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很高興以後我們那邊能有更多病人從這項手術中獲得完整的人生。”
“我也希望我能夠做好，像我的老師劉易斯教授一樣，我希望我能夠做好這份工作。”
張文文說的是真心話。
姜峰點點頭，摘下自己的口罩，“我覺得這是非常有意義的一件事，雖然它看起來很瘋狂。
但是相比人類那些明明很瘋狂，卻說成是很有意義的事情，這件事情看起來又是那麼美好。”
張文文也不明白這句哲學味很濃的話是什麼意思，反正看起來，這位同-胞是接受了他代替劉易斯教授工作這件事，而且在他看來這件事情是美好的。
這就夠了！
醫療中心在拉瑪9地區，一個大型商場的附屬辦公樓內。
檢查由主刀醫生和布朗醫生一起負責，而張文文就沒有必要留在檢查室內。
原因之一是布朗醫生還沒有得到主刀醫生的確認，對於劉易斯教授不再負責這個治療小組的事情，主刀醫師尚不完全知悉，手術在即，布朗也認爲不急於一時向他介紹張文文。
一切還是以保證手術順利和病人安全爲主。
中午十二點半，張文文被布朗醫生的電話叫回治療中心。
辦公室內的氣氛有些緊張，布朗醫生端着咖啡卻一口也喝不下去。
“怎麼了？”張文文問道。
“一切檢查都沒問題，和之前在網上的自我評估一樣，但是，這次現場測試還是發現了一些問題。”
“什麼問題？”
看到布朗醫生神色如此緊張，張文文搬了張椅子坐了下來，主動拿起桌子上的檢查報告看了起來。
“是身體上存在什麼疾病不適合手術嗎？”
“沒有，血液檢查和體檢都沒有問題。”
布朗醫生搖搖頭。
“那是什麼問題，你說他的測試和之前的測試結果不同，是指......”
顯然，布朗醫生似乎從來沒有遇到過姜峰這樣的情況。
“皮膚電反應測試，這項測試的結果......你應該瞭解皮膚電反應測試吧，這是一項不算先進的測試了，但是在BIID患者的檢查過程中，劉易斯教授仍然建議保留這項傳統測試。
一般來說皮膚電反應是不受意志控制的。絕大多數人在收到觸碰，聽到刺耳的噪音或感覺到顯著的情緒刺激時，皮膚電反應都會增強。當用針扎BIID患者感到並不屬於他們的肢體部分時，皮膚電反應會比針扎正常肢體部分的反應更爲強烈，增大了兩到三倍，BIID研究者們一直對此有一個明確的解釋，他們認爲當針扎入患者想要截肢的部分時，他們會感受到更大的威脅。”
布朗醫生說完，張文文搖搖頭感慨道：“這真是諷刺。居然和常識完全相反。”
“是的。”布朗醫生又說道：“你試着拍打BIID患者認爲不屬於他們自己的肢體部分和正常的肢體部分時，他們更早報告感受到施加在認爲不屬於自己的肢體上的拍打，患者的腦補會更優先處理這些觸覺刺激。”
“我明白了，這麼說來這位陶潛的情況是相反的？他認爲不屬於他的肢體部分在皮膚電反應刺激中沒有出現增強的情況？”
“的確如此，所以我現在很困擾，因爲他的核磁共振結果是符合BIID皮層圖譜的。”
張文文又重新看了看檢查報告，眉頭緊緊皺縮在一起，這麼說來，如果是相反的話，還有什麼病症會有相類似的情況。
這時候，張文文想到了沐春，這傢伙要是在的話，問答題就變成搶答題了。
呵呵，可惜他在赤道另一邊啊。
“【半側空間缺失症】，也許也會有這樣的問題。”張文文說道。
“沒多，的確如此，所以我們用了測試，排除了這個病症，他的表現是完美的。”
“還有什麼呢？對了，精神科有一種叫做【軀體認同障礙】，也許姜峰就是這種【軀體認同障礙】或者【軀體妄想症】，患有【軀體妄想症】的病人常常否認他們右腿或者手臂，甚至否認他們身體的整個一側肢體存在。
但是......”張文文摸了摸下巴，無奈道：“但是這種情況更常出現在因爲某些原因失去一部分肢體的人身上，而不是陶潛這種狀況。”
“是的，所以我現在更傾向於認爲他不適合手術，要知道一旦我們把腿截了，然後發現這是個多麼荒唐的決定，整個人生幾乎都毀了。”布朗說完這句話，才勉強喝了一口咖啡。
“之前真的沒有病人後悔過嗎？”張文文實在不能理解一個人怎麼會拼了命想把自己的雙腿從身體上拿走，不論是美觀還是實用性上來說都是不可接受的啊。
“我們的主刀醫生今年49歲，陶先生的手術原本是他第30例BIID手術，還記得他第一次手術的時候給我說，‘我整個腦子都是懵的，我簡直懷疑自己有殺人狂的潛在傾向，我應該去看看精神科醫生。’隨後整整一個月，他都無法睡覺，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會驚醒過來，他是個醫生同時也是位詩歌愛好者，他把那段時間寫的詩發到我的郵箱，我印象深刻。
老教授踩着高跟鞋，
水晶吊燈落在地上，
嘎吱，嘎吱，鞋跟踩碎玻璃
嘎吱，嘎吱，碎了，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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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關於截肢手術的夢？”張文文疑惑道。
“我覺得更像是關於疼痛和破碎的夢，我不是解夢大師，劉易斯教授的妻子你應該認識吧。”
“梅爾教授，精神分析專家，沒錯，她是位解夢專家。”張文文回答。
“沒錯，梅爾教授告訴我，我的想法可能是正確的，這是關於疼痛和破碎的夢。那一週的週五，學校放學後，劉易斯教授就搭乘飛機飛到泰-國，和醫生見面，共進晚餐，然後劉易斯教授足足在這裡住了一個星期，他想要幫助醫生改善他的睡眠，因爲這樣的合作者我們很難找到像他一樣可靠的。
張，你應該明白，想要靠這種手術賺錢的醫生不少，但是一個靠譜的、優秀的、道德品質高尚的合作者，對我和劉易斯教授，更主要的是對BIID患者來說是多麼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