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湘寧側過身子看着她,她還是如從前那般羞怯素淨。
從前,自己對這個生母身份低微且又不會討人喜歡的庶妹從未多看過一眼,心情不好時還會對她冷嘲熱諷,從未對她有過一分稍好一些的臉色。
但是,就在她幽居庵堂、衆叛親離之時,是已經出嫁的她,隱在一襲黑色斗篷之下,孤身來到山中的庵堂找到她,滿臉焦慮地告訴她新皇欲對她不利,讓她快些逃走。
宛湘寧當時很是奇怪:“我從未關照過你,對你甚是苛刻,你又何必費些心思來救我?”
她立在原地,有些侷促,臉色微微泛紅,眸中盈盈有淚,思忖許久,方下定決心一般地道:“因爲,你是我的姐姐,我們畢竟有一半的血肉相連……”
宛湘寧心裡一顫,“我曾經……那麼壞……哪裡值得妹妹如此待我?”
“不不……”她有些驚慌地擺着手,臉上露出一抹笑,卻又有眼淚滑落,“這麼多年,姐姐第一次喚我妹妹,我真是高興,”她默默低頭拭淚,待心緒平穩些,又擡眸看着她道:“姐姐不壞,我一直曉得姐姐並不壞,幼時姐姐還曾……”她突然止了話音,思忖良久,又道:“罷了,想來姐姐也不記得了。姐姐肯爲姐夫守靈三年,足見姐姐是有情有義之人,妹妹助你,也是應當的……”
只是最終,宛湘寧並未如她所說的那般逃離庵堂,而是寧靜地接受了新皇的鴆酒。
但是,宛瑤寧的這番情意,教她一直無法忘懷。
宛瑤寧見宛湘寧並不開言,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以爲她仍在怪罪自己,心內一急,竟跪倒在地,道:“求姐姐饒恕,瑤寧並不曉得昨日的意外是如何發生的,瑤寧保護姐姐無力是真,但此事絕非瑤寧有意爲之,還請姐姐明察。”她心裡着急,言語間隱隱有些顫抖。
宛湘寧見了,倒有些心疼她,忙上前去將她扶了起來,柔聲道:“妹妹不必如此,姐姐自然曉得。方纔只是…只是感覺許久未見妹妹,便多看了幾眼罷了。”
見宛湘寧如此舉動,不但宛瑤寧有些茫然,就連瑾蘭、瑾蕙她們都有些詫異,她們從未見大公主對三公主如此和顏悅色過。
宛瑤寧恍了一會子,才緩過神來,目中盈盈有淚,嘴脣微微顫抖,面上卻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是,是,姐姐曉得便好,”語調仍在顫抖,只是與方纔恐懼時大不相同,邊說着邊低下眸去,帶着笑意道:“姐姐安然無恙,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宛湘寧輕輕一笑,挽着她的手,道:“瑤妹妹,我們不要站在外面說話了,進去陪姐姐坐坐吧。”
宛瑤寧笑道:“難得姐姐有興致,那妹妹恭敬不如從命了。”
宛湘寧挽着她笑盈盈地進了內殿,吩咐瑾蘭去將乾德帝新賜的明前龍井泡一壺來,又讓瑾蕙去小廚房端了些茶點過來,便與宛瑤寧坐在一起說了好一會子話。
宛瑤寧雖不曉得一向不待見自己的大皇姐究竟爲何態度轉變如此之大,但終歸是年幼一些,與宛湘寧說笑了一會,從前對她的懼怕便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姐妹兩個正說笑着,瑾蘭推門自外面進來,福身一禮,稟報道:“公主,四皇子在外求見。”
宛鍾寧?
宛湘寧聽了,臉色驀然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