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十幾個包圍他們的士兵,言寶航知道反抗也是沒有用的,他們現在身處城裡,就算是能把面前的這十幾個人全部放倒,也沒有衝出城的可能性。關鍵的不是這個,是他聽出了說話的聲音,正是他傍晚在城門口遇上的祝永乾。
“是你們?”發現面前的這四個人竟然是傍晚在城門口的那幾個逃難的人,祝永乾也是吃了一驚。
小王上前去言寶航手裡的槍繳了,用槍對準了他們。“我就知道他們不是好東西,肯定是鬼子派來的奸細。”
祝永乾看了小王一眼,他立刻閉嘴不吭聲了,手裡的槍還是對着他們幾個。
“你們還有什麼好說的?”祝永乾冷冷的說道。
“我們不是奸細!”言寶航並不驚慌,他看着祝永乾平靜地說道。
“不是奸細?”祝永乾冷笑了一下,“不是奸細冒充難民混入城內幹什麼?你們還不是向藉機刺探我們贛城的防守,想打我們贛城的主意?”
“我們是來打聽消息的不假,不過不是爲了攻打贛城。”言寶航淡淡的說道,此刻再想解釋什麼都是多餘的了,他只能說明了來意,“我們是濱海抗日遊擊隊的,這次來贛城是想和你們祝縣長商討共同抗日的事情。”
“胡說!”祝永乾打斷了他的話,“想和我們聯合共同抗日,儘可以大明大白的來,你們爲什麼要假扮成難民?這不是有圖謀是什麼?”
言寶航淡淡地看了祝永乾一眼淡,“祝排長,我想這裡面的厲害關係你應該比我更瞭解吧?鬼子一直在試圖拉攏祝縣長,我們怎麼知道祝縣長現在有沒有被鬼子收買了?”
“放屁!我們縣長怎麼會和鬼子勾結在一起?”小王在一邊忍不住罵道,“我們縣長放着高官不做,留在贛城組織鄉親們抗日,你怎麼能滿嘴噴糞侮辱他?”
捱了小王的罵言寶航並不生氣,他倒對小王欣賞了幾分。有這樣嫉惡如仇的下屬,想必這個祝縣長也不是個凡人,不會爲了金錢利益被鬼子收買的。
“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你們是游擊隊的?難道就憑你一句話我就相信你?”祝永乾皺着眉頭說道,“那我不是成了傻子?”
言寶航笑了一下,“這些等我見到祝縣長自然就清楚了。”
“你想的美!”小王又忍不住說道,“你別費心機了,你不就是想借機靠近祝縣長,想趁機下手嗎?”
祝永乾沒有說話,他顯得有點兒猶豫,不知道該相信誰說的話。
言寶航又說道,“這個很簡單,我們的身上什麼東西都沒有,你們這麼多的人看着,我再有機會動手的話,那你們也太……”下面慫包兩個字他沒有說,不過誰都可以想象得到那不是什麼好話。
“你怎麼罵人?”小王大怒,舉起槍托就要往言寶航身上砸,被祝永乾喝止住了。
“諒你也玩不出花樣來!”祝永乾冷笑道,“來人,把他們給我押回去!”
十幾個士兵把言寶航他們團團圍住,用槍逼着他們往回走……
……
……
贛城中心的一座院子裡,門口站着幾名荷槍實彈的士兵,他們的面前橫着纏着鐵絲的欄杆,在離他們不遠的地上畫着明顯的一道白線。
院子裡的一個窗戶上,映着一個身影,他站在那裡紋絲不動,像是一尊雕塑。很久很久,他才動了一下,手上多出了一支菸。
此人生得濃眉大眼,身體雄壯,一身整潔的軍裝穿在身上十分的得體。他的手上此刻正拿着一支香菸,順着手指冒起一絲煙霧。他的眉頭微皺,像是有什麼心事,那種沉重的感覺明顯的掛在他的臉上。
他怎麼能不心焦啊!
自從日本人攻佔海州之後,贛城的前任縣長連夜潛逃,不知所蹤。整個贛城大亂,人們都傳聞說日本人馬上就要進攻贛城,還說鬼子是如何如何的殘暴,燒殺搶掠****婦女無惡不作,一些有錢的大戶都在準備出逃,可是現在到處都是鬼子,逃又能逃到哪兒去?
在這個危機的時刻,身爲縣保安大隊長和縣府秘書的他,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自任縣長一職。他上任之日起就發佈文告,號召全縣人民團結起來,有錢的出錢,有槍的出槍,什麼都沒有的可以參軍,不能參軍的安分守己,大家齊心協力共同抗日。
他的安民告示穩定了人心,縣裡的那些大戶們紛紛響應,一時間錢糧槍支彈藥紛紛送到了縣衙門,短短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就組建了兩個常備大隊和三個民衆自衛隊,他自己兼任總隊長。
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日軍佔領海州後,出人意料的並沒有攻佔贛城,反而坐視贛城抗日武裝的壯大。不過雙方並沒有爆發大規模的衝突,反而是雲臺山南面一直是戰火不斷,鬼子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那一片。
贛城的百姓都把他當成了救星,能夠在戰火不斷的歲月保持地方的穩定,讓百姓免受戰禍,就這一點他就配得到百姓的愛戴。
然而這些在不久前變了,海州城的鬼子頭目石原上任後,多次派人來縣府找他,許以海州地區副長官兼贛城縣長的職務,另外加上兩萬塊大洋的餉銀,要求把他所部的保安隊改編爲皇協軍,協助日軍維持佔領區的統治。
這些不合理的要求被祝愛周婉言拒絕了,他反而加緊訓練隊伍,並把他的子侄都安排進了保安隊,讓他們加緊備戰,祝永乾就是其中的一個。
然而日本人並不甘心,他們三番五次的前來勸說,甚至把海州的行政長官胡偉也派來勸說,祝愛周乾脆避而不見,胡偉灰溜溜的滾回海州去了。
惱羞成怒的鬼子終於忍不住了,石原派人給他送來了一封信,信裡用極其嚴厲的口吻下了最後通牒。要求祝愛周要麼答應要求,出任海州副長官並把所部改編爲皇協軍,要麼馬上辭去贛城縣長的職務,但是不能離開贛城。
他一個血性的漢子如何能接受如此通牒?他當着鬼子來人的面,把信撕了個粉碎。鬼子信使怒氣衝衝的回去了,揚言他這麼做會後悔的。
祝愛周知道,鬼子已經不會允許他再這樣存在下去了,日軍隨時可能出動攻擊贛城。他本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可是一旦戰火燒起來,這一城百姓難免要遭受塗炭,他又怎麼能無動於衷?
菸頭燒到了他的手指,祝愛周才猛然醒了過來,手一抖菸屁股掉在了地上。
國難如此,除了盡力抵抗以外,還能有什麼辦法?大不了就是城**隕,無愧於這一城百姓,無愧於列祖列宗。至於其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就在祝愛周又拿出一支菸的時候,他聽到了外面的說話聲,那不是永乾的聲音嗎?他不是巡城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祝愛周對於這個侄子是非常滿意的,祝永乾的身上有着一種超乎常人的精力,他整天不知疲倦地協助祝愛周工作,下午在城門親自帶班站崗,晚上又去巡城,不知道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難道出了什麼事?祝愛周暗暗想道,從裡屋走了出來。
大廳裡的燈已經被祝永乾點亮了,十幾個士兵押着四個衣衫襤褸的人站在那兒,明晃晃的刺刀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叔叔,”看到祝愛周出來了,祝永乾迎了上去,在他的耳邊小聲地說着什麼,還不停的向言寶航他們望着。
祝愛周面無表情的聽了一會兒,慢慢的向言寶航他們走了過來。
他走到離言寶航他們還有幾步遠的地方被攔住了,阻攔他的是小王。這個淳樸的戰士不願意心愛的縣長冒險靠近這幾個人,他們的身份還沒有得到確認,危險還沒有解除。
祝愛周打量着言寶航,言寶航也在打量着他。此人身上有種正氣凜然的感覺,這種氣勢和林飛虎非常的像,他應該沒有投敵的可能性,
言寶航心裡已經有了判斷。
看到言寶航平靜的目光,祝愛周也是愣了一下。這幾個人太平靜了,他們的沉着讓人難以想象,看着他的眼神沒有一點兒的躲閃,基本上可以斷定他們的心裡沒有鬼。
“你們是抗日遊擊隊的?你們的長官叫什麼名字?”祝愛周緩緩地問道。
“祝縣長,我叫言寶航,是濱海抗日遊擊隊的特務連長。我們的大隊長叫林飛虎,是他派我來和您接洽的。”言寶航看着祝愛周目不轉睛的說道,他的語氣非常的誠懇,想要最大限度的表達誠意。
“林飛虎?這名字怎麼這麼熟悉?”祝愛周自言自語道,回頭看了一眼祝永乾,“永乾,你聽說過這個名字嗎?”
祝永乾還沒有說話,言寶航倒是愣住了。
祝愛周不知道大隊長的名字?這是怎麼回事?大隊長的名氣在鬼子那裡都是掛上號的,祝愛周怎麼會不知道?
其實這不怪祝愛周,鬼子一直封鎖着隴海鐵路,雲臺山南北的交通全部被鬼子掌握在手裡,加上兵荒馬亂的人們除了逃難很少外出走動,相隔百里不通消息是很正常的事情。
祝永乾聽了林飛虎這個名字眼睛亮了一下,“林飛虎?難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