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薰香

小琴站在柳林外,焦急萬分的踱來踱去,一邊走一邊喃喃道:“怎麼還不回來?怎麼還不回來?”

一邊走着,她心中卻是一動,心想難道小姐與李公子已經情意相投,站在這淒冷的山頭上也如同置身火熱的盛夏,渾然忘記了時間地點了?

想到這裡小琴噗嗤一笑,又道:他們兩人擁作一團,那便也可以相互取暖了,只是苦了我這個小丫頭,難道要我抱着這些馬兒取暖麼?

小琴再癡癡的想了一會,擡頭見小姐獨自從柳林中穿了出來,小琴心中一喜,迎頭湊了上去,正要招呼她,突然看見小姐臉上還是一片清冷清淡,眉頭蹙起,腳下飛快獨自趕路,李公子卻不知在哪裡。

過了好一會,李公子才從柳林中走了出來,兩人分開而立,一如先前進去一般無二。小琴不禁心頭氣惱:看來這李公子怎麼轉了性子,與小姐一道進去了這麼久,竟然一點進展都沒有。

小琴看他們之間一語不發,正要說話打開這沉悶的局面,突然凌羽雪低聲道:“琴兒,我累了,我們回教裡去吧。”說完更不理會龍玉承,自己翻身上了馬,駕的一聲嬌叱打馬走了。

小琴回頭看了龍玉承一眼,不知該不該招呼他,一咬牙也翻身上了馬,龍玉承心想壞了,適才言語之中得罪了小姐,現在人家氣恨跑了,我這打探還怎麼進行。

心急之下,龍玉承大聲喚道:“小琴姑娘,請等一下。”

小琴回過頭來,看着龍玉承,龍玉承微微一笑道:“小琴姑娘,這山上我全不熟悉,你們不是要拋下我一個人,獨自走了吧。”

小琴坐在馬上心想,這還不都是你自找的麼,好好的機會,就這樣被你放過了,現在小姐跑了,活該你今夜睡在露水山頭之上,怨得誰來。

只是小琴對龍玉承頗有好感,不然也不會一力撮合他與自家小姐之間的事情了,她一時之間心中也有些不忍,便嬌聲問道:“李公子,你也隨我們一起回去吧,只是,只是你……”

龍玉承接口道:“只是怎樣?”

小琴想了一下,又輕聲道:“只是你下次可要機靈一些,不要又惹了小姐生氣,到時候她要趕你走,我可管不了。”

龍玉承哈哈一笑,趕緊答應下來,便也騎上馬,跟了小琴一路而去。

龍玉承與小琴姑娘趕路,疾馳了好一會,才趕上凌羽雪,小琴心中期期艾艾,不知該不該與小姐說話勸慰她,正在沉吟,突然擡眼笑道:“到了,到了,李公子,我們到家了。”

凌羽雪當頭而行,聽到這話,忍不住臉上一紅,心想這琴兒已經這麼大了,怎麼還像小孩子脾氣一般,這番話說的,什麼叫我們到家了,誰……誰又要和那個人是一家的了。

龍玉承擡頭看去,再騎得近一些,轉過山腳,前面有一個大大的硃紅莊園門,門前有大紅燈籠,上面潦草大字寫道:“白蓮教”。

龍玉承微微一驚,暗道,怎麼……這裡就是白蓮教的總壇,哼看來這白蓮教活該倒黴了,心中一動,嘴角微微一笑。

凌羽雪與小琴卻是駕輕路熟,在門口下了馬來,招呼也不打,便領頭向莊內走去,門口站着的守衛遠遠看見小姐回來,自是不敢多看多問,只是又見小姐除了她身邊的丫鬟以外,還有一個陌生的男子跟在身後,不禁都是嘖嘖稱奇,心中忍不住想:大小姐總是一臉苦大仇深,從不對天下任何男子有好臉色,難道今日……今日也轉了性子,還帶了個男子回家來?

再仔細看清楚那男子的長像容貌,心中才是恍然,又道:原來是這樣,看起來仇視天下男子的大小姐,也是……也是喜歡小白臉的,這男子長得漂亮俊美的很,所以小姐才帶他回來。

三人進得莊內,穿過大堂和演武場,走到一片內舍屋居,小琴見小姐遲遲不發話,只得代替她道:“李公子,你今晚便睡在這些廂房之中吧,等到明日……”

凌羽雪站在一旁聽到卻是阻止搶道:“不行,這些廂房都是招待這次相邀過來助拳的貴客的,他……他功夫這麼差,有什麼資格可以睡在這麼精緻的廂房之中,哼,那邊還有一間柴房,今晚就讓他睡在那裡吧。”

小琴話說一半,便被小姐打斷,聽到小姐讓李公子睡在冷颼颼的柴房之中,又不敢反駁,只得無奈的用歉意的眼神看着龍玉承,看見龍玉承一臉燦爛微笑,彷彿對小姐於他的輕微怠慢毫不在意般。

龍玉承聽了這話,點一下頭,道一聲:“多謝。”便徑自向那破爛的柴房走去。

凌羽雪在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走遠,玉齒緊緊咬住,渾身輕顫暗自跺腳,只覺得心中一酸,眼睛一紅,想要墮下淚珠來,卻又拼命吸氣忍住。

龍玉承推開柴房門,一股濃界重的黴味衝面而來,不由得咳嗽幾聲,掩住鼻子走到柴房中,摸到破爛的煤燈點上,一時纔看個分明,轉頭見這柴房之中果然是凌亂不堪,便是下腳處都不好尋,更別說睡覺。

龍玉承,只得搖一搖頭,彎腰拾起腳下堆放的柴火,放在一起,再用細小的枯草鋪出一個牀來。

龍玉承準備完畢,輕輕坐上去,腦中卻是想着今日的事情,正在沉吟該怎麼打探這裡的消息,突然柴房門上駁駁的緩緩扣門聲響了起來,龍玉承微微一愣,站起身走過去,打開柴房的大門,見門外站着一個小巧的人兒,手中端着一盤東西,正是小琴。

小琴看見龍玉承打開房門,對他咯咯一笑,不搭話便端着盤子走了進去,待走進去看到柴房之中破爛不堪的樣子,鼻子中又聞着重重的黴味氣息,不禁皺了皺眉,心道:小姐雖然還不喜歡這李公子,但是人家總算遠來是客,這樣對待人家真是有些……有些不好了。

小琴轉過身來,對着龍玉承歉意一笑,將手中的盤子放在一個破凳子上,道:“李公子,這裡實在是侷促的很,只能委屈你了。”

龍玉承見小琴微胖的小臉上全是愧疚,輕輕一笑,道:“不妨事的,這裡也好的很啊。”

小琴嘆口氣,又道:“哎,你呀,你若是稍稍懂得一些迎逢轉圜,小姐也不會這般惱恨於你了。”

她說完端起盤子中的一個食盒和一壺美酒,給龍玉承斟了一杯,又道:“李公子,我看你今晚只吃了幾個白麪饅頭,菜也沒吃一口,所以給你端了些酒菜過來。”

龍玉承稱了個謝,心中卻是尋思道:你都在我身上下了軟骨散現在你那樣的酒菜,我可是不敢多吃的。

小琴轉頭看他手也不動一下,目中一閃,咯咯笑起來道:“李公子,你不用害怕,這酒菜裡面可沒有下藥的。”

龍玉承微微一笑,端起她斟滿的酒杯,一口飲了進去,滿足的嘆口氣道:“小琴姑娘,沒有想到你年紀雖幼小,除了有一雙巧手以外,這下藥的本領也是天下無雙,”

小琴被龍玉承幾句好話一奉承,咯咯咯的不住嬌笑,面上更是神采飛揚,掩口道:“李公子,你誇耀起別人來,本領可也不小啊。”

小琴眼神一轉,又道:“不過這次你可誇錯人了,我這下藥的本事雖然不錯,卻不是我自己會,而都是……都是小姐她教我的。”

龍玉承微微一愣,料不到原來這些都是凌羽雪的主意,哦了一聲,小琴盯着他又道:“我家小姐她本領這麼高,武功又這麼好,人又長得……又長得……嗯,你怎麼不去對她大說好話了?”

龍玉承嘆口氣,搖頭苦笑道:“小姐雖千好萬好,但是這脾氣麼……”

小琴也嘆口氣,幽幽道:“李公子,你也莫怪我家小姐,她過去因爲一些事情,所以纔會如此這般,其實她心中最是痛苦迷茫,我看她一個人的時候,倒是沒有幾天快活的日子可過。李公子,自然知道‘只要功夫深,鐵杵也能磨成針’的道理,你若是真的對她有心思,就應當知道怎麼作。”

龍玉承面上微微尷尬,心道:這凌羽雪這樣的古怪脾氣,誰敢去招惹。

他於是轉開話題道:“小琴姑娘,我看你們下藥的手法這麼繁瑣複雜,那若是要給那些人解藥的時候,豈不也是這麼麻煩的?”

小琴看龍玉承面色微微發紅,心中開心起來,想:這李公子也是面嫩,現在害羞了,不敢再接這個話了呢。所以就着龍玉承的話語隨口說道:“咯咯,笨公子,你可又猜錯了呢,這下藥的手法雖然複雜,但是解藥的那下卻是簡單之極。”

龍玉承皺眉哦了一下,小琴又道:“若是要給他們解藥,只需要用薰香點燃,在他們的鼻子下湊近聞一聞,他們便可以醒來了,不是簡單的很麼?”

龍玉承對迷藥暈香全無概念,

龍玉承沉吟道:想要取得這個薰香,說不定只有偷偷到凌羽雪的房中,才能找到。便問道:“只是不知道何小姐,她到底住在哪裡的,我怎麼才能找得到她。”

小琴聽他這話,心中大喜道:“你要去私下裡找小姐麼?……你要找她作什麼?”

龍玉承嘆口氣道:“我今日與她之間發生了一些事情,起了誤會,自然想去找找她,與她分說清楚。”

小琴認同道:“你要去找她自是可以,只是……只是……”

龍玉承擡頭道:“只是什麼?”

小琴想了一會,又給龍玉承斟了一杯酒,輕輕勸道:“只是李公子,你這性子可要好好的改一改,我剛剛看你走了之後,小姐在那裡氣得直跺腳……過去雖然小姐對人不太熱情,整日裡不開心,但是好像今晚氣成這樣子的,倒是很少見,所以你要是再去找她,可不能又說錯話,惹她生氣了,不然我小琴可頭一個不答應你。”

龍玉承聽到小琴說凌羽雪氣的跺腳,心中微微詫異道:她生什麼氣,我只道她性子如此冷僻無情,可沒說錯什麼惹她生氣的。

心中如是想,但是口中卻答應道:“你放心,我這次去找她,自不會與她爭執,她說什麼,我便應承什麼就是了。”

小琴見龍玉承思量一下,就點頭答應了,心中歡喜無限,只覺得自己這個小小紅娘可又作對了,便笑道:“李公子,你還餓不餓?你要是不吃了,我們就一起出去吧。”

龍玉承聽得煩惱不已,想:我可是想自己偷偷去,作的事情可不能給你知道,你跟我去作什麼?便搖頭道:“不敢勞煩小琴姑娘了,你告訴我她住在哪裡,我自己去就行了。”

小琴以爲他有些害羞話要對小姐私下說,自然是不想自己跟去聽到,不禁也是紅暈雙頰,低頭小聲道:“李公子,我只帶你到小姐的房外,就回去了,你放心,我決不會……我決不會偷聽你們說話的。”

龍玉承大是搖頭,可又生不出反駁之言,無奈嘆息道:“既然這樣,那便多謝小琴姑娘了。”

小琴見他對自己始終彬彬有禮,叫自己小琴姑娘,心中卻是自有想法:要是李公子果真與小姐好了起來,那我以後可就不能再叫他李公子了呢,那我喚他……喚他……姑爺麼?我聽說那些丫鬟們要是沒有嫁給旁人,跟了小姐出嫁的話,那最後都是跟了……跟了自己姑爺的呢。

小琴想到這裡,心中哎呀一聲,看也不敢看龍玉承一眼,當先就向柴房外衝去,只是她心神不寧,眼波紅暈,竟然連柴房門也未看清楚,砰的一下就撞在門邊的柱子上。

龍玉承大吃一驚,想不明白這小琴姑娘爲何突然好像魂不守舍,又羞又怕的樣子,趕緊伸一把手扶住她,關切道:“小琴姑娘,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小琴被龍玉承扶在身邊,更是害羞,只是心中的想法卻不敢對他說,低頭扭捏道:“沒事,沒事,李公子,我們快走吧。”

龍玉承聽得啞然失笑,暗道:你這小姑娘,作什麼比我還着急。便笑一下道:“好,等我吹滅了燈火就走。”說完轉身過去,呼的一聲吹滅了柴房中的燈火,房中頓時爲之一暗。

小琴站在門口,渾身顫抖不敢動,突然身邊都黑了下來,只聽得自己心中咚咚跳動,突然又聽到身後一個溫柔的聲音道:“我們走吧。”

小琴腦中一迷,便隨着那個聲音心思不屬的走了出去。

兩人走了出去,過一會,龍玉承回頭苦笑道:“小琴姑娘,你要帶我去哪裡,怎麼總是在後面垂頭走路的,我走在前面,怎麼辨得方向?”

小琴這才啊的一聲,驚醒過來,趕緊跑幾步,從龍玉承身邊穿過,向廂房之後的小院內跑去。

龍玉承跟在她身後,快步走了一會,見穿過小院,裡面有一個大大的花園,花園當中有一個雙層的小木樓矗立,此時花園和小木樓之中都無燈火,漆黑茫茫,看着無甚煙氣。

小琴又走了幾步,走到小木樓下面,喃喃道:“怎麼小姐不在的麼?還是說小姐已經睡下了?”轉回頭看了龍玉承一眼,咬一咬牙,開口輕輕喚道:“小姐……小姐……你睡了麼?”

叫了幾下,裡面都無人應,小琴心中不住失望,心想:現在李公子好不容易要服軟了,今晚要是沒有見到小姐,不和她說出這番話,只怕明日一過,李公子又不肯說出來了,這可怎麼辦纔好?

小琴心中着急無比,轉身過沙來,見龍玉承卻是一臉微笑得看着自己,面上毫無焦急之色,心中又一軟,輕輕道:“李公子,你……你在這裡等一下好麼,小姐可能是出去了,我這就去外面找找她,我找到她便趕緊叫她回來,好不好?”

龍玉承聽得眼中一亮,心想:這可再好不過了,現在這小樓之上沒有人,小琴又出去叫她的小姐,那我正好偷偷上去尋找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蜻蜓香”解藥出來。便點頭道:“好是好,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麻煩小琴姑娘了。”

小琴趕緊又道:“不麻煩,不麻煩的,李公子你就在這裡賞賞花,看看月色,我一會就回來了。”說完腳下飛快,急匆匆的就跑出去了。

龍玉承這才轉頭看去,見這花園之中果然種植了不少名花品種,湊在一起爭奇鬥豔,很是好看,只是叫自己這軍中莽夫,效仿古人月下賞花,就如同牛嚼牡丹,豈不是大煞風景。

龍玉承心中哈哈一笑,不多等待,便輕輕的走到小樓中去,走到一樓,這裡的月光都被遮蔽住,龍玉承運足目力仔細看去,周圍只有一些桌椅板凳,佈置的甚爲簡單,顯然不是藏藥的地方。

龍玉承又輕輕上了二樓,這裡已經有月色透過窗戶漫了進來,微微閃着一些潔白的光線,這二樓之上看着就知道是一個女子的閨房,收拾的甚是乾淨整潔,房中佈置很少也很淡雅,前面書檯桌子儼然,當中還有一面銅鏡立在上面。

龍玉承轉頭過去,又看見一旁還有一個小躺椅,旁邊是高高的櫃子,便信步走過去,見小躺椅上也有書法練字的宣紙,而且聞着墨香凜冽,放下宣紙,低下頭,這纔看清楚躺椅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方桌,甚是矮小,顯然是給躺在這裡的人湊手拿東西用,那方桌之上盡是瓶瓶罐罐。

龍玉承看得大喜,心想就是這裡了,趕緊湊過去找起來,只是那些瓶瓶罐罐有大有小,外面沒有封籤,他知道這裡面八成都是烈性的迷藥或者毒藥,自然不敢揭開瓶口嗅聞一番,而且自己對這些迷藥之流毫無涉獵,就算聞到了,也是分辯不出來。

龍玉承看着滿桌的小瓶,嘆了口氣,正不知該如何下手,突然又看到方桌的最盡頭,那裡好好的矗立着三隻細小的蓮花確實是作的巧奪天工,晶瑩剔透,自己若不是聽了小琴姑娘的分說,便是在這裡找上一萬年,也不會想到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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