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軍區二分區司令劉偉同志犧牲了!
他不是死在鬼子手裡,也不是死在頑固派的槍下。
他死在了自己人手裡,如果那個人沒有對他開槍的話,那就是自己人。
在中國廣袤的大地上,抵禦外辱的隊伍不止一支。且不說代表着官方力量的政府軍,還有一直在夾縫中堅持抗戰的八路軍新四軍,就是在各個地方,都有不同山頭不同派別的隊伍。他們有的來自天南,有的來自地北。在若干年前,他們被冠以各種各樣的派別,有的叫桂系,有的叫奉系。直到後來有一支隊伍被稱爲東北軍。
這支隊伍的統帥現在身陷囹圄,他所部的軍隊自然也土崩瓦解。然而還是又很多人把他們的殘部稱之爲東北軍,也包括活動在膠濟一帶的一一一師。一一一師也是在夾縫中艱難地生存,師長常恩鐸一心想洗去退入關內的恥辱,重整東北軍的威風。然而事不如人願,他的隊伍始終被排斥在政府軍之外,和後孃養的孩子沒有是沒區別。
軍餉不到位,武器彈藥緊缺,戰士們吃不飽穿不暖,逃亡的叛變的極多。幸好他有個非誠信任的手下,那就是旅長萬宜良。這個當初死守雲臺山的將領,直至今日纔是個旅長,和當初團長級別比起來提升一級也不算太慢。只是他沒有想過,當初他的手下那個小連長,如今也成了旅長,還是八路軍的主力旅長。
一支被拋棄的隊伍,想拉攏的人自然很多。有山東方面的日軍派人來遊說,也有南京方面來的特派員。可不管這兩方的人如何絞盡了腦汁,他們還是沒能打動常恩鐸的心。他們不知道的是,八路軍山東軍區敵工部的同志已經和常恩鐸接觸了近一年了,常恩鐸早就對八路軍產生了親近的意思。加上有萬宜良這個秘密黨員在邊上,他又怎麼會對日僞的威逼利誘動心?
然而一個非常不妙的情況就是,常恩鐸的身體糟糕透了,已經虛弱到不能正常主持工作了。幸好有萬宜良幫着他料理軍務,部隊的運轉還算正常。可是人心並不是都往一塊想的,常恩鐸想親近八路軍,有的人可不這麼想,他手下的旅長孫煥彩就是一個。
習慣了拿軍餉過太平日子的孫煥彩,對於常恩鐸傾向八路軍是非常不滿的。那些八路軍窮得跟叫花子似的,連肚子都吃不飽,怎麼能供他們這些兵老爺吃香的喝辣的尋歡作樂?對於享受習慣的人來說,這無疑是痛苦的。
不想成爲八路軍的附庸,又想在亂世中保持當前安逸的日子,那就只剩下了一條路可以走。南京方面的特使還沒有走,孫煥彩偷偷地和特使見了面。當下兩方一拍即合,很快就達成了秘密協議。南京方面同意孫煥彩擔任“救**保安司令”,同時也要求孫煥彩儘快把常恩鐸這個不穩定的因素排除。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孫煥彩找到了另外一個旅長陶滿山,兩人很快就達成了秘密協議,抓捕常恩鐸和萬宜良,用這兩個人來作爲他們對投靠南京方面的見面禮。陶滿山還附帶提出了一個建議,他的一個表弟朱新再在八路軍裡當營長,據說早就對於八路軍貧苦的生活不滿意了,很想另尋出路。
這個消息讓南京特使大喜過望,一直以來都是八路軍**策反他們的人,要是能夠從八路里面策反出人來,那影響可不是一般的大啊。他當即表示,只要陶滿山能夠把朱新再策反,那就委任他爲“救**副司令”,朱新再也可以得到重用。
陶滿山自信滿滿的答應了,他已經看到了副司令的那個寶座在面前閃閃的發光。一切正如他們預料的那樣,朱新再在陶滿山描繪的那個大好前途前,下定決心叛變革命了。
這些背後的勾當,瞞過了常恩鐸和萬宜良,也瞞過了劉偉。沒有人知道這三個傢伙已經鐵定心要當漢奸賣國賊了,他們都被矇蔽了。
根據常恩鐸和八路軍達成的秘密協議,他的師部和萬宜良旅秘密開進根據地之前,準備抓捕孫煥彩和陶滿山。然而孫煥彩不知道怎麼的得到了五十七軍軍長廖麻子的支持,在萬宜良集結隊伍準備行動的那個晚上,孫煥彩和陶滿山提前叛變了。
兩個旅的兵力猛攻一一一師師部,萬宜良部死命地把常恩鐸從包圍圈裡救了出來,邊打邊向根據地靠近,同時向劉偉發出了求救信號。
劉偉當時手裡只有一個團,他馬上帶着戰士增援,迎接一一一師進入根據地。在放過萬宜良部之後,劉偉帶着戰士擔任後衛,和孫煥彩部接上了火。雖然叛軍的武器裝備要比八路軍先進,人數也比八路軍多出好幾倍,然而沒有凝聚力的隊伍是打不贏戰鬥的,他們拿八路軍的一個團毫無辦法。
就在大家以爲局勢已定的時候,誰都沒有想到,擔任側翼掩護的朱新再突然調轉槍口向自己的同志開了槍,正在指揮戰鬥的團長政委還有劉偉,都倒在了血泊當中……
得知劉偉犧牲之後,愧疚的常恩鐸當時就大口大口的吐血,在第二天也閉上了眼睛。陳世凱得知劉偉犧牲之後大爲震驚,一面安排萬宜良部進行整休,一面調集兵力抵抗叛軍。
孫煥彩搖身一變當上了僞“救**總司令”,陶滿山當上了副司令,朱新再成了僞軍旅長。挾着剛剛叛變的威風,又想在南京特使和日軍面前掙點好處,叛軍幾天的時間裡對架子山一帶進行了殘酷的掃蕩,血腥的手段比起鬼子來一點都不差。日軍也派出了部隊協同作戰,突襲了地方縣委。包括縣委書記在內的機關幹部八人犧牲,五十餘人被俘,另有幾十人不知所蹤。
接着日僞軍又包圍了一個村莊,村子裡的自衛團和敵人展開了殊死戰鬥,打死打傷日僞軍二十餘人後,全體人員全部壯烈犧牲。另外一路日僞軍掃蕩了鴨子口,全村三百餘名男女老少一起上陣,用僅有的二十多條槍和大刀長矛和敵人激戰,傷亡慘不忍睹。等到二分區的隊伍趕來的時候,日僞軍已經放火焚村後離去。
第二軍分區陷入了白色恐怖當中,短短的幾天就傷亡了幹部羣衆五百餘人,丟失了大片的根據地。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陳世凱得知林飛虎護送劉政委到了臨洪口,當即決定把他調來臨時主持一下二分區的工作。林飛虎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稍稍猶豫了一下,在劉政委的建議下,還是答應了陳世凱的要求。
朱新再叛變之後只是殺死了幾個幹部,實際上帶走的部隊就是他自己的那一個營。現在二分區的主要情況是沒有主心骨,在敵人強大的攻勢前,缺少統一有效的指揮,導致部隊一直處於被動當中。
林飛虎把劉政委送到軍區之後,帶着陳世凱的命令來到了二分區。二分區的情況現在有點兒複雜,林飛虎實際上是不太受歡迎的。主要是因爲劉偉突然犧牲之後,司令的位置空出來了。這對於副司令張向陽和另外兩個團長來說,都是有機會向上一步的。畢竟軍分區司令是正旅級的幹部,比起團級幹部來說手裡的指揮權大了很多。可他們沒有想到,陳世凱竟然把林飛虎臨時調了過來,這樣心裡有想法的幾個主官怎麼能服氣呢?
當林飛虎來到二分區召開的第一次幹部會議上,張向陽和兩個團長有點不太樂意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了。眼看着一個炙手可熱的位置在那裡,自己是很有可能做上那個位置的人,現在突然從天上掉下一個人來佔據了這個位置,讓他們坦然接受還是有難度的。
好在軍分區政治部主任,也就是原來教導旅的政治部主任韓啓功是識大體的,他代表司令部歡迎林飛虎的到來,倒是給足了林飛虎的面子。
實際上林飛虎是很在乎面子的,也希望二分區的人能夠給足他面子。可是這幾個幹部都是有點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林飛虎只是笑了一下,他深知這幾個人爲什麼會對他有牴觸,也知道如何消除他們的牴觸心理。有些時候面子不是靠人家給的,是自己掙來的,他深知這一道理。
“同志們,我對於二分區的情況不熟悉,既然陳司令把我叫過來臨時負責一下,那我希望咱們能好好地合作,同心協力把敵人趕出去,給劉司令和同志們報仇!”林飛虎的臉上帶着淺淺的微笑,語氣卻是不容置疑。“李團長,請你給我們介紹一下昨天剛剛結束的戰鬥,架子山外圍的和平莊怎麼會失守?”
那個被稱爲李團長的矮胖子是二分區的主力團長,實際上昨天戰鬥的失利他也要負部分責任。現在突然被;林飛虎點名了,有點不自在地站了起來。他看着這個年紀明顯比他小的指揮員,臉上的表情有點陰晴不定。“林……司令”他有點費力的說道,“昨天我們在和平莊的人只有兩個連,敵人一共有三百多還有迫擊炮和重機槍,我們的火力不如人家,所以……”
林飛虎看着李團長有好幾秒鐘,然後轉身看向了掛在牆上的地圖。“李團長,和平莊原本是二分區的腹地,幾天的時間就成了雙方交手的前沿。這裡是公路,這裡也是公路,當日僞軍分兩路進攻和平莊的時候,爲什麼只有兩個連的人去救?在附近的另外一個連在幹什麼?離這裡二十里的另外一個連又在幹什麼?”
聽到林飛虎的話,李團長的臉色變了一下,原本就微微皺起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我們在架子山周圍的兵力一共是三個營,經過上幾天的戰鬥,有兩個營的戰士傷亡都不小,現在正在休整。知道和平莊遭到敵人攻擊之後,我能夠派出的部隊只有一個營。在敵我雙方兵力差距太大的時候,我只能安排兩個連阻擊敵人,另外一個連要疏散後面另外幾個村莊的老百姓。”
林飛虎聽了也是愣了一下,按照李團長的說法,這樣的安排也是無可厚非。被圍困的村子裡有老百姓,可後面的村子也有老百姓啊。要是不能把他們及時地疏散,萬一日僞軍過來了怎麼辦?
可林飛虎隱隱覺得不對勁,就是單純的不對勁。按照他以往的經驗,一支受過訓練的八路軍部隊,往往連續作戰一個星期是不成問題的。實際上他的隊伍就是按照這個標準來要求的,可是二分區的仗一共纔打了幾天,隊伍怎麼就休整了呢?
他一問之下才明白,原來朱新再當上了僞軍旅長之後,一邊派出隊伍跟着鬼子進攻根據地,一邊派出幾個心腹偷偷的進入根據地,尋找那些熟悉的連排級幹部策反。他現身說法說當僞軍是如何如何的好,不僅能吃飽肚子還有錢拿,家裡的親友還能在皇軍的庇佑下安穩的生活。
一邊是僞軍優厚的待遇,一邊是八路軍艱苦的日子,很快就有人心動了,甚至已經做好了投敵的準備。幸好這一些被李團長及時發現了,馬上把隊伍調離了前線,安排他們馬上進行休整,才避免了更多的幹部戰士投敵的可能。
看到李團長都說了,另外一個團的趙團長也講了相似的情況,臉上充滿了擔心。張向陽一臉怪異的望着林飛虎,心裡說這個情況可是非常複雜的,你一個新來的不熟悉情況的人能解決這個難題嗎?
林飛虎沉吟了一下,他沒有想到二分區的情況是這樣的,這和他一開始設想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他不得不承認,日僞軍的這一手是非常厲害的。實際上很多八路軍戰士參加隊伍並沒有什麼高大的理想,他們只是爲了生活而戰鬥。可是現在不用冒着生命危險,就能享受到他們需要冒着生命危險才能換來的生活,又怎麼能保證這些戰士們不動心呢?
歸根到底,還是戰士們認識上的問題,他們沒有認識到日僞軍的危害性,被眼前的一點點小利矇蔽了眼睛。要想清楚地讓他們認識到敵人的可怕,那還需要從兩方面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