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鬼子怎麼會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呢?你看天兒又不好,我們還要忙着掃鹽呢!”
對於張大勇的勸告,那些鹽民們哪裡肯相信?在他們看來,從鬼子上岸的一年多時間裡,不管是北邊的雲臺山一帶,還是南邊的平原,鬼子經常光顧無非是衝着那裡的糧食去的。海邊這一帶除了白花花的鹽田,連一粒糧食都長不出來,鬼子怎麼會看得上眼?
任憑張大勇說破了嘴皮子,那些老實巴交的鹽民們就是不信。何況現在天氣又不好,海上吹來的風裡夾雜着大量的水汽,這是要下大雨的節奏,鹽池子裡的鹽要抓緊時間堆起來,這一年的生計都在鹽池子裡了,要是被雨水沖走了可就買辦法生活了。
張大勇實在沒有辦法了,總不能拿槍逼着老百姓撤離吧?他只好跑回駐地趕緊向林飛虎和秦凱歌彙報。駐地忙成一片,劉漢二支隊的戰士們一個個鬥志昂揚,排成整齊的隊伍正在聽林飛虎的最後動員。
“各位兄弟們,我在馬溝場等着你們!我等着你們勝利的消息!”林飛虎最後說了一句。
“大隊長請放心,我們一定不辱使命,多殺鬼子!”劉漢大聲說道,他走上前來把一張寫着二支隊所有人名單的紙片交給了林飛虎。這是林飛虎專門下達的命令,在上幾次的戰鬥中,有好幾個戰士犧牲了名單對不上,他就專門下達了這樣的一個命令。
“大家都是人生父母養的,萬一犧牲了不能連個名字都留不下來!”
這是林飛虎說的。
他面色凝重的接過了紙條,仔細摺好裝進了兜裡。前途究竟是什麼樣子,沒有人知道。不過有一點幾乎可以確定,就是他們肯定有人再也回不來了。
他敬了個禮轉過身子,“二支隊全體都有,出發!”
隊伍雄赳赳的向着中雲臺開進,其等待他們的,是殘酷的阻擊戰。。
林飛虎望着離去的隊伍,良久纔回過頭來。
“大隊長!”張大勇氣喘吁吁的跑過來了。
“你來得正好,動員的怎麼樣了?”林飛虎一邊向屋裡走去一邊問道。
慧能正在把林飛虎的東西往一塊收拾,打成了一個包裹,用油布結結實實的包了起來。看到張大勇跟在林飛虎後面進來了,他咧嘴笑了一下。
“大隊長,那些鹽民不肯走啊,他們說要留下來堆鹽,怎麼說都不聽!”張大勇着急的說道。
林飛虎一愣,“這不扯淡嗎?鬼子來了連命都沒了,要鹽有什麼用?”
“是啊,可是他們就是不聽,那我有什麼辦法?”張大勇無奈的說道。
“張大勇同志,你的任務完成了?”秦凱歌一頭闖了進來,看到張大勇在這裡也是愣了一下。
“沒呢,他們不肯走!”張大勇苦着臉說道。
“啊?不肯走?”秦凱歌有點吃驚,他轉身就往外走,“我們去看看!”
張大勇看了林飛虎一眼,趕緊跟着秦凱歌走了。
老王把剩下來的糧食都放到了小推車上,他們要跟着杜潔生先行離開了。望着熟悉的駐地,老王深情的看了一眼,毅然推起了小推車。
“老杜,你的任務也很重,我們不狠狠的打鬼子一下就這麼走了真的不甘心,一定要讓鬼子知道我們的厲害!”
杜潔生莊重的點了點頭,帶着他的隊伍按照計劃先走了。現在留在駐地的只剩下了十幾個人,這是秦凱歌特地組建的一個警衛班,都是挑選出來軍事素養過得硬的戰士。名義上是警衛班,負責游擊隊首長的安全,其實更像是一支突擊隊,在整個游擊隊裡的戰鬥力也算是掛尖的。
天色變得更陰沉了,風越起越大,空氣中的水汽沾到身上十分的難受。秦凱歌顧不上擦一下,和張大勇小跑着趕到了鹽田上。一支隊的戰士們正在幫着鹽民們搶收,一剷剷雪白的鹽被裝到了小推車上,推到鹽池邊上堆成了小山。
“大隊長!”看到林飛虎過來了,那些忙得滿頭大汗的戰士們紛紛打招呼。
“哎呀,林大隊長您怎麼來了?”領頭的鹽民顧大爺丟下了手裡的大鏟子,掏出菸袋子捲了一支旱菸遞給了林飛虎,“我這兒沒有洋菸,將就着吸兩口吧!”他自己掏出煙鍋摁了一下,點上了吸了一口。
“顧大爺,鬼子就快要打過來了,趕緊跟着我們撤吧!”林飛虎點上旱菸吸了一口,濃厚的煙味差點兒把他嗆着了。
“剛纔張隊長也和我說了,可是沒辦法啊!”顧大爺擦了一下腦門說道,“一年的收成都在這兒了,老天爺又要下雨了,我們總不能丟下鹽不要跑了吧?再說這跑又能跑到哪兒去啊?現在遍地是鬼子,跑到那兒都不得安生。”
“大爺,走一步算一步吧!只要能把命保住,什麼都好說。!”秦凱歌大踏步走了過來,他的身後跟着幾個拿着鐵鏟子的鹽民。
“秦政委您也來了!”顧大爺無奈的笑了一下,他被曬得黝黑的臉上皺紋更深了,“不是我老漢不願意走,而是離開了這些鹽我們怎麼活啊?不管走到那兒都要吃飯,我們拿什麼填飽肚子?”
“大爺,留下來要是連命都沒了,成堆的鹽又有什麼用?”秦凱歌苦口婆心的勸道,“爲了掩護你們轉移,我們的劉漢隊長帶着人到中雲臺阻擊鬼子去了,他們是用生命在爲大家爭取時間啊!”
“什麼?劉漢隊長去阻擊鬼子去了?”顧大爺在腿上猛地拍了一下,“林大隊長,秦政委,我們這些苦命的人命都不值錢,鬼子來了也不見得要。讓劉漢隊長帶人去阻擊鬼子,不值得啊!”
“大爺,我們游擊隊的使命就是要打鬼子,保護老百姓的生命安全。現在我們的力量還很弱,等到我們發展壯大了,就不用躲着鬼子了。我們一定會把鬼子趕出中國去,前提是我們要活下來!”秦凱歌動情的說道,“我們沒必要留下來做無謂的犧牲,那些鬼子可是對我們游擊隊恨之入骨的,到了這兒肯定會雞犬不留的。”
“林大隊長,秦政委,你們口口聲聲說鬼子會來,這是哪兒得來的消息啊?”顧大爺疑惑的問道。
“顧大爺,我們在海州城裡有人,他們給我們送信來的。”林飛虎大聲說道,“這次來的鬼子有將近兩千人,形勢實在是不容樂觀啊!”
兩千人?顧大爺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的個乖乖嚨咚地,鬼子這是要把海邊踏平了的節奏啊!
就在他還在疑惑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大地震動了一下,從雲臺山方向傳來了一陣低沉的爆炸聲。
林飛虎臉色一變,“顧大爺,再不走來不及了!劉漢已經在中雲臺和鬼子交上手了,我們要抓緊時間撤離!”
“顧大爺,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還是快點撤吧!”秦凱歌也在一邊勸說。
顧大爺神色凝重的看了一眼白花花的鹽,默默地轉身走了。
經過緊急的動員,三百多名鹽民終於上路了。他們在幾個戰士的帶領下向着南部的東陬山進發,那兒曾經是軍隊的駐地,山上有完備的工事,暫時可以做棲身之地。
看到鄉親們全部撤走了,林飛虎才鬆了口氣。他現在絲毫不敢大意,遙望着北邊的雲臺山久久不語。爆炸聲早已聽不見,現在他能聽到的就是呼呼的風聲。幾滴雨點終於落了下來,打在不滿塵土的地面上,結起一個個小泥球。
“我們走!”林飛虎喊了一聲,帶着剩下的十幾個戰士向西而去。他們在接近張寶山的時候,依稀聽到了爆豆般的槍聲。林飛虎臉色一變,看來徐大癩子他們和板浦來的鬼子已經交上火了,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比起張寶山這邊的戰況,林飛虎更擔心劉漢。以一個支隊的人去阻擊一千多鬼子,怎麼看都是一個瘋狂的想法。然而他們就這樣做了,做得那樣的義無反顧。
劉漢帶着戰士趕到中雲臺的路口剛歇了口氣,就聽到了汽車的轟鳴聲。劉漢馬上下令戰士們上山佔據有利地形,大家把手榴彈全部掏了出來做好準備。
時間不大,就看到了鬼子的軍車,一輛接着一輛,沿着前雲臺和中雲臺之間的大路開了過來。
雲臺山脈,自西南向東北綿延百餘里,從海州城向東依次分爲前雲臺,中雲臺,和後雲臺。在前雲臺和中雲臺之間,最窄的地方只有二十餘米寬的空隙,一條大路橫穿過這個空隙連接雲臺山南北,這兒絕對是個打伏擊的好地方,劉漢他們正好就守在這個空隙的山腰上。
鬼子的汽車搖搖晃晃的開了過來,第一輛車上插着膏藥旗被風吹得舒展開來,宣告着他們的武力,宣告着他們在中國人土地上的猖狂。坐在汽車上的鬼子兵都帶着頭盔,帽檐下猙獰的臉清晰可見。
“預備!一,二,扔!”
隨着劉漢一聲令下,幾百顆手榴彈從山腰上飛了出來,帶着仇恨向鬼子的汽車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