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半,林飛虎打了個激靈站了起來,嚇了昏昏欲睡的秦凱歌一跳。
“你幹什麼?”秦凱歌揉着眼睛問道。
“查崗!”林飛虎掏出手槍看了一下又裝進槍套裡,在慧能的凳子腿上踢了一下,“和尚,該走了!”
慧能迷迷糊糊的站了起來,掏出手槍上了膛,跟在林飛虎後面走了出去。
“呃……那個,我跟你一起去!”秦凱歌也站了起來,跟在他們後面走了出去。
沿着村子轉了一圈,兩個明哨看到他們都立正敬禮,站得筆挺的像等待檢閱的標兵。林飛虎拿過他們的槍看了一下,裡面的子彈都是上膛的。他滿意的點了一下頭,詢問了誰誰是下一班接崗的,然後就離開了哨位。在村口的屋頂上,一個身披毛氈子的戰士靜靜地趴在上面,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村口的大路,黑洞洞的槍口對着正前方。
一圈下來沒有發現問題,林飛虎終於鬆懈下來,他痛痛快快的伸了個懶腰,仰頭打了個哈欠,“都回去吧,天不早了!”
秦凱歌暗暗點頭,這個老林真的了不起,喝了那麼多的酒還記得查哨,從頭至尾一點都不含糊,這一般人真的做不到。看他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安排起事情來一點兒都不含糊,比那些清醒的人還周到。
尤其是站崗的暗哨,就連秦凱歌都不知道派出的是誰,藏身在什麼地方。但是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存在,知道他就在村子的某個地方,守護着大家的安全。
這個鹽河西大伊山西北角的小村子,是林飛虎精挑細選的新駐地。他們在那個夜裡悄悄的進駐進來,直到天亮村民才知道他們的到來。看着一個個累成狗一樣的游擊隊員靠在草堆邊休息,沒有一個人打擾老百姓,村子裡的人們都十分的感動。
這個村子的老百姓覺悟很高,不足百人的村子出了好幾個地下黨,現在海灌地下特委書記就是這個村子的。他們主動的騰出了幾間屋子給戰士們住,林飛虎他們就在村子裡住了下來。
這個村子地處崗嶺中間,進出村子只有一條道,平時來的人非常少,是個隱蔽的好地方。林飛虎正是看中了這一點,從戰術上看,這兒進可攻退可守,向前不到三十里就是大伊山,後退是連綿不絕的崗嶺,幾十號人隨便躲到那個旮旯都不容易找到。
慧能和秦凱歌已經回去睡覺了,林飛虎獨自坐在大石頭上,呆呆的看着天上的星星。不知道爲什麼他現在腦子異常的清醒,不知不覺的就把發生的事情都回憶了一遍。
那些已經犧牲了的戰士一個個臉龐清晰的浮現在他的腦海裡,李洪義,李鐵柱,徐大癩子……
他又自然地想到了現在游擊隊的情況,知道現在游擊隊生存的艱難。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保存壯大自己的力量,才能更好的打鬼子。可是想要在鬼子的夾縫中生存下來,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現在鬼子又新修建了據點,從海州城開始,武圩據點,板浦,中集據點,大伊山,這些靠着通榆路的鬼子牢牢地把控着交通線,守護着鬼子的物資運輸。據說鬼子在易澤河又開始修橋了,新徵了不少的民工。鬼子還加派了人手,守衛易澤橋的鬼子兵在橋的一里方圓又添加了幾個火力點,還拉上了鐵絲網。在河面上也佈置了攔阻繩子,上面拴滿了鈴鐺,只要有人靠近碰到鈴鐺,就會有鬼子過來查看,想要再次靠近易澤橋,怕是沒有那麼容易了。
在通榆路的兩邊,同興據點,楊集據點,西圩據點,湯溝據點……密密麻麻的佔據在各個交通要道上,相互之間形成了有機的結合,一個地方有事,其他據點的鬼子很快就可以出動支援。
鬼子還把據點周圍的老百姓都集中到了一起,一方面不讓他們和游擊隊接觸,讓他們沒辦法給游擊隊提供支援,另一方面也可以把他們當做人質,讓游擊隊不敢輕易地進攻。
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游擊隊要想發張壯大,困難可想而知。他作爲游擊隊的最高指揮員,肩上的膽子可想而知。
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不遠處的屋裡傳來慧能均勻的鼾聲。林飛虎突然聽到了細微的響聲,是從何翠娥住的屋子那兒傳過來的。他警惕的睜大了眼睛,就看到小屋的門咿呀一聲開了,一個身影走了出來直奔屋子後面,不一會兒又走了回來,她一邊走一邊在腰上繫着什麼,四周看了一下進到屋子裡面去了。
林飛虎不禁有點兒發窘,他可以想象到何翠娥是幹什麼去了,她怎麼會想到在不遠的地方有人在悄悄的看着這一切呢。
林飛虎慢慢的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有點發酸的腿腳,伸手在衣服上一摸才發現上面沾滿了露水……
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慧能早已經起來了,正在門口舉着石軲轆,四周圍觀的戰士一片喝彩。吃完早飯,林飛虎拿過了自己原來的那一身衣服,尋了針線坐在那兒笨拙的補了起來。他剛剛縫了幾針,手已經被紮了好幾下,氣得他差點兒把針線扔掉。
奶奶的,老子的手拿槍那麼靈活,怎麼就玩不轉這細細的針線?林飛虎憤憤不平的想了一會兒,又重新拾了起來。
何翠娥無意中看到了,她猶豫了一下,過來把林飛虎的衣服拿了過去,縫好了纔給他送了回來。
“男人就該幹男人的事情,這些縫縫補補的小事,就交給女人來辦吧!”這是何翠娥的原話。
女人,林飛虎身體裡隱藏的那股男人的雄性一下子被激發出來,身體裡一股邪火騰騰的直往頭上冒,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道,很想痛痛快快的發泄一下。
他的目光有意無意的開始向何翠娥身上聚焦,有時候一陣子看不到她就覺得心裡空落落的,等看到了又不敢直視對方,只是裝模作樣的走來走去,有時候偷偷的看上她一眼。
何翠娥也變得有點兒沉默,她對林飛虎的感覺也是怪怪的,這個男人有時候毛病多得讓人討厭,但是看到他有一種很踏實的感覺,那是一種從心底裡的信任,這種信任她以前從來沒有過。
秦凱歌發現林飛虎變得有些神經兮兮的,他仔細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作爲主抓政工的主官,他同時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怎麼會察覺不到林飛虎的心思?
按照上級的指導思想,幹部只有到了一定的級別才能結婚,可沒說不允許他們談戀愛啊,哪一個成熟的男人沒有那方面的的需求?不管是生理上的,還是心理上的,只要是正常的男人,誰都是有需要的。
其實他在背地裡也和林飛虎聊過,他用半開玩笑的口吻問林飛虎,他有沒有想過女人。林飛虎當時眼珠子一瞪,非常不屑的望着秦凱歌,“想想算什麼?老子還抱過呢!”
可是撒謊畢竟是撒謊,底氣總有點兒不足,他有點兒閃爍的眼神出賣了他,這當然逃不過秦凱歌的眼睛。
“老林呀,我覺得咱們應該去買點牛肉回來,沒得越多越好!”秦凱歌一臉戲謔的說道。
“買牛肉?”林飛虎不解的看着秦凱歌,“你知道牛對於老百姓有多重要嗎?一頭牛跟得上好多個壯勞力呢,不是地主家誰能養得起牛?更不用說把牛宰了。我跟你說政委,牛就是老百姓的**,有時候看得比他們自己的命都重要!再說,老子兜裡連一個大子兒都沒有,老子到哪兒買去?”
“哈哈哈哈!”秦凱歌仰天大笑,眼淚都笑出來了,看來林飛虎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聰明的呀,這麼明顯的玩笑話他都聽不出來。看他糊里糊塗一臉不解的樣子,真是件有趣的事情。
“神經病!這有什麼好笑的?”林飛虎撇了下嘴說道,“你不是農村人,當然不知道牛的重要……”
秦凱歌笑得更歡了,“老林呀老林,我這麼明顯的話你都聽不出來?我是說你吹牛,牛被你吹死了!哈哈哈哈,還抱過女人,你在夢裡抱過的吧?”
“啊呀!你怎麼知道?”林飛虎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你會算命還是怎麼的?連老子夢裡抱過女人都知道?”
秦凱歌差點兒笑得背過氣去,“老林啊老林,看你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看不出來也是一肚子花驢蛋子啊!你老實交代,夢到哪家的姑娘了?要不要我給你當媒人?”
“你拉倒吧!”林飛虎抓了抓腦袋說道,“那是我們村地主家的小閨女,她長得那個水靈啊,像是花一樣。我那時候會爬到樹上偷偷的往他家院子裡望,奶奶的他們家吃的真好啊,老子的肚子餓的咕咕響,他們家的白麪饃都一摞一摞的,看得老子直流口水……”
“哎哎,別打岔!”秦凱歌打斷了他,“說地主家的閨女,你怎麼岔到白麪饃上了?”
“地主家的閨女關老子什麼事?她後來嫁到了鎮子上,嫁給了一個掌櫃家的兒子,那傢伙是個大煙鬼,瘦得跟骨頭架子似的,後來染上肺癆蹬腿完蛋了!”林飛虎有點兒惋惜地說道,“後來有軍隊經過我們鎮子上,那個掌櫃的不知道爲什麼被抓起來槍崩了,那地主閨女上吊了!真可惜……”
秦凱歌想了一下說道,“老林呀,地主家的閨女和咱不是一道人,想想也就算了。咱們要找就找志同道合的革命同志,要有共同理想共同追求的伴侶……”
這是很久前的談話了,後來他們再也沒提起過這檔子事。現在林飛虎明顯的有點兒不對勁,尤其是他看到何翠娥的時候。秦凱歌決定敲打敲打一下他,看看他究竟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