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龍的話提醒了蘇定心,是啊,那個人一直沒有出現,他們一直在對付的只是一個子鳳,而一個子鳳已經讓他們三軍吃盡了苦頭,現在又來了一個成名已久的人物,七大名將個個是實至名歸,易天涯、李毅、席清、沙如雪、妙翰、越裡古,那一個不是名聲響亮的人物,光是在戰場上提到任何一人的名字就頭疼,更何況與他們交手,未戰聞其名便已心生畏懼。
蘇定心道:“趙元帥,我們是不是該撤離堅守多月的陣線了,保存實力,待疆民成軍,參與戰場再與敵人決一死戰。”
孤龍道:“還未交手,豈可輕易言退。”
蘇定心道:“只怕一交上手,敵人就不會給我們從容撤退的機會,到時候將士慌亂逃竄,又如何能組織起有效的反擊來。”
孤龍沉聲道:“我知道,不過戰況如何惡劣,最後都會由鎮北軍來殿後。”
席夜闌聽着兩人的對話也感覺到局勢的嚴重性,他想不到對方居然會來這樣一手,反而威迫起他們來,而他們卻也不可能殺了子鳳,若是這樣敵人更變得更加的瘋狂,更加的有恃無恐,這會俘虜子鳳反而成爲燙手的芋頭。
孤龍突然道:“我現在要見子鳳。”說着朝席夜闌望去。
席夜闌沉吟道:“你可以見她,她依然要留在鎮南軍的營地中。”
孤龍淡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將她獻給敵人,而向敵人妥協,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對手——神秘的子鳳,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席夜闌領着孤龍和蘇定心往關押子鳳的帳篷走去,三人都沉默不語,心中卻有一種期待和衝動,因爲子鳳的名聲,因爲子鳳的神秘,因爲這個讓他們焦頭爛額,吃盡苦頭的敵人。
席夜闌先走近帳內,朝子鳳看去,她依然安靜盤坐,動也不動似坐禪一般,似乎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夠打擾到她。
孤龍和蘇定心隨後走了進來,目光不約而同的朝安坐的子鳳望去,蘇定心看到子鳳的第一眼,心中便暗忖:“果然並非凡女,果然如傳聞一般美麗。”實在難以想象這樣一個女子,就是讓他和孤龍吃盡苦頭的敵人,可是看到子鳳從容淡定的氣魄,心中又立即釋然了,卻有大將風度。
孤龍看到子鳳的時候卻是表情一驚,失聲喊道:“陸機!”
此話一出,席夜闌和蘇定心均驚訝的朝孤龍望去,不明白孤龍爲何會認得子鳳,難道子鳳的真實姓名叫陸機。
子鳳擡頭朝孤龍望去,淡淡笑道:“趙元帥,別來無恙。”
聽着子鳳的話,席夜闌和蘇定心更是驚訝,他們之間真的認識。
孤龍盯着子鳳,看着這張熟悉、淡然而又美麗的臉容,他不會看錯的,因爲陸機的臉容已經深深刻在他的腦海了,何以這些日子自己前往白水巖見不到陸機,原來她卻是被俘虜了。
孤龍快步走到子鳳的身邊,蹲了下來,溫柔的看着子鳳,子鳳微微笑的近距離與孤龍對視着,卻沒有說話,恬靜的臉容不起半點漣漪,普天之下又有多少人能這樣近距離面對孤龍溫柔的目光而沒有半點動容,子鳳卻做到了。
孤龍突然站起轉身對着席夜闌道:“她是陸機卻不是子鳳,你們是不是捉錯人了。”
席夜闌決然道:“沒有錯,她就是子鳳!”
孤龍沉聲道:“麒麟現在在哪裡?”當初便是麒麟牽線讓他去白水巖與陸機見面,麒麟可以證明陸機的身份。
子鳳淡淡道:“趙元帥,陸機就是子鳳。”
孤龍聞言一呆,緊接着表情慢慢的變得痛苦扭曲,突然轉身,情緒一下子完全爆發出來,怒吼道:“這絕無可能!”
子鳳仍然那淡泊自然的模樣,似乎孤龍的怒吼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微微笑的看着表情扭曲,眼神充滿憤怒的孤龍,卻沒有說話。
蘇定心一頭霧水,問道:“趙元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孤龍盯着恬靜淡然的子鳳,激動的情緒慢慢的變得平靜下來,臉容恢復冷靜,淡道:“你們先出去,我想單獨和她談談。”
這一次席夜闌竟主動做出讓步,什麼話也沒說轉身走出帳外去,蘇定心在原地愣了一會,便尾隨席夜闌其後走了出去。
“席小姐,到底是怎麼回事?趙元帥怎麼會和子鳳認識呢?而且看樣子,他們的關係不簡單。”
席夜闌應道:“我不知道,不過我可以看出孤龍很看重子鳳,或許他們是一對戀人。”女子的內心總是比較敏銳的,她認識孤龍的時間也不短了,孤龍從來沒有過這種激動的表現,孤龍跟自己一樣,屬於那種冷冰冰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而孤龍從看到子鳳那一刻開始,他的言行舉止就變的出奇的怪異,違反常理。
蘇定心驚呼出聲道:“戀人,這這”他也不知道怎麼說的好,戰場上的死敵居然是一對戀人,這就好像一道死結,永遠無法解開,若真是如此,他一個局外人想想都頭疼,更何況當事人的孤龍。
孤龍目光一直盯着子鳳,而子鳳一動不動,似塊岩石一般永遠不會做出迴應。
孤龍沉聲道:“陸機,你難道不想做出解釋嗎?
陸機微微一笑,“趙元帥,我已經做出解釋了,陸機就是子鳳。”
孤龍冷聲道:“當日在白水巖見面,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你就是子鳳。”
子鳳看着孤龍,目光澄明如鏡,“當日與趙元帥在白水巖見面的確實是陸機,與談經論道的也是陸機,將趙元帥當做朋友的也是陸機。”
孤龍冷聲道:“可陸機也是子鳳!”
子鳳微微一笑,“這又有什麼關係?”
孤龍冷聲道:“怎麼沒有關係,你是我在戰場上的死敵,可你又是我的朋友,你讓我怎麼抉擇,將你當做朋友還是當做敵人?”
子鳳笑道:“陸機是趙元帥的朋友,子鳳是趙元帥的敵人,這兩者之間並不矛盾。”
孤龍可無法似子鳳一般清明,將同一個人兩種身份清晰的分開來,他已經深陷進去,無論陸機還是子鳳都是同一個人,他愛慕的那個人,孤龍握緊拳頭,他應該冷靜下來,可是爲難,糾結,痛苦卻一直在折磨着他,讓他的情緒無法平靜,倘若他不是在乎眼前的這個女子,豈會如此。
“我不該和你見面!”
子鳳看着不知道因爲憤怒還是悲傷而眼眶發紅的孤龍,心中閃過一絲對朋友的憐憫,“趙元帥,那你要讓我怎麼做呢?”
孤龍目光深深的看着子鳳,她靜若止水,她秀美淡然,她依然是自己印象中熟悉的陸機,帶着一絲期盼問道:“你會放棄子鳳這個身份嗎?”
子鳳反問道:“那趙元帥會願意放棄鎮南軍主帥的身份嗎?會放棄孤龍這個稱號嗎?”
孤龍決然道:“倘若紫荊國願意退兵,我願意爲了你放棄一切。”
子鳳笑道:“這是你我之間的問題,卻又爲何要附加一個外在條件?”
孤龍道:“因爲這是我的職責。”
子鳳微笑道:“倘若這是我們之間的關係,卻又何須牽扯到世上的紛爭去。”
孤龍聞言,立即感覺到陸機此話深層,是啊,倘若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又何須牽扯到國與國的紛爭上,正是因爲各自的身份立場,卻讓他們的關係無法清清白白,無法逃脫。
孤龍痛苦道:“我不能這麼做!”
子鳳笑道:“趙元帥的品德讓人敬仰”
孤龍打斷道:“我不要什麼品德,我也不要別人的敬仰。”
子鳳卻繼續道:“趙元帥,既然我們彼此都無法放棄我們的身份,那就請趙元帥放棄陸機這個朋友,就當我們相識相知一場,交時情意可重若千鈞,別時亦可輕若鴻毛。”說着朝孤龍露出溫和而甜美的笑容。
人心是肉做的,聽到子鳳的話,孤龍的內心痛過萬箭穿心,子鳳與玄觀不同,雖然他一直愛慕玄觀,但是玄觀的冷漠,卻讓兩人從來沒有開始過,而子鳳卻不同,他們之間相識相知過,他們談經論道過,子鳳讓他終於嘗試期待已久奇異的愛戀。
孤龍艱難道:“陸機,你可知道我對你的情意,爲何你說的如此輕鬆?”
子鳳微笑點頭,“趙元帥一劍斬斷雙子巖,已經證明了趙元帥情意真摯深厚。”
孤龍迫不及待道:“那爲何”
子鳳擡手輕輕道:“請趙元帥聽我說完,男女間的情感需是兩情相悅,那纔是圓美的愛情。”
孤龍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對我一直沒有男女之情?”
子鳳點頭道:“是的,我對趙元帥只有朋友之情,卻沒有男女之情。”
子鳳口吻雖然清淡,卻是那麼的殘忍。
孤龍臉容扭曲,“陸機,你一直在玩弄我?”
子鳳好奇道:“何處此言?難道陸機在趙元帥面前表現的還不夠真誠嗎?”
這是孤龍所不能忍受的事情,他瞪着子鳳,盯着子鳳,看着子鳳,目光中的女子在心中的印象變得跟在白水巖與她相見時一樣,孤龍的內心是傷感和痛苦的,可是他沒有憤怒和仇恨,他反而變得冷靜下來。
“我送你回去,就當我爲我們相識一場所做的吧,今後在戰場上我們再做個了斷。”
是的,孤龍有能力將子鳳安然無恙的送回去。
子鳳輕輕搖頭道:“我就呆在這裡,朋友之間是平等的,我沒欠趙元帥任何東西,趙元帥也沒有欠我任何東西,趙元帥根本不必爲我做任何事情。”
孤龍驚訝道:“你不走?”
子鳳點了點頭。
孤龍問道:“爲什麼?”口氣變得溫和的許多,卻是因爲心中有了一絲的期盼,或許陸機不想與他在戰場上成爲敵人,這算不算因爲他,就算一點點,也是一件值得人激動的事情。
子鳳微笑道:“趙元帥,我和你一樣也想結束這場戰爭,但是我一個人的能力有限,我只能將自己當做一顆棋子,希望這樣能夠結束這場戰爭。”
孤龍問道:“陸機,你的意思是你甘願被俘虜的?”
子鳳嫣然一笑,卻不置與否。
孤龍凝視着子鳳,輕輕道:“陸機,直到現在我也沒有後悔愛上你。”
子鳳垂下眼睛,似老僧入定一般,沒有再看孤龍一眼,就似他們之間連朋友之情也斷了,更別提那未曾有過的男女之情。
孤龍靜靜的看着子鳳,不知道看了多久,終於轉身走出帳外,在轉身的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內心變得空蕩蕩的,命運註定讓他一生孤獨,他唯有將一生中最在意的兩個女子,最美麗的兩段回憶藏在心中。
帳外等候的兩人看見孤龍一臉毅然走了出來,不約而同的走了過去,孤龍似看不見他們一般,沒有停步,從兩人身邊走過。
蘇定心朝着孤龍的背影喊道:“趙元帥。”
孤龍卻沒有停下來,亦沒有回頭,只留下一個堅毅的背影。
蘇定心朝席夜闌望去,疑惑道:“席小姐,這到底怎麼了?”
席夜闌冷淡道:“我不知道。”孤龍與子鳳到底怎樣,她根本不關心。
蘇定心見席夜闌態度冷淡,“席小姐,你倒是讓把易元帥找回來,讓他來解決啊。”這話說的就好像易寒無所不能似的。
席夜闌冷淡道:“我不知道他在哪裡。”說着朝帳內走去,蘇定心忙跟了上去,事情還沒解決了,孤龍獨自一人先離開了,他卻不能走。
席夜闌走進帳內,朝垂目一臉恬靜的子鳳望去,“子鳳,你的父親根本不肯爲了你而停止戰爭,相反爲了報復,他率大軍傾巢而出,意圖明顯。”
子鳳聞言立即睜開眼睛,看着兩人,卻久久不語。
過了一會才輕輕道:“倘若席小姐信的過我,我願意幫助席小姐對付紫荊大軍,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紫荊國的戰略部署。”
蘇定心聞言,目瞪口呆,這變天了嗎?最爲大東國最大的敵人之一,子鳳竟然要成爲紫荊國的叛徒,幫助他們對付她自己的軍隊,她是瘋了嗎?慢着,我好想還忘記了什麼,剛纔席小姐說她的父親,莫非這紫荊國最神秘的名將就是子鳳的父親,女兒居然叛變要反而來對付自己的父親,這這簡直不可思議。
席夜闌沉聲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子鳳淡道:“我知道我父親的意圖,他的手上有三十萬兵力,一直按兵不動,隱藏紫荊國的實力,如今大軍傾巢而出,試問南王府的幾萬大軍能否抵擋的住,我相信蘇元帥心裡很清楚這一戰的結果。”說着朝蘇定心望去,看來子鳳已經知道蘇定心的身份了。
蘇定心無可否認,實力懸殊,他根本抵擋不住,若是死戰,最後註定全軍覆沒,只聽子鳳繼續道:“我國大軍全殲南王府大軍之後會順勢西進,配合我一直與鎮北軍糾纏的大軍,將鎮北軍包圍,就算鎮北軍再如何英勇善戰,孤龍就算再如何指揮有度,終究凡人一個,面對被包圍之局,他和鎮北軍也逃不了被全殲的命運,戰局若到了這種地步,我父親便可將已是困獸之鬥的幾萬鎮南軍將士的性命當做籌碼,將我換回去。”
子鳳一句句的說出來,聽在蘇定心耳中便似真的發生了一般,只感覺後背脊椎一陣冰涼,竟一句話也應不出來。
席夜闌依然冷若冰霜,似不被子鳳說動,問道:“就算如此,子鳳你又能做些什麼呢?”
子鳳微笑道:“我能做得許多,但是前提必須是席小姐信的過我。”
席夜闌沉聲道:“說!”
子鳳笑道:“席小姐別忘了我雖然是你的俘虜,但是我還是一軍之帥,我的話便是命令,軍令如山,我的部下無論如何都會遵守,只要我親筆修書一封,你派人送到我大軍營地,我讓他們全軍撤退,甚至連敖谷、南倉、津州、太孟、平丹、遼析這六個前哨據點的駐兵也全部撤回,鎮北軍、鎮南軍就可以騰出兵力來,與南王府大軍並軍一處,這樣一來敵我雙方兵力不至於太過懸殊,只要只守不攻,我父親想要一口氣全殲三軍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樣一來必會打亂我父親的部署,明明是一場不費吹灰之力之力的戰鬥,最後卻演變成損兵折將的一場攻堅戰,我父親定不肯吃這個虧,自當暫緩進攻腳步,先調和友軍,以做到統一作戰,卻不是各自爲戰。”說到這裡輕輕一笑:“只可惜我纔是英睿軍的主帥,除了女王,我的命令纔是英睿軍的最高命令。”
蘇定心心中暗忖:“若真是如此,那可還真有一絲生機,只是能不能相信子鳳呢?子鳳值不值得他們相信呢?”
席夜闌沉聲道:“我們若照你說的去做,最後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鎮北軍豈不是陣地全失。”
席夜闌問出了蘇定心心中的擔憂,孤龍的鎮北軍何以堅守陣地數月不退,若這是子鳳的陰謀,豈不是功虧一簣。
子鳳笑道:“那就可席小姐有沒有這個魄力信不信任我了。”
席夜闌應道:“這與魄力無關,這事關三軍,這事關整個大東國。”
子鳳笑道:“所以我才說魄力二字,只可惜聽我這番話的不是易元帥,卻是席小姐你。”
席夜闌沉聲道:“我與他立場相同!”
子鳳輕輕笑道:“當席小姐終究是女流之輩。”
席夜闌諷刺道:“難道你不是一個女子?”
子鳳閒閒站着,瀟灑笑道:“在戰場上我就從來不把自己當做一個優柔寡斷的女子,就算在平時,我也”話說一半卻突然停了下來,或許接下來的話就不是那麼的絕對了,她有過把自己當做一個女子的時候,就是在易寒的面前,她是一個女子。
席夜闌猶豫不決,蘇定心也猶豫不決,此事一念之間便是生死。
蘇定心突然道:“易元帥現在若在就好了。”
席夜闌怒道:“他不知道跑去哪裡鬼混了?”
蘇定心一愣,卻沒有接話,只感覺席夜闌的情緒有些激動暴躁,朝子鳳看去,這就爲什麼同是女子,席小姐只能當一名驍將,而子鳳卻是一軍之帥。
子鳳淡淡道:“戰局緊急,耽擱太久,恐怕回天乏術了。”
席夜闌道:“我信任你,因爲他信任你。”
子鳳喜道:“那好,我即刻修書一封,勞席小姐派人儘快送到我大軍營地。”
子鳳執筆點墨抒寫,所寫卻是紫荊文字,兩人都看不懂。
子鳳輕輕的在未乾的墨跡上輕輕的吹了口氣,笑道:“席小姐可讓胡大志前去送信,他乃是我安插在鎮南軍中的密探,他知道如何將我所寫的信送到我軍營地。”
席夜闌疑惑道:“胡大志?”
子鳳點了點頭,“就是胡大志,席小姐去軍中詢問一番,便能找到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