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溶玥到達紫霞寺時,天幾乎已經全黑了,寺廟中的人早就得知了蘇溶玥她們要來的消息,這等貴人,他們怎敢怠慢,早就備好了齋房,全寺恭迎着。
可是當看到,蘇溶玥他們每人身上都帶着大片的血跡時,有些侍衛甚至還受了傷,不禁讓寺衆人吃了一驚!
紫霞寺的方丈連忙走上前來,行了一禮,開口說道:“阿彌陀佛,貴人這是怎麼了?可是遇到了山匪?”
“已經無事了,有勞方丈帶我們去各自的房間吧,我們趕了好幾天的路,現在需要休息了!”青霓開口說道。
蘇溶玥,凝昭儀還有青霓與琉璃,每人都帶着面紗,即使這裡是佛門淨地,可是這些和尚畢竟是外男,蘇溶玥她們自然要避諱!
方丈哪裡敢不從,雖說出家之人無慾無求,可是這些貴人也不是他們能夠怠慢得罪的。
還好這貴人沒有什麼事情,否則就算是在途中遇險,他們紫霞寺也難免會被牽連。
凝昭儀的臉色有些蒼白,顯然是嚇得不輕,但還是扯出一抹笑意,說道:“嬪妾的院子就在娘娘隔壁,嬪妾無須娘娘照拂,娘娘一切隨意。”
說罷,凝昭儀向蘇溶玥行了一禮,進了自己的院子,青霓冷眼看着凝昭儀,對蘇溶玥說道:“還是個識相的”
蘇溶玥沒有說什麼,也回了院子,琉璃趕緊去準備熱水,讓蘇溶玥可以泡澡解乏。
青霓與琉璃想在一旁在伺候着,蘇溶玥讓她們都各自散了,她們兩個身上也沒比她乾淨多少,滿身的血跡,還是清洗一下才舒服。
琉璃與青霓也不推脫,將蘇溶玥的衣物備好後,便退了出去。
屋內靜悄悄的,唯剩下蘇溶玥一人,蘇溶玥不自覺的落下了兩行淚,卻被她快速的擦拭掉了。
她將頭浸入水中,半晌後才探出身子,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每當她心緒不寧時,她便會這般,將自己沉入水中,感受着死亡的壓迫。
時時提醒自己記住這種感覺,若是不想真的體會嘗試,便要振奮起來,將所有的痛苦都送給敵人。
蘇溶玥心疼那個孩子,或許世上的每個人都有罪,可是他卻是無辜的,他本是世上最乾淨純粹的存在,卻仍然被生生的捲入了大人們的陰謀之中。
她從不認爲自己是個良善之人,也從未有過心懷天下的胸襟,可是當她看到,那個前一刻還在開心笑着的孩子,下一刻便在自己眼前被炸成了血霧時,她的心境便徹底變了。
她迫切的想除去那些人,想還東乾一個太平盛世,從此不再有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更不會有無辜之人被捲入權利的旋渦!
上到王侯將相,下到平民百姓,每個人都可以安心的過自己的生活,幼有所養,老有所依,不會再有家庭的分崩離析,不會再有妻離子散!
她突然真正的明白了乾景堯,爲什麼他上位這麼久,卻一直未有大動作,明明他比任何人都憎恨西太后,卻還一直容忍她留在自己眼前。
因爲他不想讓東乾百姓爲他的復仇,而付出血的代價,他想要的從來都只是一個完整太平的盛世!
而她一定要盡她所能,去助他,去幫他,絕對不會讓今日之事,再次發生!
蘇溶玥在水中泡了許久,直到覺得身上再無血腥的味道,才從浴桶中爬出,換上了乾淨的衣物。
蘇溶玥將衣服穿戴整齊,便將琉璃換了進來,正想與她解釋一下,自己的行程,這時卻是有一黑衣刺客從窗戶中飛躍屋內,朝蘇溶玥殺了過來!
赤煉他們都在自己的屋內休息,誰也沒有想象到會再有刺客的出現,直到聽到琉璃的尖叫聲,他們才趕緊拿着刀劍,趕到了蘇溶玥的院子。
紫霞寺的和尚們一聽有人行刺,一顆心立刻提了起來,這貴人怎麼剛到紫霞寺便又人行刺,這若是在寺廟內遇害,他們所有人的小命可就都不保了!
一堆人圍在了蘇溶玥的院子中,卻沒有一個人敢推門而入,不論蘇溶玥有沒有事,他們都不能擅自闖進去,不僅會被定罪,也會壞了蘇溶玥的名聲!
“娘娘,您沒事吧”赤煉剛開口,便見一道黑影,靈活的翻出窗子,步伐詭譎的跳躍在寺廟的房檐之上。
赤煉正欲施展輕功,去捉拿刺客,卻被突然衝出屋內的琉璃撞了個趔趄。
“大統領,你剛剛看見沒,有刺客欲行刺娘娘,剛剛被我趕出屋外了,你看見沒有?”琉璃顯得有些激動,上氣不接下氣的,拉着赤煉便詢問着。
衆人皆是一陣黑線,能沒看見嗎?
剛纔若不是你攔着,也許人家大統領就把刺客抓住了!
可是他們也只敢在心裡暗暗腹誹,畢竟誰都看得出來,這姑娘是貴人身邊的人,他們哪個怪罪?
赤煉雖然長着一副粗糙兇狠的樣子,實則內心是十分的溫和善良!
他覺得琉璃一個小丫頭,能夠在危機時刻將刺客趕跑,已經很了不起了。
雖然說他們已經見識到了蘇溶玥的手段,但是萬一蘇溶玥不察,被傷到了,那便是他們的過錯了!
雖然琉璃剛纔的行爲有些礙事了,但是見琉璃被嚇得這般驚慌失措的模樣,赤煉還是好脾氣的安慰道:“我會派人下山搜尋,姑娘不用擔心!娘娘她沒事吧!”
琉璃嘆了口氣,眼中有些擔憂的說道:“娘娘被嚇到了,此時正在屋中靜養,娘娘說她以後就在院中潛心祈福,哪裡都不去了!你們要將院子護好,千萬不要再讓可疑之人有可乘之機!”
赤煉撓了撓頭,蘇溶玥嚇到了!?
他怎麼有點不信呢!
上午才見到她殺人如麻的樣子,晚上便被一個刺客嚇壞了!?
不過赤煉這人比較簡單,只要是他認定的好人,那他便選擇相信,所以他見琉璃這般說,雖然心中是有些懷疑的,但還是毅然決然的相信了!
“姑娘,不知那位貴人可受了傷,是否需要壓驚的藥材?”方丈覺得這次來的哪裡是個貴人,分明是個災星,可他們還必須得萬般小心的照顧着!
琉璃擺了擺手,笑着說道:“娘娘沒事,就是有些累了,睡上一覺便好!”
見琉璃都這般輕鬆的不在意,衆人便也不再打擾,赤煉四處檢查了一下,又在各個方位都派了人手,以防萬一。
琉璃走進屋內,看了眼牀上的人影,哪裡還有剛纔的笑模樣,一張小嘴噘的都要蹺到了天上去!
那妙曼的身影走下牀榻,掃了她一眼說道:“剛纔你不是演的很開心嗎?怎麼一進屋子便成了這副嘴臉?”
說話的哪裡是蘇溶玥,而是一臉促狹的青霓!
“我知道了,現在小姐不喜歡我了,她現在最偏心,什麼都跟你說,都不要我!”上次小姐還說再也不會瞞着她呢,這才過了多久,小姐便把那些好話全忘了!
“這次娘娘可不是要誠心瞞着你,實在是怕你不肯同意,也纏着要去建蘇!”在蘇溶玥與琉璃說話時,那進了的黑衣人便是青霓假扮的。
而後兩人便更換了衣物,再由琉璃一嗓子喊出來,將所有人都引了出來,蘇溶玥便在所有的人的眼皮子底下公然逃走,讓他們都來見證一下那“刺客”的模樣!
接着蘇溶玥便以受驚爲由,封鎖院子,爲她日後的閉門不出找了個絕佳的藉口!
“我哪裡有那麼任性啊?我怎麼可能會一直纏着小姐,讓她帶我一起去呢!”琉璃矢口否認着,拒不接受她們兩人的看輕!
青霓笑着摸了摸她的頭,卻是正色說道:“接下來的日子纔是最嚴峻的考驗,娘娘的順利與否都取決於我們了!”
琉璃也嚴肅的點了點頭,她們心裡都清楚,西太后是一定不會這樣放任她們的,她一定會想盡辦法來查探,來迫害!
而她們一定要保證不被人所發現,否則蘇溶玥的名聲就壞了,一個宮妃私自逃脫,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而此時的蘇溶玥,隨手扯下身上的黑袍,一身男裝的打扮,騎在一品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上,快馬加鞭的向西面趕去!
琉璃與青霓勸她歇息一晚,可是她等不及,一想到當年的真相可能就在眼前,她體內的血液便在不斷的沸騰,她一刻都等不了了,恨不得馬上就趕到建蘇!
蘇溶玥趕了將近一夜,凌晨時分纔剛剛到達建蘇,蘇溶玥到達了與尹澄徹約好了的酒樓,卻是沒有與他們會合,而是隨意扒了兩口飯,便又踏上了建蘇的街道。
蘇溶玥四處的巡視着,將孔府,軍營,城門等重要地點的方位都牢牢記在心中。
這裡不是京都,他們沒有後援,而且據說這個孔輝十分的狡猾,若是被他察覺到風吹草動,一定會血拼,可他孔輝想魚死,她還不想網破呢!
突然,蘇溶玥在一個府門駐足,她擡頭望了望門上的匾額,上面寫着“聶府”二字。
聶府,難道是聶雲熙?
蘇溶玥並不熟悉羽燁軍中人,也不十分了解聶雲熙這個人,但是他能一直做哥哥手下的副將,想必人應該不會差。
而且在肖月如這件事上,她對聶雲熙還是有幾分好感的,至少他做到了不離不棄。
或許過幾日,她該去會會這位聶副將!
天色越來越亮,街道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幾乎所有出現在街道上的人都要望一眼蘇溶玥,還有不少女子更是將眼神貼在了蘇溶玥的身上。
蘇溶玥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她早晨吃飯粘到了飯粒?爲什麼所有人都這般一致的望着自己?
蘇溶玥不疑有他,獨自走到了莘學院。
莘學院是東乾爲各地學子科考時準備的客棧,價錢便宜,而且避免了魚龍混雜,打擾學子們考學!
可是當蘇溶玥踏進莘學院時,裡面的學子哪裡有緊張備考的模樣,有的三五人湊成一桌,在那賭起錢來。
有的則幾人要了一些小菜,點上一罈酒,在那醉生夢死起來,總之幾乎是所有人都在那嬉笑玩樂,完全沒有想象中的那種緊張氛圍。
蘇溶玥向樓上張望了一下,有幾個學子一臉憤恨的望着下面,見蘇溶玥在擡頭看着他們,才連忙收回了目光,轉身離開。
蘇溶玥蹙了蹙眉,正欲上樓查探,卻被笑盈盈的掌櫃的攔住了去路。
蘇溶玥一身男裝,身上的衣衫用料華貴講究,一見便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掌櫃的便連忙放下手中的事前來招呼。
“小公子也是來住店的嗎?小公子有什麼需要?想住哪種房間呀?”
“莘學院的房間不都是相同的嗎?難道還有好壞之分?”莘學院的初衷便是爲了公平,避免了差別對待,讓所有的學子都心境平和的考學,所莘學院一直都由朝廷來資助,不過看起來這建蘇似乎別具一格!
“小公子一見便不是本地人,咱們建蘇與別處是不同的!要不我帶着小公子四處逛逛,看您能喜歡上哪一處?”這掌櫃的最會看人,這蘇溶玥一見便是個非富即貴的,攀上準沒錯!
“我不喜歡別人跟着,我先自己看看,有看上的再找你!”蘇溶玥耐性的迴應着,沒露出一絲不悅,她剛來建蘇,行事自然還是低調些的好!
“哎,那好,小公子請便!”掌櫃的看了一眼蘇溶玥,又繼續說道:“小公子離那地字號的人遠一些,別被染上了一身酸臭氣”
蘇溶玥笑了笑,徑自踏上了二樓,進到了剛纔那幾個人的房間。
屋內的擺設極其的簡陋,只有幾張牀,連一個桌子都沒有,十幾個人住在一個屋子裡,可想而知那環境是有多亂了!
其中一人見蘇溶玥進來,立刻拉下了臉色:“你這人怎麼沒教養,爲何隨便進別人的屋子?難道,你們有錢,便可以這般不講道理嗎?”
“張渝,不要無理!”一身穿灰衣的書生出言制止道,又向蘇溶玥賠了禮,舉止很是謙和。
“蔣天,你這是做什麼?對他們這般的富家子弟,你越是客氣,他們便越是會欺負到你的頭上。”張渝似乎是很討厭蘇溶玥,一張嘴便出言不遜!
蘇溶玥挑了挑眉,神色清傲的說道:“你這人怎麼這般以貌取人?”
張渝卻冷笑着,嘲諷的說道:“以貌取人的應是你們纔對吧,穿的好些便可以高人一等,隨心所欲,而我們卻要受你們的欺負,就連吃飯都要吃你們吃剩的!”
“既然你不以貌取人,那又爲何剛剛見到我,便對我這般敵意?難道穿的好些的便是紈絝子弟,只有穿的與你一般,纔是正經人家嗎?”蘇溶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神色輕蔑的說道。
張渝一時被蘇溶玥反駁的說不出話來,他的確是下意識便將蘇溶玥看成了下面的那些紈絝子弟。
可是,下面那些有錢有權的人,的確是沒有一個好人,他這麼覺得也沒有什麼錯啊!
“五十步笑百步,真是可笑!”蘇溶玥又冷嘲熱諷起來,氣的張渝頓時便跳腳了!
“我們可笑?我看你們纔可惡呢!好好的科考讓你們生生變成了”然而張渝還未等說完,便被蔣天拉開了。
“敢爲兄臺高姓大名?”蔣天客套着笑道。
“月容”沒有聽到她想聽的,蘇溶玥覺得略略有些遺憾,不過看來若是想知道內幕,還是應該從這些人身上下手。
“月兄,請原諒張兄的魯莽,其實張兄是近日備考有些煩躁,並無惡意的!”
蘇溶玥掃了一眼這蔣天,這人防範心太強,看來還需好好籌備
“無礙,在下倒是十分欣賞張兄的直爽,月容還有兩個朋友在別處,今日便先行告辭,改日再來拜會!”
蘇溶玥與蔣天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便直接離開了,蔣天卻是瞪了一眼張渝說道:“有些話可不能亂說,小心惹來殺身之禍!”
張渝縮了縮脖子,也是後怕,那種話,是萬萬不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