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星暉道:“潘副市長,穆副主任,你們來了啊,快進來坐。”
潘副市長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蘇副主任,我昨天是不是有些失態了?”
蘇星暉道:“沒事的,潘副市長,您昨天挺好的,是我自己喝多了。”
潘副市長道:“唉,昨天在接待外賓的時候,多喝了幾杯,以後啊,不能喝這麼多了,喝多了誤事啊。”
蘇星暉微微一笑,他給潘副市長和穆德彰一人沏了一杯茶,放在了他們的面前。
潘副市長頷首道謝,他對蘇星暉道:“蘇副主任,這些天我可能不能陪你們下去調研了,不過呢,穆德彰同志會全程陪同你們,另外,我還會派市國資委的兩個人跟着你們,給你們當嚮導。”
蘇星暉道:“行,您的工作忙,不用陪着我們了,有穆副主任他們陪着就可以了。”
潘副市長點頭道:“那你們有什麼困難的話,儘管跟穆德彰同志說,只要是我們能夠解決的,一定幫你們解決。”
蘇星暉道:“好的,那謝謝潘副市長了。”
潘副市長道:“那咱們一起下去吃個早餐吧。”
蘇星暉點了點頭,他出門把邢國棟幾人叫上,一起下樓到餐廳去吃了早餐,潘副市長便離開了,臨走之前,他一再囑咐穆德彰把調研組的人陪好。
穆德彰問蘇星暉今天準備去哪裡,蘇星暉把滬江市國有企業的名單拿出來看了看,他問邢國棟他們一組今天去哪兒,邢國棟看了看,指了個滬江市電視機廠。
蘇星暉便看起那些名單來,他一眼就掃到了滬江機械廠的名字,他心中一動,指着滬江機械廠的名字道:“那我們今天就去滬江機械廠吧。”
穆德彰心裡倒有一些異樣的感覺,怎麼昨天兩人才說起滬江機械廠,今天蘇星暉就要去那裡呢?
不過他也沒多想,反正名單上這些國有企業都可以去,調研組想去哪裡都是可以的,在這一點上,地方政府是不會給調研組預設線路的,要不然的話,那就跟心裡有鬼似的。
穆德彰點頭道:“行,那咱們今天就去滬江機械廠。”
一行人兵分兩路,穆德彰和滬江市國資委一個三十多歲的曹科長一起陪同着蘇星暉和夏鬆去了滬江機械廠,另外一位滬江市國資委的唐處長和市政府辦公廳的一位工作人員則陪着邢國棟那一組去了滬江市電視機廠。
滬江機械廠是一個建國初期成立的大型國有企業了,它的前身是滬江市機牀廠,經過多年的發展,已經發展成爲一個具有大型化工成套設備生產能力的大型機械廠,而且在精密機牀的生產上也有着在國內比較先進的技術。
在國內的機械行業裡,滬江機械廠還是有着比較大的影響力的。
不過,現在的滬江機械廠,看上去已經蕭條了許多,當蘇星暉他們來到滬江機械廠的時候,滬江機械廠又停止了生產,這是因爲滬江機械廠這段時間沒有接到訂單。
確切的說,滬江機械廠近一年來都沒接到什麼像樣的訂單了。
在來到滬江機械廠之前,穆德彰已經聯繫了機械廠,聽說是國家計委的調研組要到廠裡來調研,機械廠的領導們都已經等在了廠門口,當穆德彰幾人乘坐的汽車駛到廠門口之後,他們將兩輛車恭迎進了廠子。
蘇星暉下了車,看着偌大的廠區卻沒有幾個工人在走動,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跟着這些廠領導來到了廠辦公樓的會議室,那些領導們都殷勤的請蘇星暉、穆德彰等人坐下,然後有人奉上了香茶、水果,還有花生、瓜子等東西。
滬江機械廠的廠長肖明貴笑着說:“歡迎各位領導蒞臨指導,領導們快請坐,喝喝茶,吃吃水果,歇歇氣。”
蘇星暉道:“請問你是?”
肖明貴道:“我是滬江機械廠的廠長肖明貴。”
蘇星暉道:“哦,是肖廠長啊,我們不用歇了,我們的時間很緊張,還是開始我們的工作吧。”
肖明貴道:“那請問,我們該怎麼配合你們的工作呢?”
蘇星暉道:“我們想要了解你們滬江機械廠的情況,包括廠子的基本情況,這些年的經營情況,以及廠子的現狀,還有廠子現在準備如何進行改革,以扭轉目前的這種情況。”
肖明貴點頭道:“行,那我們這就開始吧。”
蘇星暉點了點頭,夏鬆便拿出了筆和筆記本,準備進行記錄。
肖明貴便開始介紹起滬江機械廠的一些情況來。
滬江機械廠現有職工一萬六千多人,其中工程技術人員兩千多人,六級以上的各種技工也有兩千人左右,技術力量還是很強的,現在能夠製造多種大型化工成套設備和一些精密機牀。
滬江機械廠今年正好是成立五十週年,走過五十年的風風雨雨,滬江機械廠過去的一些優勢慢慢的在喪失,包袱卻越來越重,現在很難接到訂單了。
接不到訂單最主要的原因是,滬江機械廠由於包袱重,跟國內同類企業相比,在成本上不佔優勢,而跟那些外資企業相比,技術上又不佔優勢,這就讓滬江機械廠處於了一個比較尷尬的境地,在競爭上是兩頭不靠。
這主要還是因爲現在西方對中國的貿易禁運,許多先進的技術和設備中國通過正常的途徑都是得不到的,滬江機械廠的技術在國內也許還算比較先進,可是跟現在外國機械行業裡的佼佼者相比,那就算不上什麼了。
現在中國改革開放,許多外資企業都進入了中國,他們在跟中國的製造企業搶奪着市場,特別是機械行業這個技術含量很高的行業,競爭就更加激烈了。
在這樣激烈的競爭當中,滬江機械廠慢慢的落伍了,他們的訂單越來越少,利潤越來越微薄,甚至開始了虧損。
滬江機械廠的訂單越來越少,這讓他們的流動資金週轉也出現了問題,他們在銀行的貸款還得越來越難,那高額的貸款利息成爲了他們身上沉重的包袱。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的過程,到現在,滬江機械廠已經徹底步入了困境,很難掙脫了。
說到這裡,肖明貴有些慚愧的說:“廠子陷入了困境,我們這些廠領導也是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的,我們在管理方式上也落伍了,在技術革新上也落後了,所以才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蘇星暉微微點頭道:“那你們現在想如何解決廠子的困境呢?”
肖明貴道:“現在廠子的訂單不足,我們在千方百計的尋找更多的銷售渠道,力爭讓廠子的產能能夠吃飽,不過暫時來說,這很難,因爲廠子的技術很難一下子提升到國際先進水平,跟那些機械製造業強國競爭起來沒有任何優勢。”
“現在廠子的產能利用率不高,許多設備閒置,這造成了很大的浪費,而工人們大部分都是無所事事,這也給廠子帶來了沉重的負擔,所以,我們打算讓一部分工人下崗。”
說到這裡,肖明貴等廠領導的臉色都不太好,很是凝重,而蘇星暉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讓工人下崗,對一個廠子來說,不是什麼好消息,這說明了這個廠子的情況不好,這也是廠領導的恥辱啊,這說明他們已經是技窮了,只能犧牲工人來讓廠子走出困境了。
對蘇星暉來說,下崗這個詞同樣讓他很不愉快,爲什麼總是要讓那些普通工人下崗呢?
這些工人們爲廠子工作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爲工廠奉獻了他們的青春,奉獻了他們的熱血,可是當國有企業走入困境的時候,首先犧牲的就是他們。
對於企業,對於國家,下崗工人只不過是一個冷冰冰的數字,可是對於下崗的工人來說,下崗了就等於失去了他的全部。
有一種說法是,下崗分流雖然會給部分職工帶來暫時的困難,但從根本上說,這是前進中的問題,將有利於經濟發展和社會全面進步。
可是蘇星暉卻想說,這是一種可恥的說法,是領導者的無能造成的,他知道,下崗潮曾經給多少工人家庭帶來過苦痛和災難。
在1998到2000年這三年間,中國的國有企業就有2000萬工人下崗,這造成過多麼大的社會動盪啊?
不過呢,蘇星暉也知道,對這些國有企業來說,讓工人下崗也是一件無奈的事情,這也不是以人力爲轉移的。
雖然蘇星暉可以通過自己的力量,減少一些下崗工人的數量,比如他在燕紡集團所做的那樣,但是2000萬下崗工人,這個數字實在是太龐大了,靠蘇星暉的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
所以,蘇星暉也只能接受這個結果,他問道:“那你們一定要做好下崗工人的思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