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祁的腳步似灌了重鉛,每走一步都好像有千萬利刃同時刺進心臟,赤血染透理石,屍體血肉模糊,蕭子祁慢慢停住腳步,蹲下身,顫抖的手指撫上關山還帶着溫度的屍體,心緒到了崩潰的邊緣。
忽的,蕭子祁沖天吶喊,淒厲的長嘯彷彿困獸哀鳴,驚天動地,震撼人心。
天空飄下雪花,入冬的第一場雪悄然而起,那如鵝毛般的大雪順間覆蓋下來,落在關山的屍體上,被血水融化。
花如月無聲站在蕭子祁背後,絕頂的悲涼撲面而至,感受到那份哀傷,花如月淚水溢出眼眶。
緩緩的,蕭子祁抱起關山的屍體,一步步走下校場,整個軍營沒有一個士兵過來阻止,花如月默默跟在後面,她知道,這是蕭晟宇給蕭子祁安排的下馬威。
蕭子祁已經用事實證明了關山是他的人,這讓皇宮裡的蕭晟宇氣憤之餘又有着強烈的滿足感。
“韓使的消息果然精準,辦法果然奏效,要朕如何賞你?”御書房內,蕭晟宇一臉得意的看向韓石。
“齊皇言重了,這事兒微使可不敢居功,其實……其實關山是蕭子祁的人這件事是齊後告訴微使的,她還拜託微使將此事告知皇上。”韓石小心翼翼開口。
龍案後面,蕭晟宇劍眉微皺,“真的?”
“微使豈敢欺瞞皇上,此事千真萬確,齊後曾囑咐微使切不可把真話說與齊皇聽,可微使覺得,這種天功微使實難承受。”韓石擡頭,目光堅定。
因爲韓石的話,蕭晟宇在青芙這件事後第一次走進九華殿,那時的花柔依正坐在內室的梳妝檯前,梳理着自己的長髮。
聽到腳步聲,花柔依眼眸一暗,正欲起身卻覺肩膀有力道壓下來。
“免了。”拿過花柔依手裡的玉梳,蕭晟宇捻起一縷那披在肩上的如墨長髮,自上而下輕輕梳理,“是朕冤枉你了,怪朕嗎?”
巨大打擊之後,蕭晟宇絕心斷情,他發誓,此生再也不會對任何一個女人心軟,他的江山不需要誰來分享。
至於花柔依,蕭晟宇無法形容對她的感覺,但他確定這種感覺不是男女之愛,加之大齊不能無後,花柔依在朝中沒有背景,對自己又尚有用處,便留着吧。
“臣妾不怪皇上,因爲臣妾知道皇上只是一時矇蔽在小人的圈套裡,對臣妾,皇上是有情的,若非如此,單憑私闖皇陵劫持聖主這一個罪名,皇上拉我出去凌遲都不爲過。”花柔依靜靜坐在銅鏡前,由着蕭晟宇擺弄自己的頭髮,柔聲細語說着討好的話,心裡卻冷的似是冰山之巔的寒錐。
經過這件事,花柔依越發意識到即便有攝心術在,蕭晟宇仍不可靠,對內,她需要在朝堂建立起一支屬於自己的政治力量,對外,她要以主導的身份與盟國頻繁接觸,以確保蕭晟宇倒臺之後盟國還能給她花柔依面子。
入冬的第一場雪下了很久,蕭子祁厚葬關山之後便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裡,一天一夜沒有用膳,此間花如月去過兩次,敲了幾次門,裡面無人應聲。
回到自己房間,花如月面色沉靜如水,“錦音,你確定那十個人就是‘旱魃’?”
“屬下確定,當日救青芙母親和弟弟的時候,屬下曾與他們交過手,同樣的裝扮,武功路數如出一轍。而且屬下相信,他們也知曉屬下與玄塵的身份了。”
“那也就是說,南宮翰能憑此猜到我們與謝從文合作過……也罷,這件事他早晚會猜到,只是我不明白,到底是什麼重要的事能讓南宮翰屈尊到大齊來,眼下皇宮裡面沒有動靜,這說明南宮翰在刻意隱藏身份。”花如月最不喜歡這種敵暗我明的打法,尤其在實力不相上下的時候。
“主人的意思是,他會對我們不利?”錦音聽出端倪。
“他已經這麼做了,否則關山也不會死。”花如月冷色開口。
“那我們?”錦音憂心問道。
“想要幫蕭晟宇,七方諸侯令是關鍵,南宮翰的目標十有八九是這個。”花如月擡眸看向錦音,“只是堂堂一國之君,刻意跑過來管這等小事,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他會明搶?”錦音不覺得諸侯令是小事,但‘旱魃’即便厲害也不致無敵,否則青芙的母親和弟弟是怎麼被救出來的!
而且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南宮翰你就算再霸道,也不好欺負到人家門口兒撒野不是。
“誰知道,守好諸侯令吧。”花如月依舊不相信南宮翰會有這等閒功夫,而且心裡對已經得手的諸侯令亦無甚擔心,重要的東西已經不在了,關鍵時刻她送南宮翰幾個都沒問題。
她擔心的,是未得手的那兩塊令牌……
經歷青芙一事,花柔依再封爲後,九華殿重現往日輝煌。對此,後宮那些躍躍欲試的嬪妃又一次陷入絕望,順間對人生失去了信心,好像活着都沒啥意思了。
“蜀帝君一次又一次幫助本宮,本宮思來想去總覺得應該親自見面帝君,說幾句道謝的話,不知韓使可否引薦?”花柔依悠緩走到韓石面前,美眸看過去的時候,雙手暗自催動靈力。
關山是蕭子祁的人這件事花柔依並不知情,但她卻因爲這件事而重封爲後,如此恩情的確應該重謝,花柔依表面上是這個意思,心裡卻不以爲然。
能在皇后的位子上撐到今天,她自問不是傻子,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南宮翰也不是什麼善人,他幫自己的目的還有待確認,過早感激只會讓別人把自己當成白癡。
“這個……帝君說了,皇后娘娘不必介懷,帝君……”就在韓石敷衍之際,花柔依驟然催動靈力,黑眸閃出的綠光順間穿透韓石的眼睛,直入心底。
聽不見韓石在自己耳邊嘰裡呱啦的說些什麼,這些對花柔依來說毫無意義。
慢慢閉上眼睛,收聚靈力,花柔依輕籲口氣。
身側,韓石有點兒蒙。
大姐,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要睡着了咋滴?
“城西南王員外的舊宅雖然還好,但招待堂堂蜀國帝君就顯得有些不太體面……”花柔依睜開睛,斜睨了眼旁邊的韓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