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青青聽了,亦輕輕一笑,道:“公主也是這樣說的。”
宛攸寧側眸看着她,又道:“辛苦你了,一直這樣來回奔波。”
鬱青青抿嘴一笑,應道:“殿下言重了。”
被接至宛楨寧府上之後,宛瑤寧便不必再佯裝昏迷不醒的樣子,剛一睜開雙眸,便拉着宛楨寧問道沈君琰和朗清的現狀。
宛楨寧並不曉得她心心念唸的其實是朗清,只以爲是宛湘寧掛念着沈君琰,她才如此急着要問,便將沈君琰如今在竹苑之事同她講了,對於朗清,不過略帶過一筆罷了。
宛瑤寧秀眉微蹙,抿着雙脣忖了片刻,方擡眸又問了一句:“那……朗清…大師呢?”
宛楨寧又道:“他前些日子一直在竹苑與沈君琰作伴,我這些天也沒去看過他們,不過聽說他自己又回了萬佛寺,我假借上香的名義去見了見他,他言道若是一直避着旁人,反倒讓人生疑,還不如光明正大地回萬佛寺去,好歹那也是啓國國寺,他們定也是不敢亂來的,可暫避些時日。”
宛瑤寧輕輕點了點頭,又問道:“我能去二哥所說的竹苑見一見姐夫嗎?”
宛楨寧應道:“還是算了罷。我這府邸,定已被他們嚴密監視起來,一舉一動都被人盯着,更何況你還在裝暈,更是不可現於人前的。”
宛瑤寧垂下眸子,滿是失望,忖了片刻,忽又擡眸看着宛楨寧,又道:“既如此,我倒是有個主意。二哥不妨對外宣稱,請朗清大師入府爲我診治,便可光明正大地請他過府了。”
宛楨寧聽了,搖頭輕笑,道:“你自小膽怯懦弱,怎的如今竟有了這些鬼點子,定是跟你那位好姐姐學的罷。”
宛瑤寧面頰微紅,垂下頭去,亦不應聲,雙手輕輕捏揉着錦被。
後來,宛楨寧細想了想她的話,倒也有些道理,反正如今本就見不得面,與其這樣乾耗着,倒不如試試宛瑤寧說的法子,未準真的管用呢。然後,他便讓府中的家丁放話出去,言道二皇子兄妹情深,請了江南名醫爲三公主診治怪疾,而萬佛寺住持朗清大師亦是醫術精湛,因而也被二皇子請來府中,爲三公主會診。
當宛楨寧派家丁去萬佛寺請朗清過府時,他已聽見了外界的傳言紛紛,亦知此一去定是要與宛瑤寧碰面,倒也是有些糾結,立在經室不知該如何是好,反倒是他的師叔玄寂大師,在一旁唸叨着“我佛以慈悲爲懷”,催着他隨宛楨寧派來的家丁一同下山爲宛瑤寧診治。
朗清無奈,若一再堅持不願下山,又會引人生疑,故還是去了。
到了宛楨寧的府邸,剛進大門,宛楨寧便笑着迎了出來,躬身施禮,道:“有勞大師爲舍妹操勞,一路辛苦,請入內奉茶。”
朗清見他說得煞有其事,便淺淺一笑,合十行禮,應道:“謝二皇子殿下。”說罷,便被宛楨寧引着,一路往後院來了。
宛楨寧還未封王娶親,府邸是他自己在宮外買的,小巧玲瓏,後花園規整的倒也是極好看的。
朗清見宛楨寧屏退左右,引着他進了花園,倒也不再如方纔那般拘謹,笑着道:“殿下這院子,收拾的倒是十分雅緻。”
宛楨寧側眸看着他,笑着應道:“你就莫要取笑我了,萬佛山鍾靈毓秀,這院子哪裡及得上萬分之一?不過隨便住一住罷了。”
朗清還未應聲,便聽見旁邊有人笑着接話:“二皇子一向雅緻脫俗,隨便住一住的院子,也夠我在這裡觀賞半個時辰了。”那聲音聽上去極爲耳熟,朗清側眸看了過去,見不遠處立着一位身着青色長衫的男子,烏髮漆須,面如冠玉,雖看上去有些眼熟,卻也覺得好像並不認得,不由得有些詫異,方要發問,又聽那人問道:“怎麼?不過幾日不見,朗清竟不識得我了?”
又聽了這一句,再見他眉目間依稀可見故人之姿,朗清不由擊掌大笑,指着他道:“沈君琰,幾日不見,又多了鬍鬚,我還真是未能認得出你。”
沈君琰躬身一禮,笑道:“大師此言差矣,我乃二皇子請來的江南名醫,大師本就不認得我。”
朗清一怔,側眸看了宛楨寧一眼,笑道:“殿下竟想了這樣的法子?”
宛楨寧笑着應道:“這可不是我想出來的,多虧我那位好妹妹的指點。”
朗清一怔,斂了笑意,知他所言的便是宛瑤寧,一時之間竟有些慌亂,不知該如何應對,便低眉斂目,不再作聲。
宛楨寧見了,並不知曉他的心思,只以爲他與宛瑤寧並不相熟,便也不再多言,引着他們徑直往左側的小花廳裡去了。
宛瑤寧正在小花廳裡候着,見他們進來,起身相迎。
朗清見了她,一時無言,只低眉斂目地立在原地,聽着她與沈君琰寒暄了幾句。
宛瑤寧問罷沈君琰的現狀,便轉身過來,微一福身,柔聲問道:“大師,別來無恙?”
朗清斂着眉眼,合十一禮,應道:“勞公主掛懷,貧僧一切安好。”
宛瑤寧又笑,道:“那我便放心了。”
宛楨寧在一旁見了,笑着問道:“看這樣子,你們似乎很熟呀?”
宛瑤寧一怔,低低垂眸,並不應聲。
朗清更是側過身去,不做任何迴應。
倒是沈君琰,知曉他們的尷尬,在一旁輕笑着道:“殿下怎麼忘了,三公主本是月女,去年還在萬佛寺中住過好些時日,自然與朗清大師認得了。”
宛楨寧方扶額笑道:“正是,我竟忘了。”說罷,便招呼着他們坐了,因不便讓丫鬟過來服侍,便親自端着茶盞一一爲他們上茶。
宛瑤寧見了,過來接過,笑道:“讓我來吧,哥哥請坐。”
宛楨寧也不勉強,笑意吟吟地在一旁坐了。
朗清正垂眸暗忖,忽見一雙玉手,奉了一盞清茶在面前,擡眸一看,正巧對上宛瑤寧的一雙美目,心內不由得又有些紛亂,忙伸手將茶盞接了過來,道:“多謝公主,”便又垂下了眸子,不再同她多言。
宛瑤寧見了,輕輕抿一抿雙脣,嘆了口氣,轉身回宛楨寧身邊坐了。
沈君琰記掛着宛湘寧,剛抿了一口茶水,便問她的近況。
宛瑤寧一一將宮內發生的事情對他講了。
沈君琰邊聽着,眉間緊蹙,也能料想到該是如何的驚險,便也再也等不及,只想早些見到她,便側眸看着宛楨寧,道:“殿下可有法子能讓我進宮去看看湘寧嗎?”
宛楨寧睨了他一眼,沒聲好氣地道:“你以爲宮門是我管的?我想讓誰進去就讓誰進去?如今是甚麼時節,我姐姐巴不得你找個深山老林裡躲着,最好誰都別見,你還自個兒想往宮裡進?萬一不小心被抓住,你們將軍府可就全軍覆沒了!”
沈君琰垂眸,低聲道:“殿下說的,我都省的。只是,我怎能忍心看着湘寧獨自奮戰,而我卻偏安一隅,在她的掩護下過我的安穩日子呢?”
宛楨寧見了,語調不由得一軟,又道:“你放心罷,姐姐從小最得父皇寵愛的,父皇再生氣,總會念着從前的情分,不會捨得追究她的罪責。只要父皇不追究,母后護着她,任何旁人都是奈何不了她的,她在宮裡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沈君琰輕嘆了口氣,道:“我曉得,只是……”
宛楨寧又道:“你安心在我這裡住下,姐姐也是不放心你的,如今瑤兒既已到了我這裡,姐姐定會假借出宮探視瑤兒的名義,來我這裡坐坐的。到時候,有你們夫妻見面的機會。”
沈君琰聽了,這才展顏而笑,拱手道:“如此,便多謝殿下了。”說罷,他又看着宛瑤寧,問道:“公主的身子可大安了?”
宛瑤寧正凝神看着朗清,忽聽見沈君琰的問話,心內一驚,側眸看着他,勉強笑笑,應道:“已經無礙了,多謝姐夫關心,”說罷,又轉過眸去,目不轉睛地看着朗清。
自始至終,朗清未曾開言,亦不曾擡眸看上她一眼,這也讓宛瑤寧不由得黯然神傷。
宛楨寧請朗清過府之事,不過一兩日的工夫,便傳到了宛湘寧耳中。她也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心道也就他的鬼點子最多,竟想了這樣的法子,光明正大地將朗清接進了府內。不過有一想到,朗清入府,定會同宛瑤寧見面,心內又是一陣不安,不知他們兩個如今究竟是何情形,便也一刻都不想耽擱,直接去坤月宮見了蘇皇后,藉口擔心瑤兒的身子,且在宮內住的十分煩悶,想出宮去宛楨寧府中探視一下宛瑤寧。
蘇皇后不疑有他,又交代了幾句,便讓她去了。
宛湘寧乘車出了宮,不久便行至了鬧市中,聽着車外的喧譁人聲,竟不再覺得厭煩,反而喜愛這樣的感覺,較之宮內的冷清孤寂,多了許多的人情味。她正坐在車裡暗自思忖,忽聽見車外傳來一陣吵鬧,並還有婦人尖叫之聲,不由得有些奇怪,讓瑾蘭探出頭去看了看究竟。
瑾蘭往外看了看,再回過身來時,面色有些驚慌,急急道:“公主,外面有幾個男子,正在被侍衛們追趕。”
宛湘寧淡淡應道:“是在捉甚麼流寇嗎?”
瑾蘭看了她一眼,咬了咬下脣,又道:“被追趕之人,當先的一個,與奴婢打了個照面,是…是李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