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鳳並不知道易寒逼迫女王寫下一紙約定,看着易寒拿着一張寫滿血字的布塊,問道:“這是什麼?”
易寒收斂剛剛的嬉笑之態,認真道:“你看看便知。”
子鳳攤開布塊,上面寫的卻是紫荊文字,心中暗忖:“易寒懂得紫荊文字嗎?自己以前卻不知道。”也不着急問出口,且先將內容看一遍再說。
子鳳看完之後,心中暗暗驚訝,女王居然肯寫下這樣的內容,可以想象易寒該把她逼到什麼程度,貴爲女王之尊的她才肯這麼做,這份約定的內容雖然是荒唐的,但卻是有效的,該做好的細節易寒都做好了,朝易寒望去,說道:“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易寒應道:“若是我知道她是紫荊女王當然不會這麼做了,可問題是當時我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
子鳳輕聲道:“至少你知道她身份不簡單吧。”
易寒道:“我將她捆綁之後,才漸漸發現她身份不簡單,纔會逼她寫下這份約定,作爲自己的保命符,同時一不做二不休就想試一試她在你我之間能否起到關鍵的作用。”
子鳳問道:“你要捆綁她幹什麼?”
易寒道:“你不知道,我只是無心抱了她一下,她就要殺我。”
子鳳淡道:“她貴爲女王,被你非禮,要殺了你卻是情理之中,你應該有風度一點,不予計較。”
易寒道:“我一開始是不予她計較,屢番道歉,不過是希望從她口中得到一些你的消息,便糾纏了一番,她卻惹我不高興了,於是我將乾脆將她捆綁起來,心想不怕她不聽我的話。”
子鳳問道:“你覺得你有理嗎?”
易寒狡辯道:“理這東西也難說,有時候也難以分的清誰對誰錯。”
子鳳又問道:“你覺得你有理嗎?”
易寒看着她逼問的眼神,輕輕應道:“我沒理,是我的錯。”
子鳳輕聲道:“肯認錯還不算沒得救,她是女王,你的狡辯在她那裡根本行不通,只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做出補救纔有一線生機。”
易寒點了點頭,心中暗忖:“還不是因爲思念你思念到神經失常纔會做出這種行爲來。”突然想到什麼,問道:“這紙約定有效嗎?”
子鳳淡淡道:“有效是有效,但卻無法改變你的命運。”
易寒問道:“女王會按照這紙約定的內容去做嗎?”
子鳳點了點頭,易寒道:“原來典故和傳聞是真的。”
子鳳也知道易寒想表達的內容,否則他也不是逼迫女王做出承諾的事情來了。
易寒大喜道:“這麼說女王非但無法阻止我和你在一起,她還得促成此事對嗎?”
子鳳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
這個消息頓時讓易寒心中一陣狂喜,將剛纔擔憂的情緒沖刷的一乾二淨,“子鳳,那我們”
“且先不要說這些”,突然卻被子鳳打斷,她現在沒有心情與易寒談論這些,關心的卻是如何救易寒一命,說道:“父親和女王已經做出決定了。”
“什麼決定?”易寒立即問道,看見子鳳的表情有些嚴肅,心中又暗暗擔心起來了,該不會是停戰之事泡湯了吧,女王爲了報復,打算不惜一切進攻大東國。
子鳳道:“紫荊國與大東國關於停戰的談判依然可以進行,但是有一個條件紫荊國卻絕對不會妥協退讓,那就是將你交出來,若大東國不答應,那談判就立即結束,紫荊國正式向大東國宣戰。”
易寒撫了下胸口,鬆了一口氣道;“嚇死我了,我以爲非戰不可呢。”
子鳳沉聲道:“你難道沒聽清楚嗎?”
易寒顯得淡定道:“就算我到了你們的手上,我相信你會保住我的性命,對嗎?”
子鳳道:“實話說,女王若要殺你,我保不住你。”
易寒冷哼一聲,“有這麼大仇恨嗎?我又沒有真的玷污她。”
子鳳冷聲道:“你若再說出這種下作的話我就不客氣了,她是我的母親!”
易寒也不敢頂嘴,只聽子鳳冷聲道:“你所做的已經是罪不可赦了,換做普通人,隨便一條都可以抄家滅族!我希望你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不要不當回事。”
易寒輕聲應道:“我有當回事。”
子鳳乾脆將問題拋給易寒,“現在你說該怎麼辦吧?”
易寒反問道:“子鳳,你有什麼辦法沒有?”
子鳳不悅道:“暫時沒有。”話剛說完又於心不忍道:“不過問題的突破口在女王身上,只要她肯原諒你,什麼事情都好說了。”
易寒道:“要不現在我跟你回去,當面向她叩頭認錯,看在她是我未來丈母孃的份上,叩個頭也是應該的。”
子鳳聽他又扯上自己,雙頰微微一紅,輕聲道:“沒這麼簡單便宜的事情。”
易寒朗聲道:“我堂堂一介元帥,向她叩頭認錯,這已經是天大的退讓,她還想怎麼樣?”
子鳳淡道:“她身爲一國之主,難道承受不了你一介元帥的叩首之禮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人不跪她,這別人向她叩首已經習以爲常的事情了,就算是你易寒也一樣,讓要讓她寬恕你,除非你能夠打動她。”
易寒驚訝道:“贏取她的芳心?”
子鳳慍怒道:“你說什麼!”
易寒見子鳳露出怒色,心肝怦怦直跳,低聲道:“你不是讓我打動她嗎?”
子鳳怒道:“我所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易寒低聲道:“那就是我誤會了。”
子鳳深深吐了口氣,控制自己的情緒,淡淡問道:“別人怎麼會容忍你活到現在。”
易寒莞爾一笑,“可恨之人必有可愛之處。”
雖然有些狡辯的嫌疑,但這句話用在他的身上卻恰如其分,易寒是那麼的可恨又是那麼的可愛,從他身上感受到在別人身上感受不到的奇趣。
“怎麼辦?”易寒見子鳳沉默不語,又主動問了出來。
子鳳道:“今日就談到這裡吧,你已知道情況,一者有個心理準備,其次或許你能想到什麼應對之策也說不定,我先回去了,有什麼變化我再約見你。”說着站了起來,“鳳凰白玉和這紙約定我拿回去了。”
易寒立即道:“鳳凰白玉你可以拿回去還給女王,可是這紙約定卻是我娶你的資本。”
子鳳淡淡一笑,“我和你之間根本不需要這一紙約定。”說着轉身走出亭子,似以往一般淡然優雅。
易寒看着她的背影漸行漸遠,朗聲喊道:“難道不準備和我來個吻別嗎?”
子鳳回眸一笑,香音飄來:“下次吧。”
易寒心中有些失落,好不容易見上一面,就這麼走了,心思依然在子鳳身上,卻沒有太過顧慮自己的安慰。
子鳳內心強大,能夠承擔起沉重的壓力,她的內心卻根本不似她的外表那般的平靜從容,這件事情對她來說是個挑戰,非做不可的挑戰,她必須做好一點一滴,一絲一毫,眼下手上的鳳凰白玉和那紙約定就是她平撫女王怒氣的開始,易寒要娶到她根本不需要那紙約定,她的心在易寒身上,就算易寒遠在天涯海角,她的心跟隨着他一起。
子鳳返回近衛營,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走進自己的帳內,屋內卻有兩個人在等着她,程鐵風和女王,她的雙親。
子鳳淡淡出聲道:“女王,父親。”
程鐵風出聲道:“你去見他了?”
“是!”子鳳並沒有否認。
紫鳳冷聲道:“子鳳你愛上他了?”
子鳳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紫鳳又沉聲道:“你不能愛上他!”
子鳳淡淡道:“爲什麼?”
紫鳳沉聲道:“因爲我非殺他不可!”
子鳳淡道:“你非殺他不可,與我愛上他並沒有必然聯繫。”
紫鳳道:“子鳳,我有些意外,你一直都是我的驕傲,你也有一雙慧眼,我曾經還有過什麼男子才能入你法眼的念頭,可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你會看上一個下流無恥的男子。”
子鳳反問道:“女王難道認爲麒麟之名都是靠下流無恥贏來的?人無完人,總會有一些缺陷。”
紫鳳目光溫和的看着子鳳,嘴上卻不肯讓步,冷聲道:“子鳳,我並不想傷你的心。”
子鳳輕輕一笑,“女王,你儘管站在你的立場,不必考慮我。”
紫鳳讓步道:“難道就沒有別的男子,非他不可?”她非殺了她女兒的情郎不可,可她並不想她的女兒傷心,她多麼希望麒麟跟子鳳沒有任何關係。
程鐵風終於再次出聲了,“子鳳,既然是你的選擇,我就不多說什麼了。”
紫鳳喊道:“鐵風。”
程鐵風微微一笑:“紫鳳,我們回去吧,不要打擾子鳳休息。”
子鳳突然道:“女王,我有東西要還給你。”說着將鳳凰白玉和那紙約定拿了出來。
鳳凰白玉是紫荊女王至高無上的象徵,而那紙約定對紫鳳卻有很大的約束力。
紫鳳見到這兩樣東西,露出喜色,“子鳳,你都拿回來了。”
子鳳淡道:“女王,這鳳凰白玉還給你,至於這紙荒唐的約定,就燒了吧。”說着將那寫完血書的布塊移動到燈焰之上,很快這塊能夠約束紫荊女王的布塊就燒成灰燼。
紫鳳喜道:“子鳳,你想明白了?”
子鳳見到女王露出笑顏來,輕聲道:“母親,他並不知道你是紫荊女王,否則他不敢這麼做的。”卻是突然改了稱呼。
紫鳳淡道:“有些事情發生就是發生了,卻不能當做沒有發生,我還以爲你想明白了,對此我感到很遺憾,念在你是我女兒的份上,我不會折磨他,其罪當誅,我會讓他死的痛快一點,希望你不會傷心太久。”對於一個羞辱她的男子,爲了鐵風和子鳳她已經做出了極大的讓步。
子鳳默默不語,紫鳳走到她的跟前,“天下又何止一個麒麟。”
子鳳輕輕一笑,卻看了父親一眼,又看了母親一眼,她的舉動眼神就已經是對紫鳳這句話極大的諷刺。
“紫鳳,走吧。”程鐵風輕聲道,麒麟若可以不殺,他當然願意爲子鳳而網開一面,但麒麟非殺不可,因爲他犯下了罪不可赦的罪行,再大的人情也沒有用。
兩人返回帳中,紫鳳的心情卻不是那麼的愉快,“鐵風,我有些矛盾,我不想看到子鳳傷心,可我不能容忍麒麟活着。”
程鐵風輕聲道:“人生本來就是會遇到不願意做,卻非做不可的事情來,當年我何嘗想成爲一個叛徒,可是我卻這麼做了,不要太考慮子鳳的感受,她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該承受的該面對的,就讓她承受面對吧,你依法理而行,不要想太多。”
紫鳳微微一笑,“子鳳將來是紫荊帝國的女王,就讓她先過這一關吧,相信她會變得更加的清醒理智。”
程鐵風卻道:“我卻不想子鳳變得太清醒理智,那就太可怕了,在這一點上面我反而要感謝麒麟。”
紫鳳露出驚訝之色,程鐵風笑道:“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爲人有七情六慾,而法理卻是死的,它需要一絲人性人情來掌控,法在有情之人手中便是法外人情,法在無情之人手中,便是冷酷無情。”
紫鳳道:“鐵風,你是在勸我放過麒麟嗎?”
程鐵風立即變色,沉聲道:“你肯我還不肯,如此卑鄙下作之人,豈容他苟活,我不明白子鳳爲何會看上他,或許殺了麒麟反而對子鳳更好。”
紫鳳剛想說,我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覺得他有些像你,見程鐵風對麒麟如此厭惡鄙棄,也就沒有說出口了,心中暗忖:“若他沒有對自己做出那些羞辱來,僅僅因爲抱了自己一下,她倒是可以爲了子鳳寬容麒麟。”
隔日,大東國三軍營地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紫荊國的使者。
這紫荊國的使者送來了一份較爲正式的文書,這份文書的內容是關於兩國停戰談判。
這個消息一傳出來,便似一場甘霖澆灌在三軍將士的心頭,紫荊國終於願意停戰了,該不是畏懼他們的英勇,又或者是因爲麒麟和孤龍的威名將他們震撼住了,與此同時傳來另外一個好消息,十幾萬南疆民兵可以隨時加入戰局,伴隨而來的卻又傳出一些小道消息,這支南疆民兵的戰鬥力完全不亞於一直正規軍,南王府在二十多年前就在疆民手中吃了大虧,三軍將士心中又多了一種猜測,該不會因爲十幾萬南疆民兵加入戰局,大東國已經有與紫荊國正面決戰的資本,紫荊國纔不得不主動求和吧。
猜測很多,均有可能性,但不管怎麼說,紫荊國願意談和,戰爭馬上就要結束了,他們可以回家了,這對於那些再不必擔心自己戰死,無法與親人團聚的戰士來說,是多麼激動人心的事情,倘若能夠不戰,誰願意戰爭呢。
而三軍統帥,孤龍等人,這個和談之局卻完全是子鳳的功勞,若不是她,程鐵風的大軍早就動手了,又豈會等到南疆民兵訓練完畢加入戰場,錯失了紫荊國最好的進攻時機,怕是程鐵風當日動手,現在完全是不一樣的局面,雖然已經不必決戰了,但是這十幾萬的南疆民兵卻又給他們與紫荊國足夠的談判資本。
易寒心中暗忖:“這談判來到倒也快速,可與此同時,自己卻怕要遭殃了,自己羞辱了紫荊女王闖了大禍,其他人卻不知道。”
易寒並不打算將這件事情告訴其他人,他不想因爲他一個人的過錯,讓這場原本可以順利進行的談判告吹,他更不想因爲自己,讓其他人因爲顧及他,而讓這場談判變得艱難,子鳳已經跟着自己說白了,這個要求紫荊國不會妥協退讓,大東國若不答應就宣戰,到時候可就是屍橫遍野的局面了,因爲自己而讓無數將士戰死,易寒心中不會原諒自己。
蘇定心朝易寒看去,笑道:“易元帥,你怎麼看?”
易寒笑道:“這不是我們期待已久的事情嗎?當然我們與敵人談判並非畏懼敵人,能不戰,何要戰?一場戰爭下來,多少人天人相隔,多少人家庭破碎,能讓我們的將士安然無恙歸鄉與親人團聚卻是多麼驕傲的一件事情,我想在座的都懂的。”
蘇定心讚道:“易元帥這番肺腑之言讓人感動,在易元帥身上,我能看到的不僅僅是打勝仗,卻還有更長遠更有意義的事情。”
孤龍道:“紫荊國約我們在長字林談判,這長字林便是我與紫荊大軍對峙僵持數月的那片密林。”
蘇定心道:“這是紫荊國所選的地方,爲了安全起見,我們是不是要重新定下談判地點?”
孤龍應道:“紫荊國並非戰敗,既主動與我們談判,卻非強途末路之舉,應該不會心存什麼陰謀。”他這番話沒有說的太過清楚,不過知道事情背後原因的人應該懂得,紫荊國是真的想與大東國停戰。
在座衆人只聽孤龍繼續說道:“長字林這個地方我與敵人纏鬥數月,我對長字林的地形十分的熟悉,若是在長字林談判,應該是對敵我雙方顯得比較公平的一個地方,而且密林作戰,卻無法發動大規模的進攻。”
衆人點了點頭,都覺得孤龍說的有理,孤龍素來謹慎,他都這麼說了,那就不必有過分的擔心了。
衆人又商議了一下談判的細節,席間蘇定心幾次詢問易寒的意見,易寒都表示聽孤龍的決定。
易寒最熱心停戰,這會真的要停戰談判了,易寒反而表現的不太關心。
易寒卻是心裡清楚,此事談判成功與否,關鍵是自己,至於其他無關緊要,只要自方肯將自己交給紫荊國處置,一切都好說,若不然可就連談的必要都沒有,至於孤龍所說的談判地點,一些細節,他根本是聽都沒聽,該怎樣安排就怎樣安排,心中所想的卻是談判馬上就要開始了,子鳳到底想到了辦法沒有,莫非真的眼睜睜看着自己羊入虎口,他的安危可不僅僅是個人的安危,卻關係到他的那些紅顏知己,若自己真的死在紫荊女王的手上,林黛傲肯定要發飆,玄觀和望舒也肯定要發作,寧雪、寧霜也不會坐視不理,說不定連安卑王太后也會動手。
不想不知道,這一想,自己的後臺還真不少,清算一下卻足夠嚇死人了。
只感覺不可思議,我這一生竟有如此成就,卻結識了這一幫手握大權的紅顏知己。
不行,我不能死,我若死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因爲我而死。
蘇定心見易寒陷入沉思,出聲喊道:“易元帥。”
易寒立即回神,問道:“談判定在什麼時候?”
“後天!”孤龍立即應道。
蘇定心卻問道:“易元帥,你怎麼了,我怎麼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
易寒笑道:“沒事,我是太高興了,戰爭終於快結束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這句話頓時讓帳內衆將均露出歡喜的神色來。
一番商議之後,衆人陸續離開,此乃孤龍的大帳,孤龍卻將易寒叫住,“麒麟,你等一下。”
易寒返回下來,“孤龍,有什麼事情嗎?”這會兩人私下,易寒卻稱呼他的外號來。
孤龍問道:“剛纔我見你神色不對,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易寒疑惑道:“有嗎?”
孤龍道:“你不必瞞我,若是關於子鳳的,我也可以不問。”
易寒笑道:“孤龍,放心好了,戰爭一定會結束的,你征戰多年,是該讓你好好歇一陣子了。”
孤龍沉聲道:“你知道我們的關係不必明說。”
易寒笑道:“孤龍,我來問你,若用我的性命來換得一場和平,你會怎麼選擇。”
孤龍決然道:“我會選擇和平,因爲這也是你心願。”
易寒哈哈大笑:“孤龍,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若我是女子,我一定會嫁給你。”
孤龍無奈一笑,“可惜你不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