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沐春也不能確定這兩件事情之間一定沒有關係，要說一個可能存在有【囤積症】的病人正好是隅川醫學院鬼鬼祟祟的內衣盜竊者，聽起來的確像是一個精心預謀和設計的短篇懸疑小說；可是在醫院工作的好處是，往往會發現很多比小說更爲離奇的現實，所以沐春可沒有那麼容易相信一個巧合。
究竟楚思思是在她的腦海中編織一個有身心問題的病人同時也是一個嫌疑犯的故事，還是真的就如楚思思所想呢？
如果選項只有這兩種，那麼問題似乎也不難解決。
“楚思思醫生是否可以將病人轉診給我？”沐春問道。
“轉診給老師？”
“嗯。”
楚思思的心裡忽然鬆了一口氣，這其實正是她此刻所希望的，倒不是因爲她無法面對一個嫌疑犯，而是，楚思思自己都還沒發覺的原因。
“可以，但是......不過......”楚思思吞吞吐吐不知該如何答應將周剛轉診給沐春老師。
“思思，你覺得分析病人所說的話是真是假困難嗎？”沐春突然轉移了話題。
“我覺得還可以......有一些方法可以參考，比如談話過程中多次出現相似問題，看病人的回答是否有矛盾之處，這個在爸爸的書裡都有教學。”
沐春點點頭，緊接着問道：“很好，那麼你覺得病人是不是總是清楚他自己說的話是真還是假？”
“我不確定，病人應該有時候也不一定知道自己說的話是不是事實吧。”楚思思猶豫着回答。
“很好，那麼我再問楚醫生，你覺得一個普通人，我指的是比如劉田田這樣的普通人，是不是始終都清楚自己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老師的意思是說謊嗎？是指說真話還是假話？還是我理解上有什麼誤解？”
“誤解。我的意思是人是否永遠清楚自己所說的話是真實的，與自己內心的想法是一致的，這種不一致未必表現爲說謊。比如，我來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一個孩子總是對媽媽說，我好累，我頭暈，我不舒服，你覺得孩子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是說自己真實的想法嗎？還是他隱藏着什麼不能說的話，不願意說的話，或者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但是他又需要去表達一些自己的想法，爲了實現一部分可能自己也不清楚的目的。”
楚思思有些聽糊塗了。
“那按照我的意思，周剛這周複診的時候我來看一下，可以嗎？”沐春又一次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楚思思點點頭，有些勉強，更多的是她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好像是她沒有交出一張合格的試卷，原因是中途棄考了，也許再思考思考，再努力努力就能考出高一點的分數，也許後面的題目會比前面的簡單。
“那麼周剛是不是今天來複診？”
沐春在喝完的咖啡杯裡放了一些熱水。
“是，是的，老師怎麼知道？”
“因爲他已經上樓了。”
沐春舉着杯子朝電腦顯示器的方向晃了一晃。
楚思思一聽周剛已經上樓，連忙拿起桌子上的治療記錄本，將本子牢牢捧在身前，逃回了2號門診室，迅速關上了門。
沐春搖了搖頭，更加確定了心裡的猜測。
兩分鐘後，一個身材不到175cm，從背後看上去體型微微有些圓潤的男子站在2號診室門口，禮貌地敲了敲門。
楚思思坐在座椅上，目不轉睛地盯着一本《身心科合理用藥問答》的紫色封面。
“楚醫生，我來了。”男子小聲說道。
見裡面沒有人回答，男子將右耳貼在門上，又用左手敲了敲門，喊道：“楚醫生，我來複診了。”
沐春歪着脖子看着這個男人，手錶上速度最快的那根針已經轉了一圈半。
這男人還真有耐心啊。
連續敲了兩次門，楚思思自然是一言不發，甚至連正常呼吸都不敢呼吸。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總之，既然已經轉診給沐春醫生，那就不要暴露自己在門診室比較好吧。
嗯，就是這樣的！這樣想完之後，楚思思坐在原地，一動不動，豎起耳朵，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
“楚醫生，我來了呀，你不在嗎？不是約好的嗎？”男子堅持不懈地在門口等待着。
“楚醫生去開會了，不在門診。”沐春躺在椅子上說道。
男子聞聲轉過臉來，依依不捨地將耳朵從門上移開，遲疑半秒之後，也沒有朝沐春的門診室走去的意思，而是翻轉身體，將左耳貼了上去。
右手還不忘握住門把手，上下搖晃幾下。
“周剛先生，那個門把手很貴的。”沐春仍是閉着眼睛，懶洋洋地說道。
周剛有些氣餒，一步一回頭地看着緊閉的房門，嘴裡還發出細小的“嘖嘖”聲。
“複診對吧。”沐春百無聊賴地擡起身，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周剛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您在和我說話？”
“嗯，就是和你說話啊。”沐春迴應道。
“哦哦，我是楚醫生的病人，楚醫生她怎麼突然去開會了呢？”周剛眯縫着眼睛，不相信沐春說的話一般，一臉懷疑。
“嗯，開會這種事除了事先規定的，其他都是臨時通知，對吧，這個上過班的應該都懂。”
沐春說完雙手撐在桌子上，百無聊賴地站了起來，走到咖啡機前，轉身，問了一句，“要不要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