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凌天驕
想想一個通體透白的人忽然紅了眼眶,那該是怎樣驚悚的場面。
這些年,不管處境如何艱難,不管境遇如何不堪,蕭振廷都咬牙堅持,可是現在,看着那張面目全非的聖旨,誰能告訴他,這些年,他到底在堅持什麼!
絕望如海水倒灌,壓抑的蕭振廷幾乎不能呼吸,錐心的極痛折磨着他身體裡每個細胞,令他無法支撐的倒在地上,無邊恨意侵襲,一口血狂噴出去,蕭振廷知道,他的生命,快要到終結的時候了……
翌日,蕭子祁的別苑迎來了貴客,連花如月都沒想到,夏侯淵會來別苑。
鑑於蕭子祁不在,花如月不得不出門迎接,不管私底下自己如何不待見這隻老狐狸,但面子上總要過得去,畢竟這尊神在世人眼裡,還是很有威望的。
“周老國公能來別苑,這樣如月怎麼招待纔不致怠慢呢!”花如月笑語相迎,一臉的受寵若驚。
“那就,不用招待了,老夫是來看寧王的,瑞王妃帶路便是。”夏侯淵對花如月不甚瞭解,除了花晴萱,他私以爲花府其餘人都犯不着讓他稍加註意。
花如月覺得夏侯淵來的有些早,之前的事她才查出一些眉目。
見花如月猶豫,夏侯淵不由咳嗽一聲,“不管神醫能不能治好吾孫,老夫都不會追究。”
“老國公這邊請。”花如月淺笑,轉身走在前面。你會不會追究我不知道,但我一定會追究到底!
把夏侯淵領到蕭振廷的住處後,花如月便很識相的退了出來,且待回到房間,花如月當即讓錦音走一趟皇宮,務必要將所有事在今晚之前查清楚!
看着蕭振廷越發羸弱的身子,夏侯淵白眉一皺,“怎麼會這樣?”
“沒事,許是這兩日有些操勞……”蕭振廷拼命壓制自己心底的悲涼和絕望,平靜的眸子無波看向對面的老者。
曾經,這個老者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早知這樣,老夫當初就不該讓你插手花柔依的事,罷了,這件事……”
“前日花柔依已經把聖旨交到孫兒手裡,今日外祖父來的正好,也省得孫兒專程過去一趟。”面無表情,已經是蕭振廷忍耐的極限。
攤開蕭振廷遞過來的聖旨,夏侯淵眼中精光驟閃,爾後慢慢沉澱。
“孫兒做的不錯!對了,外祖父煉製的解藥終於有了眉目,這個給你,你先服下去感受一下,如果味道不對要及時告訴外祖父,外祖父定要他們重新調配!”
看着夏侯淵手裡的藥丸,嗅着裡面淡淡的桂花香,蕭振廷緩慢伸手,他要怎麼告訴外祖父,他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味覺了,也因爲這樣,他的嗅覺異常的靈敏。
“多謝……外祖父。”蕭振廷強忍着想要質問的衝動,接過藥丸。
夏侯淵沒有想走的意思,眼中盡顯期待着看向蕭振廷,彷彿在等什麼。
蕭振廷知道他在等什麼,於是將藥丸擱進嘴裡。
“好!那你好生休息,事成那日,外祖父定要用龍攆親自過來接你!”夏侯淵如發誓言般說的肯定極了,聽的蕭振廷抿脣淺笑,微微點頭。
“孫兒,等你。”
圓月似盤,月光如練,已入子時,花如月終於等到鄭洛帶着一個身着宮裝的老嫗到了別苑。
爲了不讓蕭子祁有所發現,花如月特別讓裴彥卿尋個藉口將其拉去喝酒,裴彥卿的藉口找的很好,大概意思是,我聽說花如月沒日沒夜的給你繡了只鳳凰,還準備縫在你衣服上,就是胸前的位置,兄弟,你好福氣!
於是接下來的話裴彥卿不用說的,蕭子祁已經拽他去了酒肆……
燈已熄,花如月帶着鄭洛跟那老嫗站在門外,猶豫着要怎麼敲門纔不會唐突了裡面的溫雅公子。
“主人……”鄭洛覺得事關重大,就別顧忌這許多了吧?
房門吱呀開啓的時候,花如月頗有些驚訝,竟然沒上栓,更爲驚訝,甚至驚悚的是,蕭振廷根本沒睡,而是直直坐在正對房門的桌邊,默默凝視着房門的位置,也就是花如月進來的方向。
四目相視,花如月猛朝後跳了兩跳,倒抽一大口涼氣,毫不誇張的說,鄭洛分明看到一縷輕魂正從花如月頭頂,慢慢飄起。
“找本王有事?”潰散的眼神漸漸收聚,蕭振廷漠然看向花如月,狐疑開口。
“哥,你爲啥不點燈啊!”花如月欲哭無淚,哥你不知道自己這一身白真是,特別驚豔咩!
“節儉是美德。”藉着被燭火燃起的光亮,蕭振廷默默凝視着站在他身邊的花如月,忽想起,這個世上,還有他留戀的東西呵。
“你們進來。”花如月轉身坐下時,喚進鄭洛跟那老嫗。
“他們是誰?”蕭振廷微蹙眉,他其實很想跟花如月單獨在一起,哪怕就這麼坐着也好,因爲除了花如月,他竟然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了。
“二皇子……老奴叩見二皇子……”只見那老嫗看到蕭振廷的時候,忽然跪到地上,淚如雨下。
“你是……”沙啞的聲音隱隱能聽出熟悉的音調,蕭振廷刻意打量一番,卻又覺得很陌生。
“老奴夏荷,大明湖畔的夏荷啊!”老嫗含淚擡起頭,手顫巍巍的扯下臉上薄薄一層面皮,顯露出來的真顏,還不如原來的好看。
“你……你還活着?”蕭振廷震驚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老嫗,這是當年隨她母妃一同入宮的丫鬟,聽外祖父說,自母妃死後,夏荷便跟着失蹤了。
“老奴還活着!一日不爲小姐伸冤,老奴不敢死啊!”夏荷哭着爬到蕭振廷腳下。
“二皇子,小姐死的冤枉,小姐她……”
“母妃到底怎麼死的?是不是那些後宮賤婦設計害死了母妃!還有父皇,父皇根本就知道這件事!他容不下外祖父,所以縱容那些賤婦對母妃下毒手!”這些話已經在蕭振廷心裡刻下烙印,從他很小的時候,外祖父就是這麼告訴他的,這一告訴,就是二十年!
“這……這些是老國公告訴你的?他……他怎麼可以!”夏荷神情悲憤,雙手捶地。
“難道不是嗎?”花如月適時插了一句,因爲鄭洛說事成,花如月便將他們直接帶來蕭振廷這裡,事先,她並未盤問當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