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行救援任務的人員名單, 以古淵爲首,加上三名突擊隊隊員申、邑祀、系色,以及君文乙軒和幺葬, 共六名成員。
行動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爭分奪秒, 精確無誤地實行, 因此不適宜派遣大隊人馬, 這也是君文乙軒能夠以特種兵身份贏得古淵任用的原因。
雖然, 這的確也是尹正比較喜歡的方式,但是君文乙軒的參與,讓他無法保持樂觀態度。
之後, 他回到艦橋,副艦長看到他手上的割傷, 既驚訝又好奇, 還沒來得及表示關心, 就被尹正惡狠狠地瞪得啞口無言。
“我有自虐和虐人傾向,離我遠點!”
野蠻的口吻, 令艦橋內的氣氛頓時飆升至沉默的頂點。
蒼嵐戰艦始終保持低高度緩慢航行在原野上,黑夜籠罩着連綿起伏的山丘,使被夜色浸透的戰艦給人以一種馳騁在深海之底的錯覺。
做好準備的營救小組在第五號艙門旁邊的休息室裡待命,各自檢查身上配備的武器以及防身護具。古淵仔細向大家確認行動步驟,幺葬等他說完後, 略顯出不滿:“我覺得, 這個‘誘餌’的角色應該由我來扮演, 女孩子比較容易讓對方放鬆警惕。”
“不, 還是按計劃, 由君文乙軒執行。”古淵毫不猶豫地說,對於他乾脆果斷的否決方式, 幺葬有點不服氣,但是卻沒有再提出異議。
其實,古淵即使同意,君文乙軒也不會答應更換,像幺葬這樣四肢纖細,身材嬌小的女孩,只要是男士,應該都不願讓她去冒險。
他不知道古淵是怎麼考慮的,古淵這個人任何時候都冷靜得像機器,感情部分所剩無幾,使他無論說什麼,都帶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味道。
然後,偵查飛機返航後報告,在幾公里外發現了白鯊,那一帶是地域比較開闊的山丘地形,很適合追逐戰。
尹正下令全速追擊,不出幾分鐘,白鯊醒目的銀色艦影被納入蒼嵐的火力範圍,雙方電光火石地展開炮轟。
面對重型戰艦,蒼嵐的火力卻幾乎蓋過對方,交織的橙色火花將黑夜渲染得繽紛奪目,巨大的白鯊猶如在潮涌之中翻騰掙扎,轟鳴聲便是它聲嘶力竭的□□。
沒多久,白鯊開始逃逸,而蒼嵐緊追不放。尹正冷靜地指揮着整艘巡洋艦,宛如獵豹一般死死咬住對方不放。最後,艦首與對方的艦尾相撞,在一個加速,一個緩速的慣性下,裝甲摩擦迸發出金色的火星,像滿天星,點綴在黑色絲絨上。
就在這一刻,尹正暗暗攥緊了拳頭。
“全艦停止炮擊!降速20%脫離!”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內心卻背道而馳,因爲這個撞擊並脫離的過程,正是營救隊出發的訊號。
透過大屏幕看着白鯊的魚尾,他猶豫了很久之後,纔拿起指揮席旁的對講機:“突擊隊,可以出擊了!”
以往,他會在附帶上一些諸如“別忘記祈禱好運”之類的玩笑,可是這次,他卻格外嚴肅。
一架架戰鬥機排列有序地脫離戰艦,帶着幾絲金色的尾巴,在夜空中猶如輕盈的鳥兒飛翔。
更加密集的火力集中向銀色戰艦。
外面,就像是一頭大公牛被無數蒼蠅圍盯,趁亂潛入白鯊內部的營救小組一開始非常順利地到達了中部。白鯊的內部結構和蒼嵐十分相似,因此,他們熟門熟路地避過監視探頭,成列隊式,由古淵打頭陣,幺葬十分好勝地衝在君文乙軒前面。
“會不會太順利了?”五六分鐘後,幺葬以男性的口氣質問,忽然拽住想要衝刺的古淵。
古淵不得已退回來,打了個手勢,示意大家提高警覺。
“有時候順利,未必是壞事。”他冷冷地說完,雙眼機警地環顧四周。
“艦長用戰鬥機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這種伎倆很容易被看穿,而且,混戰也不能持續多久,否則傷亡會很慘重。”幺葬分析着戰況,如果不仔細聽她的聲音,看她靈秀水潤的眼睛,完全察覺不到她是女孩子。
“哼,那就看敵軍的老大有多聰明瞭。”說話聲是從君文乙軒背後發出來的,帶着屬於軍人式的灰色幽默感,“如果是個只懂蠻幹的笨蛋,我們就賺了!”
“只懂蠻幹的笨蛋能制服沐上校嗎?”幺葬雖然叫得有點曖昧,不過語氣冷硬,絲毫不會讓人產生誤會。
軍中有許多蘭家的人,爲了區分,大家會自覺用不同的稱呼,比如蘭沐希,同僚喜歡簡略地叫一聲“沐”,或者是使用軍職稱呼,叫一聲“沐上校”或“沐隊長”。
他們一致認爲,“沐”這個不溫不火,念起來中規中矩的字很適合蘭沐希的爲人處世。
“也許是奸計呢?”這次,發出聲音的是最後面的申,“要我說,沐上校對付明刀明槍很拿手,提防奇門遁甲有點小白,圈套裡有圈套,估計能把他繞得頭暈。”
“哈哈,人正直沒辦法!”夾在兩名突擊隊隊員中間的系色憨厚地笑道,“誰讓我們的上校站在敦厚和忠誠的頂端呢,蘭家就出了那麼一個特例,是我比較看得順眼的。”
“就是因爲太正直,所以被排擠到這種邊外荒野。”幺葬用狠毒的聲音冷冷說道,聽起來像是對整個蘭家的詛咒。
“不用受外在的影響,最重要的是明確我們自己的目標,然後不惜一切去達成。”最後,古淵的聲音中斷了逐漸趨向輕鬆的氛圍,他回頭,看着幺葬,眼裡沒有絲毫對異性的避諱,“幺葬,你帶頭,我斷後。君文乙軒,再過五分鐘,你脫離隊伍單獨行動。”
君文乙軒點頭。幺葬揶揄道:“你那麼放心讓我這個女孩子當開路先鋒?”
“戰場上沒有男女之分。”古淵說完一句不含感情的話後,迅速撤到隊列最後。
幺葬的視線跟着他的背影,意味深長地回眸看了一眼,嘴角輕輕含笑:“真是不可愛的傢伙。”
君文乙軒還是不放心讓女孩子打頭陣,一本正經道:“還是我來開路吧?”幺葬瞪了一眼,刁蠻地回絕:“領隊的命令,不是應該百分之百服從嗎?”
說罷,身材瘦小的女孩靈敏地往前衝去,跑步的姿勢十分有陽剛之氣,但身形依然屬於女性,而無法讓君文乙軒完全把她當作男人。
戰艦在激戰中劇烈搖晃,但卻是一波一波的,這是尹正特地讓炮轟不要太猛烈,歸根結底,他此刻最不希望發生的,就是白鯊墜毀。
見時機差不多了,到了符合預定計劃的開闊地形,尹正下令停止防空轟擊,來自敵艦的炮轟很快炸燬了多個側翼的炮臺,裝甲在高熱中溶解,藍色戰艦頓時像步履蹣跚的老人一般搖搖欲墜。
當然,這也是尹正故意的。
“戰鬥機全部撤回,全艦最大戰速,逃跑也要瀟灑威風,讓敵人看着我們的船尾恨得牙癢癢!”清冽的笑意拂過眼底,倒映着炮火的目光璀璨華麗。
就在蒼嵐戰艦倉皇而逃,敵艦兇猛追擊之際,君文乙軒和古淵他們分別後,獨自潛入艦橋。
其實,只有當看見在艦內走動的士兵後,他們才確認白鯊已經被敵人佔領。那些士兵都是有着褐色皮膚和粗獷五官的太冀人,外貌擁有顯著的北方荒原民族的特徵,彪悍,魁梧,強壯的體格使他們天生就是無敵的肉搏戰士。他們並不是穿着統一的軍裝或野戰服,而都是以輕裝上陣,看起來像牧野的傭兵部隊。
君文乙軒選擇了一個較爲有利的地形,等待一名太冀士兵路過,從高處躍下去。
本想直接落在對方的肩頭,擰斷對方的脖子,只有這樣毫不留情的致命一擊才能確保自己的安全。
但是他只估算了太冀人的蠻力,卻低估了他們的敏捷,雖然體格高大威猛,卻同樣兼備速度的太冀軍人閃過他的下落,之後迅雷不及掩耳地給了他小腹一擊。
撲空之後,他防不勝防地捱了那一下,撞在鐵壁上,在對方驚人的猛烈力道下,已然頭破血流。
窒息的一瞬間,他僅僅是憑藉身經百戰的經驗,舉槍射擊。
雖然這個方法可能引來對方的同伴,但是眼下,別無選擇的他必須毫不猶豫地解決面前的危機。
他沒有想到,體格魁梧的太冀人在中了一槍後,彷彿不痛不癢地迅速移動到他面前,一掌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就像等待宰殺的母雞,被對方提起來,重重地壓在鐵壁上。
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並沒有類似絕望或無奈的情緒,而是很樂觀地想到自己只要拖延時間就可以了。本來他就是一枚佯攻的棋子,現在他所要做的是扮演好這個角色。
太冀人並沒有奪走他的槍,因此,槍依然牢牢握在他手裡,只是角度不太好,沒辦法直接一槍對準對方的腦袋或心臟。
他不暇思索地提起槍管,而就在一瞬間,對方捏住槍管,金屬在那人手中發出□□,槍管就那麼被他硬生生地捏彎了。
如同野獸一樣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慄。
極度缺氧的狀態下,君文乙軒卻保持着清醒的頭腦,不斷想着對策。
現在,他所要做的,只有兩種選擇。要麼把眼前的傢伙幹掉,直接衝進艦橋,要麼把艦上的太冀軍都吸引過來,來個調虎離山。
只要古淵那邊的行動夠快,他們還是有成功的機會的。
只是自己,正如尹正說的,沒有生還的機會吧。
心裡有一絲淡淡的無奈,卻沒有恐懼或悲傷,或許對於此刻的他來說,長眠是最幸福的。
於是,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
“就你一個?”
當他幾乎快失去意識,不斷地蹬着腳掙扎時,對方卻把手鬆開了一些,這並不是同情,而是延長他的痛苦。
“不可能單槍匹馬來救你們的頭領吧。”
太冀人似笑非笑地說着,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只有殘酷和血腥的味道,而君文乙軒被勒死的咽喉也漸漸滲出血的氣味。
他能開口說話,但是他只是咬住牙齒,冷冷地瞪着對方,既沒有反抗的強烈感情,也沒有絕望的恐懼色彩。
淡的,如一潭清水,看透了生死。
太冀人看出他不會招供,便冷笑:“哼,你想擰斷我的脖子,不過現在,你自己的脖子馬上會被我擰斷。臨死前,不想說點什麼嗎?”
君文乙軒微微蹙眉,目光沉靜:“你們的……侵略行動不會成功……滾回太冀去!”
“呵呵呵,侵略?”太冀人放肆地笑起來,“我們太冀雖然是個小國,不過也不會任人宰割。我們從不欺軟怕硬,趨炎附勢!雖然我們以戰士的榮耀而自豪,但我們只爲民族的榮譽而戰,不會挑起無端的戰爭。你們纔是被政治利用的棋子吧,一羣連敵人都分不清的可憐蟲!”
一羣連敵人都分不清的可憐蟲,雖然有時在君文乙軒的心中會產生這樣的困惑,但是來自敵人的嘲諷,他依然會不屑一顧。
太冀人顯然以爲自己制住了對方而沾沾自喜,這時候,君文乙軒暗暗抽出匕首,就在對方沉浸於得意中時,他舉刀,又快又狠地刺向對方的身體。
一刀扎進要害,鮮血緩緩流出,然而在太冀人的臉上卻看不到痛苦神色。他就像一頭野熊,肉身彷彿是堅硬的外皮,滿不在乎地拔出刀子。
“我喜歡小動物的掙扎。” 太冀人咧開嘴,露出殘酷的笑容。
可是,不久之後,局勢卻發生了逆轉。
太冀人握着刀子,刀子的銀光幾乎灼瞎君文乙軒的眼睛,就在那銀光一晃而過的瞬間,他的意識沉入黑暗。
猖狂地冷笑迴盪在狹長的通道內,太冀人將刀子以牙還牙地扎入銀髮士兵的腹部,流出的血是同樣的暗紅色,而他看到的,竟也是同樣熟悉的畫面。
低頭的銀髮士兵咯咯咯地冷笑,就像是垂死前的迴光返照,毛骨悚然的笑聲宛如鬼魅一般,讓高大的太冀人也不由哆嗦了一下。
“喂……難道瀕臨死亡,瘋了麼?”
“不……”銀髮士兵嘴角勾勒起一個極美的弧度,就像完全感受不到勒在脖子上的力道,用幾近冷酷的聲音笑道,“我要告訴你的是,五秒鐘之後,會瘋的不是我……”
他慢慢擡起頭來,露出一雙清澈的眼,卻反射着妖媚的光彩:“而是……你!”
像感受不到痛覺似的,他拔出刀子,握在手中,就像一根操縱生與死的權杖。
“你……”太冀人從咽喉中發出驚恐的□□,而他的手腕正承受着劇烈的痛楚。
君文乙軒的另一隻手正慢慢地捏碎對方的手骨。
他像個喜歡惡作劇的孩子似的,邪笑道:“嗯,基本上,我和那個溫馴的傢伙,擁有相反的‘特性’哦!所以,殺戮,是隻屬於我的個人愛好。”
古淵等人找到蘭沐希時,對於蘭沐希只是被軟禁起來,而沒有遭到任何虐待感到很意外,在他們的觀念中,北方邊外都是暴虐成性的蠻族。但是結果,他們表現出的卻是和流亡在雙子月的土匪並非同流合污,而是與他們外表不相符合的君子之度。
他們沒有閒聊的時間,只能帶着和蘭沐希同樣的疑惑,前往機庫方向,準備偷取戰鬥機撤離,本來,艦上的武力就是屬於他們所有的。
至於君文乙軒,在計劃中,就沒有會合這一步,他的命只有自保,這是“誘餌”的價值和命運。
但是剛離開囚禁地,艦上的警報鈴便瘋狂大作,整個內部閃爍着紅色的燈,就像鼓動的心臟。
而他們則像在沸騰的血管中奔走,閃爍的紅燈讓人產生一種內臟似的血腥幻覺。
“你們先走!”
古淵掩護其他人上飛機,幺葬則渾然忘我似地清理着跑道上的敵人,她小巧的身形使她能輕盈如燕地躲閃狙擊,但是子彈幾乎用完了,卻也只幹掉幾個太冀人。
“這些傢伙是怪物麼!”她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向古淵身邊逃逸。
古淵補了幾槍,戰鬥機緩緩開始移動,但是他和幺葬都無法奔過去,堵截他們去路的是三個壯如犛牛的太冀士兵。
忽然,一道影子在他們眼前閃過,宛如傾聽着紅色的戀歌,銀光閃動之間,三個太冀士兵在沒有絲毫痛楚與叫聲的絕對沉默中四分五裂,鮮血像花朵一樣在空中綻開,然後淋溼了一頭銀髮。
一瞬間,他們以爲看到的並不是一個人類,而是一個與血共舞的銀髮妖孽。
“他”彷彿享受着洗禮鮮血的快樂,臉上露出亢奮的笑容,帶着邪氣的眼睛妖異卻迷人,在結束單方面的嗜殺之後,一腳踩在滾落至腳邊的頭顱上,輕輕地舔了一下刀刃上的血絲。
“沒有敵人存在的地方,我們還需要逃跑嗎?”“銀髮妖孽”笑盈盈地看着滿地的死屍,像看着藝術品般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微笑着。
古淵冷漠的臉上也禁不住出現了震驚的神色:“你……”
“銀髮妖孽”把眼一彎,道:“一共一百零二個,全部清理完畢。”忽然,他眯起眼睛,意猶未盡地盯着遠處,“唔……還有漏網之魚,最討厭捉迷藏了。”
不到幾秒鐘,他彷彿無視着空間與距離的存在,眨眼就奪走了敵人的生命。
不,那些在他面前並不是敵人,而只是等待他取樂的玩物。
他的刀子紮在對方的命根子上,聆聽着慘烈的叫喊聲,享受愉悅快感地擰斷了那人的雙手,最後用刀子割開脆弱的咽喉。
血噴濺在他臉上,他就像一個浴血的惡魔,卻笑得宛如如花似玉的姑娘。
“一百零三……怎麼不聽完我的名字再死呢……”
所有在場的人,都不敢相信,他們所看到的這個渾身染滿鮮血,對於自己腹部的傷好像沒有痛覺似的“妖孽”,是那個名字叫君文乙軒的男人。
他,只是一具完美的殺人兵器。
當君文乙軒主動提出充當“誘餌”,尹正其實心裡已經開始在盤算對策。爲了萬無一失,雖然在會議室中和君文乙軒產生分歧,並且和預計的一樣,君文乙軒一意孤行地走了。不過,已經醞釀好腹案的他纔多少能安心坐在指揮席上,否則,即使把君文乙軒打暈了,他也不會讓他離開蒼嵐戰艦半米。
按照他的應對之策,蒼嵐在他的指揮下游刃有餘地佯裝逃亡,並且包括副艦長在內,都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是等營救小組預算的時間一過,將敵艦引入山谷狹縫,利用地勢配合巡洋艦因體積小而優越於重型戰艦的機動性,組織突擊隊戰鬥機的圍堵,攻克敵艦,然後利用談判來拖延時間,這樣總好過君文乙軒單槍匹馬襲擊敵艦艦橋來吸引對方指揮官注意的伎倆來得保險安全。
總之,他毅然決定用自己的戰術取得一場硬仗的勝利。
然而,這個上上之策並沒有派上用場,實際上當尹正正估算着進入山谷的預計時間時,白鯊傳來投降訊號,並停止了一切火力追擊。與蒼嵐艦橋接通通訊的人是古淵,他向尹正說明了白鯊艦上敵軍全軍覆沒的結果。
全軍覆沒,這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古淵並沒有明說那些太冀人全部都是君文乙軒一個人幹掉的,以一貫簡潔明瞭的報告方式把艦橋內的衆人搞得一頭霧水之後,迅速將畫面切給了蘭沐希上校。
蘭沐希的氣色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好,除了有些疲勞之外,甚至看不出曾被俘虜過的痕跡,好像他只是一位熬夜工作,直接爬在桌上睡覺,結果被旁人忽然拽醒的辦公室職員,稍加整了整衣服後,古雅端正的臉露出些微的凝重,說:“尹中校,雖然你的中隊剛經歷了一場惡戰,但請下令全艦立刻做好整備,隨我返回天涯海閣,時間不多,去晚了,以後就再也沒有K大隊了。”
語氣溫和的上校苦笑了一下,補充說:“雖然我很感激你的營救,你的作戰指揮也沒有任何可挑剔之處,不過如果你按預定計劃前往天涯海閣,就好了……”
這時候,大家才知道,太冀軍挾持了白鯊艦,並沒有將K大隊趕盡殺絕,而是將其全部趕下戰艦,那些K大隊的士兵如今正在望風吟海灣的荒蕪沙灘上挨凍捱餓。那裡有一片龐大的原始森林將海灣與外部隔絕,森林裡全部都是有毒植被,他們無法徒步通過那片森林,在寸草不生的海岸邊,他們唯一的命運就是同時間和體能作抗爭。
上校的言語中透出一絲自責,但在衆人面前,卻又不便放下指揮官的威信,很快振作地道:“此外,白鯊艦目前處於空置狀態,需要尹中校配合,調派一些人手臨時到白鯊艦上,這個麻煩尹中校安排了。目前在我這邊的幾位,馬上會返回你艦上。完畢。”
“瞭解!”
行了軍禮,身姿難得筆挺的尹正面對切換回正常畫面的大屏幕,疑心重重。
他的注意力馬上集中到君文乙軒一個人身上,沒有在畫面中出現,也沒有在古淵口中出現,這種得不到答案卻激發更強烈的期盼的空虛感,讓他隱隱預感到白鯊艦上一定發生了什麼意想不到的事。
古淵刻意迴避的措辭,以及蘭沐希對救援行動的潦草總結,多少令他有些不安。
雖然他不是悲觀主義,但對於在乎的東西,他會習慣性地往壞處想,這是自從和周瑜反目之後養成的一個壞習慣。
於是,心事重重地完成了整修和調遣工作,一收到古淵等人歸航入港的消息,他馬不停蹄地奔赴機庫迎接,站在刺目的燈光下,眼前有一個人直接向他撲了過來。
“真體貼啊,親自來迎接,想我了嗎?”富有磁性的聲線,充滿優越感的口吻,妖異的笑容,以及嘴角勾起的一絲淡淡俏皮,用纖巧的手指輕輕勾起尹正的下顎,尹正躲都來不及,就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吻了。
被一個男人吻了。
那個人,是君文乙軒。
毫無疑問,他有着君文乙軒的樣貌,有着君文乙軒的內在,是不折不扣的本人,卻做着 君文乙軒絕對不會做的事。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銀髮軍官樓住尹正的脖子,殷切而深情地吻了下去,並且很快陷入忘我的熱吻狀態。尹正瞪大雙眼,臉上錯愕的表情不亞於其他觀望的人。
如此肆無忌憚,藐視着道德與輿論的存在,率性奔放到可以不顧一切。
或者說,在當時,這種脫塵絕俗的強勢不羈在衆人眼中勾勒的是一幕唯美的畫面,而忘記了他們擁抱在一起的不自然。
陶醉而沉靜的君文乙軒一手摟住尹正腰際的強硬,以及另一隻手撫摸尹正臉頰的溫柔,還有嫺熟精湛的深吻,這些動作都散發出雅緻而妖嬈的風度,使人聯想到了仙山裡的千年妖精。
所以,雖然衆人都很驚訝,卻沒有人發出聲音。
當氣氛攀升到尷尬的頂點時,尹正努力掙扎着,從混亂的思緒中喚回理智,堅決地推開君文乙軒。
灼眼的燈光下,君文乙軒撥了撥耳邊的頭髮,將幾縷髮絲繞到耳後,笑盈盈地用舌頭舔了舔溼潤的脣。
他像個樂於玩耍的孩子一般,滿心歡喜又帶着撒嬌的口吻地笑道:“幹嘛?人家正吻得投入呢。”
尹正勉強鎮定下來,心情複雜地看着眼前這個“君文乙軒”,忽然有些惱怒:“跟我來!”說着,一把把人拖走。
兩人快步離開衆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