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原太郎震怒不已,他處心積慮籌劃的掃蕩,就在大自然的抗議聲中破產了。這次掃蕩沒有給他帶來實質上的利好,幾路鬼子兵遭受了不同的損失。南路楊集據點的鬼子在東陬山遭到伏擊,包括領隊中佐指揮官在內的一半多人斃命,剩下的正在狼狽向據點撤退。
中路鬼冢的人在張寶山同樣遭到致命打擊,先是強攻張寶山未果,繼而夜裡淹死了一些人,天亮後又被痛毆一頓,殘存的人也沿着善後河退了回去。
最讓他窩心的是從海州出發的日軍,他們和墟溝方面的日軍會合後,在中雲臺遭到了劉漢的阻擊,耽誤了戰機。雖然他們擊退了劉漢,麻生太郎也在他的催促下冒着風雨挺進到游擊隊腹地,然而他們沒有遇到一個游擊隊員,反而在風雨中飄零了半夜,要不是麻生警惕性好發現海水倒灌,估計他們一個都活不下來。
當天亮的時候麻生帶着剩餘的鬼子返回中雲臺的時候,他們的武器都丟得乾乾淨淨,一個個鬼子兵渾身溼透凍得瑟瑟發抖。用麻生的話說他們是從煉獄中逃回來的,武器裝備全部丟失不說,有些鬼子兵也在撤退途中失蹤了。
一團悶氣積壓在石原的胸口,想要吐又吐不出來,他兩眼發直嗓子發乾,一直喝了幾大口水才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加上夜裡山體滑坡被埋的鬼子,他這一次掃蕩損失了幾百人,卻連游擊隊的駐地都沒能進入,這讓一心想把游擊隊聚殲的他如何心甘?
惱羞成怒的鬼子把滿腹怨氣都發泄在了老百姓身上,那些可憐的鄉親們剛剛送走一場大自然的風雨,又迎來了殘暴的鬼子。沿着公路撤退的鬼子把周圍的老百姓當成了發泄對象,不管是年邁的老人還是年幼的孩童,統統被刺刀劈倒在地。石原腳上的軍靴都被鮮血染紅了,尤其是麻生和另外幾個鬼子軍官,他們竟然展開了殺人比賽,奪得冠軍的麻生殺死的無辜平民超過二十人之多。
那些身體稍微健壯腿腳利索的人,驚魂喪魄的鑽進了山林,僥倖逃過一劫。他們翻過大山到了山南邊,想要去投奔游擊隊的時候,卻被附近的鄉民說游擊隊幾天前剛剛搶劫了他們村子,所作所爲和土匪差不多。這些可憐的人們猶豫了,真正體會到了有家難回的痛楚。
石原回到海州城大肆慶功,他向上級報告說在掃蕩中剿殺了游擊隊,在回師途中遭到海嘯,鬼子也損失不小。遠藤保仁對於石原的彙報深信不疑,他對石原不畏艱險冒雨清剿游擊隊表示了嘉獎,同時答應協調航空隊轟炸張寶山和東陬山。按照石原的說法,殘存的游擊隊員可能已經逃亡這兩個地方,爲防止死灰復燃,有必要對於這兩個地方進行一次轟炸。
塗着膏藥旗的飛機轟隆隆的過來了,看着下面的一片渾濁就是飛行員也動容了,海水還沒有完全退去,水面上漂浮着凌亂的雜物。飛行員按照座標準確的找到了張寶山和東陬山,他們駕駛着飛機俯衝過這兩個山頭,炸彈準確的落在這兩座小山上。
轟炸完東陬山的鬼子發現有一隊人影正在移動,飛行員獰笑着向他們靠近,機關炮噴出一串火舌。想回到鹽池查看一下的鹽民們倒在了泥漿中,顧大爺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對着天上大罵,“我****先人小鬼子……”就再也沒了呼吸。
得知張寶山和東陬山已經被轟炸後,石原的心情稍好了一些,又一個消息讓他鬱悶不已。盤踞在沂河沿岸的八路軍三團,趁着楊集據點的鬼子主力外出城內空虛之際,冒雨襲擊了楊集據點,留守的鬼子兵死傷殆盡。不知情返回據點的鬼子又遭到了伏擊,無一倖存。
石原怎麼樣想不明白,正面戰場上日軍如摧枯拉朽一邊向前挺進,怎麼佔領區裡還會有戰鬥力如此強悍的隊伍?先是幾次給皇軍制造麻煩的游擊隊,現在又突然出現一支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八路軍,這些中國人怎麼不知道好歹,盡給皇軍添麻煩。
他向遠藤保仁請求派一個得力的情報人員到海州來,儘快的解決一些眼面前的麻煩,遠藤爽快的答應了。
在魯南山區的小道上,過來了一輛驢車,車上拉着簡單的行李,一個頭戴破草帽的漢子牽着黑驢,車上坐着一箇中年男子和一個女人。
女人的頭上帶着三角巾,漆黑的頭髮從三角巾下露出了邊緣。她的身上穿着土灰色的粗布褂子,腳上蹬着千層底布鞋。她的眼睛忽閃忽閃的注視着山道的四周,一隻手插在隨身的小包裹裡面。
中年男子很是清瘦,高高的顴骨向前突出,眼珠子都深深的凹了進去。他的下巴上冒出了幾根稀疏的鬍鬚,眼睛也是密切的注意着四周的動靜。在這個隨時可能出現鬼子的地方,這種裝束最不容易引起注意。
到了一個路口,趕車的漢子停下了驢車,卸下黑驢讓他到一邊去吃草,他招呼着中年漢子和女人到一邊吃乾糧,整個過程中他們只用眼神交流,並沒有說上一句話。
很快吃完了乾糧,趕車的漢子拴上驢套又趕車上路了,剛走出不遠就看到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子攔住了去路,,這個女子用一口魯南話說她的家鄉被鬼子佔了,她要到不遠的贛城投親,想問問能不能把她捎上一段路。
車上的中年漢子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用目光和趕車的交流了一下,示意他不要答應。趕車的漢子不答應,他覺得車上的男人有點過於敏感了,這麼年輕漂亮的姑娘怎麼可能是壞人呢?尤其是她那一口標準的魯南話,一般人是沒辦法僞裝的。
中年男人不再說話,只是微微閉上了眼睛。趕車的漢子把女子讓上了車子,趕車驢車繼續前進。上車的女子非常的活潑,她從包裹裡拿出煎餅,捲上一根蔥白遞給了趕車的漢子。趕車的漢子禮貌的表示剛纔已經吃過了,讓她不要客氣。
女子又把煎餅遞給中年漢子,中年漢子擺手拒絕了還是沒有說話。
女子就自己吃了起來,她吃東西的速度很快,一會兒就把手裡的煎餅吃完了,還打了一個飽嗝。她向大家介紹着自己,說她叫做劉蘭花,家裡的人都被鬼子殺光了,就剩下了她一個人,被逼無奈的到贛城投奔姑姑的。
現在的贛城雖然地處鬼子佔領區的腹地,可縣城還在祝愛周的手裡,他現在是贛城的縣長兼保安旅長,鬼子正在施展手段收買他,暫時贛城還是安全的。
這些車上的三個人都知道,只是女人和中年男子都沒有出聲,劉蘭花不禁十分的奇怪,爲何這兩人一直都不說話?
趕車的男子解釋道,他們兄妹三個是到海州城投親的,哥哥和妹妹在小時候生過病,用藥不當都成啞巴,讓她不要介意。他還介紹說自己叫吳功全,排行老二。
一路上劉蘭花說個不停,介紹着自己家裡的各種事情,還打聽吳功全家裡的事情。吳功全開始還和她說着,後來覺得有點不對勁,就不再怎麼說話了。中年男人則是緊鎖着眉頭,自始至終都沒正眼看她一眼。
到了郯城,吳功全他們要繼續向南,劉蘭花投親則是要向東,他們就在路口分手了。劉蘭花一個勁的表示感謝,吳功全擺了擺手就趕車繼續上路了。
劉蘭花望着遠去的驢車若有所思,她的直覺認爲這三個人有問題,尤其是車上的兩個人,他們的手始終放在一個地方沒有動,會不會在隱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
不過她現在沒有心思考慮這些,她有重要的任務要執行,只要這三個人真的是往海州城去的,她自有辦法找到他們。劉蘭花看了一會兒,轉身上了去贛城的路。
驢車走出了老遠,車上的中年男子突然睜開了眼,“小吳,那個女人有問題!”
“不會吧?”吳功全笑了,“她那麼漂亮,怎麼可能有問題?”
“我也覺得她有問題,就是想不出問題出在什麼地方!”女人也突然開口說道。
“翠娥姐,你怎麼也像老孔一樣敏感?是不是你們搞情報的都這麼多疑啊?”吳功全笑道。
“不是多疑,”翠娥搖頭說道,“這是直覺,直覺告訴我這個女人肯定不是投親那麼簡單!”
“算了,還是別多想了!”老孔搖了搖頭,“我們現在的任務是抓緊時間進入海州城,爭取早點和老張聯繫上,儘快建立和上級的聯繫!”
在天色快黑的時候,他們一行終於進入了海州城,找到了和記商行。
“老張!”
“老孔!”
兩雙大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張俊華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
“老張啊,我只知道上級要派一個經驗豐富的同志過來,沒想到會是你!”
“老張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山東特委的吳功全同志,這位是何翠娥同志。你不要看翠娥同志年輕,她可是有好幾年工作經驗的老同志了!”
張俊華和吳功全何翠娥握了手,“何翠娥同志,你的臉……”
“哦,她是故意抹成那樣的,我們的翠娥同志可是個大美人。”老孔笑道。
何翠娥則是不以爲然,“張書記,還是請你介紹一下游擊隊和三團的具體情況吧!”
一提到游擊隊,張俊華的臉色就變色暗淡了,他喝了口水緩緩地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