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我?”林飛虎大爲驚訝,眼前的這個大名鼎鼎的戰將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軍裝,消瘦的臉上架着眼睛,鏡片後的眼睛裡密佈着血絲,精力倒是十分的充沛,渾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
林飛虎已經從秦凱歌那裡知道了羅政委的大概經歷,他在南昌起義那一年一直在鄂邊活動,參與組織了鄂南暴動。後率部參加了秋收起義,跟隨主席上了井岡山,是紅軍第一軍第一師第一團的黨代表。
在中央蘇區的時候,他一直在紅一軍團工作,工作成績卓著。後來跟着軍委到達陝北後參加了東征,擔任軍委後方政治部主任,在政工方面沒有人能比他更優秀。
國共合作後,紅軍主力改編成八路軍,共計三師六旅的抗日隊伍,他先任一一五師政治部主任,繼而被任命爲政治委員,帶領主力進入山東創建抗日根據地,這次整訓就是由他主要負責的。
看到林飛虎吃驚的樣子,羅政委哈哈大笑,他用手點着林飛虎說道,“能夠被日軍懸賞五萬大洋緝拿的人不多,而你是其中非常特別的一個,我不想知道也不行啊!”
“林飛虎,原稅警團三連連長,稅警團被調往上海蔘加淞滬會戰的時候,奉命留守雲臺山海港。後配合第八軍游擊隊主力在海港和日軍進行戰鬥,第八軍調防後又配合五十七軍繼續保衛海港。在萬宜良同志所部奉命撤離後,率部留在雲臺山一帶開展游擊戰爭,同時加入我黨。”
“游擊隊成立後,以區區百餘人兵力,一戰善後河,伏擊日軍掃蕩小分隊。二戰鳳凰山,粉碎日軍報復陰謀。三戰老君堂,全殲日軍一個小隊。後以一己之力收編一支地方武裝,兩次大鬧縣城,火燒日軍交通要道上的易澤橋,還戲弄了妄圖收編游擊隊的頑固派,這些我已說的沒錯吧?”
林飛虎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個日理萬機的高級指揮員,對他一個基層的游擊隊長了解的這麼透徹,他是要做多少的功課啊。整個山東地區加上蘇北一帶的指揮員有多少,他要一一瞭解得費多少功夫?
怪不得他那麼消瘦,忙成這樣不瘦纔怪呢!
林飛虎除了見過秦凱歌、張俊華、唐淑紅他們這些老黨員之外,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這麼高級的幹部。就是在稅警團包括後來的第八軍和五十七軍,他見過的最大的領導也就是團級幹部。現在他就站在這個威震敵膽的一一五師主官面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鬥志,那種不畏艱難困苦的決心。
尤其是那些從長征路上倖存下來的老戰士,現在大多已經成了獨當一面的指揮員,他們絲毫沒有那種居功自傲的不良風氣,反而時時展現出優良的傳統,讓林飛虎對於革命隊伍又有了新的認識。
“林飛虎同志,海州地區的鬥爭形勢很複雜呀!”羅政委推了推眼鏡說道,這時候就有參謀在他身邊的桌子上攤開地圖,在上面放上了紅黑兩色的鉛筆。
“你看!”羅政委拿起鉛筆,用手把地圖撫平,他的動作十分的從容,舉手投足間盡顯他長期從事政治工作的嚴謹和務實。
“這兒是沂蒙山區,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羅政委的鉛筆指向了地圖上一個不起眼的小圓點,在他的眼裡這個小圓點化成了高山,化成了高山間的峽谷,伴隨着潺潺流動的小溪。
“沂河從這兒一路向南,在這兒拐彎經過邳縣流入白馬湖,轉而向東經灌河入海。當時日軍就是從這兒上岸包抄雲臺山海港的!”
羅政委的鉛筆隨着地圖上的那道曲折的細線一動,最後停留在拐角處的一個點上。林飛虎知道,那兒叫做燕尾港。當時他們在海邊集訓,天氣晴朗的時候還可以望見海里的開山島。
“你們看,在沂河流經的這一大片區域,東邊是青島和日照,南邊是海州,這一片有兩個出海口,日軍掠奪我們的資源想運回國內,從海上走的話,青島和海港是最便捷的兩個通道。”
“現在我們活動的主要區域就在這一片,我們的主力也大多集中在這一帶。相比較而言,海州一帶我們的抗日武裝還比較薄弱,只有唐淑紅的三團,還有你們的游擊隊在這一帶活動,”羅政委擡頭看了他們一眼,“不過現在新四軍的一部已經進入隴海鐵路南面,你們的力量會進一步的壯大。”
“在這兒,”羅政委的鉛筆指向了雲臺山,“隴海鐵路可以說是日軍極爲看重的一條交通運輸線,它西接津浦路,東臨出海口,戰略位置極爲重要。日軍要想把物資從這兒運走,就必須要依賴這條鐵路。”
羅政委把鉛筆放下直了直腰,伸手輕輕地捶了幾下,有警衛員端過來開水,他接過來喝了幾口放下。“日軍第五師團的三個聯隊在隴海鐵路南北佈防,足以看出他們對於這一帶的重視,你們以後的任務重點就是,破襲日軍的交通線,干擾日軍的後方,爭取在這一帶創立連片的根據地,盡最大努力團結一切的先進抗日力量,貫徹中央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大政方針。”
“同時靈活的開展游擊戰爭,不拘泥於一城一地的得失,盡最大可能消滅日軍的有生力量,配合全國戰場的對日作戰。必要的時候可以戰略性的放棄一些地方,把隊伍拉到外線作戰,讓日軍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把他們拖垮!”
“同時注意和友軍搞好關係,在沭城的王旭部,就是被你陰了兩千塊大洋的那個守備大隊,就交給唐淑紅去溝通聯絡吧。你們可以適當的和北面的祝愛周接觸一下,這個人非常的不錯,是個有氣節的軍人!”
“一個優秀的指揮員,不僅僅是有勇氣敢打敢衝,還要有智慧。當然你林飛虎不缺智慧,就是戰略眼光有點兒欠缺。把眼界放大一點,把目光放長遠一些。你的能力不應該侷限在雲臺山南面的那一片小的地方,你有更遼闊的活動空間……”
短短十幾分鐘的談話,讓林飛虎茅塞頓開,他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一直隱藏在他心頭的那團迷霧不見了,有一種撥開雲霧見日月的感覺。他把目光看向了地圖,那上面大大小小黑色紅色的圓點,在他的腦海裡幻化成鬼子的據點,幻化成一座座碉堡炮樓,變成了威風凜凜的抗日隊伍。
這些紅色黑色犬牙交錯,可以看出雙方勢力的強弱對比,可以感受到鬥爭的殘酷和迫切,任何一方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對方消滅。
“政委,”林飛虎深吸了一口氣,迎上了他關切的目光,“請您放心,我林飛虎不喜歡說大話空話,一切請領導看我的行動吧!”
“好!我就等着你這句話呢!”羅政委笑了一下,“林飛虎同志,你能不能向我透露一下,你的游擊隊現在究竟有多少人?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們的各個部隊都上報了自己的兵力情況,我唯一沒掌握的就是你的游擊隊了!”
“額這個……”林飛虎看了秦凱歌一眼,終於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報告政委,我們游擊隊現在保守估計,總兵力應該接近一千了。”
“這麼多?”羅政委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比我想象的還要多一點,已經快趕上我們的許多主力團了!”
在一邊的幾個參謀有點兒不相信的望着他們,一個游擊隊有這麼多人?他不會是當着羅政委的面吹牛吧?
林飛虎正要解釋什麼,羅政委擺了擺手,“我還要找別的幹部談話,見天我們就到此爲止吧!希望我們下次再見面的時候,你林飛虎能夠幹出更大的名堂!”
羅政委說完又一次主動地伸出了手,林飛虎趕緊上前握住。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林飛虎感受到那雙精瘦的大手上傳來的力量,那是期待,那是鼓勵。
“對了,你什麼時候請我吃喜糖?”羅政委突然站住說了一句,又笑笑走了。
“政委,你說那個林飛虎會不會是吹牛啊?他一個小遊擊隊能有那麼多人?你把海州一帶的發展都寄託在他的身上,是不是有點兒太過樂觀了?”一個參謀緊跟在羅政委的身後,小聲地問道。
羅政委沒有停下,“你難道沒有發現他的身上有着與衆不同的氣質?我們的中級指戰員當中,大部分都是經歷過長征的,有着豐富的戰鬥經驗,他們現在是對敵作戰的中堅。你對比一下,林飛虎雖然是地方出身,他的戰鬥經歷也沒有那麼豐富,可他能在海州附近折騰出那麼大的動靜,讓日軍能懸賞五萬大洋要他腦袋的人,你說能有幾個?”
“政委,好像又漲價了!”另一個參謀提醒他說道,“據海州地下工委發回來的情報,石原太郎已經把懸賞金額提高到十萬大洋了。”
羅政委的腳步頓了一下,“十萬?這足以證明林飛虎對於他們的威脅有多大了。我真好奇,他這次回去後能帶給我什麼樣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