在記錄,這時候,他也開口了:“蘇星暉同志,據我們調查,你們家去年在海民建築公司參股的宏圖房地產開發公司開發的商業街上買了幾間門面房,有這回事情嗎?”
蘇星暉點頭道:“有。”
石元亮道:“可是據我們調查,這幾間門面房的價格加起來差不多十萬塊錢,以你們家裡的收入,是不可能有這筆錢的,那麼我想問你,你買門面房的錢是哪裡來的?”
蘇星暉道:“我的錢是賣畫賣的。”
石元亮跟黎全煥對視了一眼,又問道:“賣畫?賣什麼畫?”
蘇星暉便把自己認識若昂,若昂幾次買他畫的畫的過程對兩人說了一遍道:“我總共三次賣畫,一共賣了三十八萬塊錢,買這幾間門面房,算不了什麼吧?”
石元亮跟黎全煥面面相覷,他們都被震驚了,三十八萬啊!要是蘇星暉真有這麼多錢,那買幾間門面房又算得了什麼?那他又何必在這個工程上收別人的好處?只要有了這三十八萬,那一切都很好解釋了。
不過他們也有一些將信將疑,什麼畫能賣這麼多錢啊?這賣畫之中,是不是也有什麼貓膩呢?
這也不怪他們沒見過世面,實在是三十八萬這個數字在這個年代太大了,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字啊!他們一輩子的工資也沒這麼多啊。
石元亮道:“你賣畫有什麼證明嗎?那個法國人爲什麼要花這麼多錢買你的畫?”
蘇星暉道:“我頭兩次賣畫,猛虎嶺鄉政府有不少人都知道,特別是鄉黨委書記董建樹同志很清楚,第三次賣畫,是在彭家灣鎮,鎮黨委書記戚健同志可以爲我證明,而且這三次賣畫的收入,我都按章納稅了的,有繳稅證明,還有跟若昂先生的合同,都在我媽那裡放着。至於若昂先生爲什麼花這麼多錢買我的畫……”
蘇星暉頓了一下之後道:“若昂先生是江南區工藝品商店的李副經理介紹給我的,他在法國巴黎開了一間畫廊,是專門做藝術品交易的,買畫是他的主業啊,至於他爲什麼花這麼多錢買我的畫?那肯定是他覺得我畫得好唄。”
石元亮道:“你的畫畫得好嗎?有什麼證明?”
蘇星暉道:“去年五月份我的畫參加全省改革開放經濟建設成就書畫展,當時上都報道過,後來我的畫又兩次參加全省畫展,我有幾張畫被省畫院收藏,我現在還有省美協的會員證,這些能不能作爲證明?”
黎、石兩人又對視了一眼,黎全煥道:“好的,蘇星暉同志,你說的情況我們都記錄了,你看一下,如果對我們的記錄沒有什麼疑問的話,就請你籤個字,確認一下。”
蘇星暉看了一下那份記錄,點了點頭,在上面簽了字。
黎全煥道:“蘇星暉同志,請你把剛纔說的那些證據都準備好,我們會繼續向相關的同志進行覈實的,這段時間,也請你不要離開彭家灣鎮,我們隨時還會有可能來向你覈實一些情況的。”
蘇星暉點頭道:“我知道了。”
黎全煥便示意蘇星暉可以離開了,蘇星暉離開了會議室,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把門關上,靠在了自己的椅背上,開始思考起這一次紀委來覈實情況的事情來。
這一次紀委是來覈實情況,而不是調查情況,這是有區別的,覈實不如調查嚴重,如果是用到調查的話,那說明紀委已經掌握了相當的證據,只是覈實的話,那只是因爲收到了舉報信,要對舉報信裡舉報的問題詢問一下。
不過一般這種匿名舉報信,是不會得到紀委重視的,更何況縣裡的書記和縣長都是支持蘇星暉的人,這種匿名舉報信一般都會扔到一邊,要不然的話,每封匿名舉報信都去查,那紀委忙得過來嗎?
這一次紀委來覈實情況,這背後透着奇怪。
蘇星暉再次想了起來,這封舉報信到底是誰寫的呢?還有那封給陸小雅寫的信,肯定都是一個人寫的。
一念及此,蘇星暉便搖頭將這個念頭從腦海裡趕了出去,有可能寫這封舉報信的人太多了,想多了有什麼用?徒然擾亂自己的思緒。
紀委來人是這天下午走的,他們走後,戚健來到了蘇星暉的辦公室,他微笑着對蘇星暉道:“星暉同志,紀委的同志也向我覈實了情況,你放心,我如實向他們說了你賣畫的事情,還有這修建蔬菜批發市場的事情,我也說了這是我們鎮黨委、鎮政府共同的決定。”
蘇星暉點頭道:“謝謝書記了。”
戚健道:“星暉同志,你不要有什麼心理壓力,我跟紀委的同志說了,說你在彭家灣鎮工作得很出色,而且作風正派,清正廉潔,這個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你該怎麼工作還怎麼工作,不要因爲這件事情耽誤了工作,我相信這件事情組織上一定能夠調查清楚的。”
蘇星暉道:“書記放心吧,我不會因爲這件事情而耽誤了工作的。”
戚健站起身來,拍了拍蘇星暉的肩膀,微笑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