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座大型城市,都不乏各類高聳入雲的商業建築,城市建設的步伐與商業發展相互推動着,普通民衆的經濟層次與這些並不發生直接關係。
夢想的豐滿,現實的骨感,城市中貴不可言與凋零落魄的交界處,分辨一二。
一座摩天大樓的後門拐角區域,一片破舊的低矮平房區,前街的車流涌動光彩奪目,與后街角落內的髒水密佈雜物堆積,形成了很諷刺的一副畫面。
程孝宇和啓豐站在樓頂旋轉餐廳內,望着城市的絢麗夜色,不是看不到腳下近乎於垂直距離的破落,而是這城市中,時不時會有夾雜在光鮮亮麗之下的舊敗。
整層的餐廳內,除了程孝宇的人就是啓豐的人,還沒到吃飯的時間,專門搬了一整套的高檔茶具,請來一名專業的茶師,遠眺夜景之時,焚香煮茶,看似不搭調的環境,也因爲清淨而有了融入之感,專業歌舞團請來的樂師,古韻古香的音樂輕柔飄灑。
唯一夠資格坐在啓豐和程孝宇之間的,即是黒木,剩下即便是多少年的心腹,也是在幾米之外的沙發或是餐椅上落座,時不時的打量着這位小王爺,以貌取人的反向思維即是利益最大化,不存在利益關係貌驚人也不過是路人,他們的心中都在衡量着利弊得失,都在觀度着身旁人的想法,究竟該不該臣服,該以何種方式相處,如果不能臣服,又如何自處等等複雜的想法。
“不要我給你介紹一下嗎?”啓豐端起一杯茶,一飲而盡。
“都是你的老兄弟,你早都有所安排,該帶走的帶走,該享福的享福,該混的接着混,該掌權的接着掌權,與我,無關。”程孝宇每次見啓豐,腦中都有一個完整的腹案,見,即說,別猶豫,對方的經驗閱歷遠不是自己可比,就別掖着藏着自覺高深莫測,反倒落了下成,如此一來,他發現自己似乎一下子提升了一個層次,說不清道不明,就是有種天下我有的感覺,更直白點,好像某些東西更容易被掌控。
啓豐愣了一下隨即釋然,不是早就想到了嗎,臨到面前還是覺得難以接受,一朝天子一朝臣,亙古不變,敢於直面自己胸襟不足的男人,真的胸襟不夠嗎?是不想耗費精力來重新構建啓豐的體系吧?
“也好,奮鬥了這麼多年,也都該收收心了,不過對於你來說,會損失掉數以百億的資金,這些,我無法給予你。”
面對着啓豐出的難題,程孝宇輕輕一笑:“我需要錢嗎?”
啓豐笑了:“你確實不需要因爲錢的因素而擔心。放心,錢沒了,公司在,網絡在,既然國家給了空間,我也別端着架子,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國家機器面前,這北王爺的稱號與跳樑小醜之間並無太大差別。”
程孝宇給啓豐點了一支菸,笑着指了指城市霓虹不曾覆蓋的區域:“殘缺,似乎是永恆的寫照。”
啓豐點點頭,殘缺的覺悟,每一個成功人士都有自己的一番理論實踐基礎,也都有自己對殘缺的理解。不懂殘缺的人,永遠都不可能成功,總想着一次商業案例要百分百完美的商人,你永遠都別想着多次創造利潤價值,偶有一次或許是上蒼開眼。
全盤接收,一,程孝宇不是啓豐的血緣至親;二,程孝宇作爲繼承人並沒有得到啓豐所有嫡系的認可。兩個條件決定了他不可能毫無一點阻礙的得到一切,與其浪費時間精力在整合上面,不如果敢的切斷,將蛋糕劃分出一部分,強制姓將所有分蛋糕的人趕到這一小部分當中。
別太貪心,沒那麼多好事都會落到你身上。
能夠擁有勝利,就已經值得感恩。
看看那些失敗者,你還有什麼資格總是想要擁有一切。
就在這摩天大樓的一側,路燈昏暗店鋪稀少,前曰雨水存留的積水與垃圾混合在一起,散發着刺鼻的味道同時也將道路大面積封鎖,行人需要小心翼翼跋山涉水的尋找一條直達目的地的道路。
衚衕口,燈光昏暗,不遠處就是垃圾箱,刺鼻的味道隱隱隨着風涌而至,附近的住戶似乎習慣了這味道,窗戶開啓,紗窗陳舊,屋內要麼是昏暗燈光要麼乾脆就是沒有燈光,只能依稀看到電視畫面發出的微微光亮。
黑胖子苟靜生帶着兩個心腹站在這裡,叼着煙,愁容滿臉,時不時的望着遠處街道上的車來車往,縮着脖子,不是因爲身體冷,而是心冷,一天時間發生了什麼,苟靜生從電話裡聽得真切,昨天晚上的事發之後,他帶着人臉色跟到了奉天,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可以入手的機會,而爆炸的那輛車子就如一片遮掩天地的烏雲,密佈陰霾,讓在化工集團內部乃至嶺西市都小有名氣的亡命徒苟靜生,此時此刻並沒有做事前的狠辣。
黑色的車子開進了衚衕,髒水噴濺,隱隱更濃郁的味道撲鼻而至,苟靜生那始終無比緊張和恐懼的心放了下來,栽了不怕,得罪北王爺,這種事幹不得。
“二狗子,都知道你有個發小,如今跟着北王爺吃飯,無論如何你也要將這封信遞進去,或是見到能夠主事之人,只說一句話,多少錢可以買命,如此之外,別多說,信中自有計較。”老闆娘,曾經在江湖上也是叱吒風雲的人物,這十年來在家相夫教子,沒想到出了事情,她竟然會是最冷靜也是做出最對選擇的那一個。
“我知道了,喜姐。”苟靜生畢恭畢敬,因爲他,即是當年這位老闆娘帶進公司的。
“去吧,記住,咱們是爲了保命,任何別的心思也別有,你們沒那個能力,一丁點的機會都不會有。”喜姐很漂亮,但人老了,接近四十歲的女人雖說風韻猶存,卻少了少女該有一分純淨,世俗氣將她身上所有的靈氣掩蓋,夠美卻不夠扎眼。
苟靜生狠勁的點了點頭,他是爲數不多知道喜姐在運動的人,老闆還在拼命的想着藉助那苦心經營的利益鏈來保得自身,老闆娘喜姐卻已經看出,不需要繼續嚴重的態勢,此時此刻,自己的丈夫註定是被拋棄的卒子,拖得時間越長命運會愈發的悲慘,乃至……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她不想自己的兒女沒有父親,不想自己苦苦求了近三十年才擁有的家庭破碎,坐在車中,十年來都沒有摸過的香菸點燃,一路上抽了很多,從最初的咳嗽不適應到重新找回抽菸的感覺,喜姐揹負了沉重的心理壓力,最終,她又臨時下了一個改變她命運的決定,讓司機將車子開到了正街,整理了一下衣衫,閉着眼睛養了一會兒神,面容堅毅的走下車,走進那摩天大樓,在一層的咖啡廳坐下來,儘量使自己保持平靜,一杯咖啡,一本雜誌,眼睛不在雜誌上,心不在咖啡上。
雜誌拿倒了,糖,加了六塊。
時間在飛速的流走,很多人對於某一個夜晚的記憶絕不會是坐在沙發上看着鐘錶感受流逝,有時候很短,有時候很長,可對於嶺西市乃至奉天市的很多人來說,這一天的時間,太過漫長,到了夜幕降臨,更是一分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喜姐,不過是羣體中的個體。
孟昶倒了,突然之間兩個小時的時間寂靜無聲,沒有任何動作,可所有人都知道,孟昶早晚會開口,一旦他開口,更多的破綻和漏洞將會暴露出來,在這兩個小時的時間內,很多人在忙乎着,爲的,就是將該掩蓋的東西都掩蓋起來。
程孝宇和啓豐進行了簡短的對話,他們感覺彼此之間有了可以不必多言的心靈溝通,多說無益。
很多人來了,很多人走了,各行各業,甚至有一位大領導的秘書,程孝宇保持着沉默,看着啓豐接待一位位來客,他則時不時的接起一個個電話,內容大同小異。
他真的沒有估算到,一次調研活動,一次被羣衆圍堵,會產生這麼大這麼深的影響,蓋子掀開一點點,你只覺得味道不對,可當你藉着光亮望向井底深處時,血腥的味道和畫面衝襲而來……茶喝完了,該來的人也都來了。
吃飯,就顯得並不太重要,二十分鐘後,啓豐和程孝宇並肩走出旋轉餐廳。
“一位副省級幹部,兩名副廳,這是省裡的,嶺西市,常務副市長,下面都是小嘍囉。化工集團,腐朽不堪,隨便一伸手,即可推得這座城市地標式的企業,頃刻之間坍塌,官員好動,這件事需謹慎。”啓豐給出了答案,上面這三位,漩渦是不能進的,不過在事後,也都會各自得到該有的報應,這件事,到嶺西市爲止。
心腹手下湊過來,啓豐示意他可以直接說,不必迴避。
“豐爺,下面有個小兄弟是嶺西的,發小是化工集團的,穿一句話和一封信給豐爺和宇哥,問多少錢可以買化工集團老闆的命。”
能在啓豐手底下幹事的人,別說是發小,就算是親哥們,也不敢私下裡枉爲弄出什麼迎頭碰事件,必然會一五一十的細數一切後如實上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