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會議室裡,氣氛緊張到了極點。參謀長陳世凱正在向大家講述最新的敵情,這些都是夜裡返回的偵查員冒着生命危險偵查回來的消息。
“我們的西面是日軍木村師團,他們從太平邑向東進攻。我們的北面是日軍酒井師團還有河表獨立混成旅團,已經堵住了我們北上的道路。南面的日軍兵力最強大,除了原有的橋本師團之外,坪村師團也已經向我包抄過來。”
陳世凱指着掛在牆上的地圖,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地圖上被藍色鉛筆標出了十一道粗大的線條,其中西面的一條已經幾乎就挨着最中間的那個紅色圓圈了。這是司令部的參謀們連夜計算繪製出來的敵我雙方示意圖,整個戰場的形勢一目瞭然。
“陳參謀長,那東面是什麼情況?”一個幹部大聲問道。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陳世凱的臉上,是呀,他剛纔只說了北面西面南面三個方向的日軍,唯獨漏掉了東面。從地圖上的態勢來看,東面也被劃出了兩道粗大的線條,可中間的空隙明顯的要大一些。
按照以往的慣例,東面的濱海地區都是突圍的主方向,只要隊伍通過沂水莒縣之間的空隙,就能安全到達濱海地區。那裡一直是鬼子無法征服的硬骨頭,抗日基礎非常的雄厚。
“東面的情況比較複雜!”陳世凱的臉色變得非常嚴峻,“根據我們偵查員的情報,日軍內田、山田兩個混成旅團已經佔領了這裡的主要高地,只有中間這一條不到十公里的地方還沒有發現日軍的影子。”
“按我們還等什麼呀?趕緊從東面突圍呀!”另外一個幹部興奮的說道,他的臉上放出了紅光,好像絕望中的落水者發現了一根可以抱住的木頭一樣。
“對呀,我們每次都是從這個方向去濱海的,這真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呀!”馬上就有幾個幹部附和道,下面頓時議論起來,好像恨不得馬上就要突圍一樣。
陳世凱把目光轉向羅政委,羅政委的目光正盯着地圖看呢,並沒有注意到打擊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陳世凱剛想要提醒一下,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個聲音,接着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外面闖了進來。
“不行!”
林飛虎已經在門口聽了一會兒了,他怕打擾陳參謀長的思路並沒有進來,現在聽到有人說要從東面突圍,而陳參謀長並沒有提出反對意見,他心裡一急就進來了。
這裡的很多幹部都不認識林飛虎,他們對於這個突然闖進來的年輕人很是不滿。這小子是誰呀?這裡是司令部的高級會議,他怎麼能隨隨便便的闖進來呢?有人認爲林飛虎可能是警衛營的某個連長排長什麼的,從他的年齡上看也最多是這樣了。
現在警衛營正在周圍的山頭上和鬼子戰鬥,這個戰士不去打仗怎麼跑到這兒來了?當即就有一個幹部站起來大聲呵斥林飛虎,“你是誰?憑什麼到這裡來!”
林飛虎一聽也生氣了,這傢伙真的不知道好歹啊!你們這些幹部看看一個個都什麼樣子?鬼子都打到門口了,要說是司令部的主官在這裡探討敵情是非常必要的,可是你麼你這些搞後勤的也圍在這裡幹什麼?
尤其是聽說有人突圍了一半又退回來了,更讓林飛虎憋着一肚子氣。這不都是瞎胡扯麼,原先鬼子的包圍圈再密不通風,總有能夠鑽出去的空隙吧?現在好了,大家都擠到這兒來了,就是想分散突圍也是不可能了。這些傢伙連累了司令部,還一個個大言不慚的在這裡開會,機關臃腫不精簡是不行了啊!
就在林飛虎準備反駁他的時候,羅政委看到他了。羅政委眼睛一亮笑了,“林飛虎同志,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讓你只管休息了麼?”
林飛虎的一肚子氣被羅政委的一笑全部化解了,他從羅政委的臉上看出了鎮定,那是一種在危急時刻的從容不迫,那是一種真正的大將風度。
“首長,外面的槍炮聲這麼響,聽得我心裡癢癢啊!”林飛虎風趣的應了一句。
“哦?”羅政委先是一愣,接着就哈哈大笑起來,“好好!我就知道你是個閒不住的人!”
他上前來熱情的拉過了林飛虎的手,“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八路軍的優秀指揮員,獨立旅的林飛虎旅長!”
那些聽說過林飛虎名字的人都是吸了一口氣,林飛虎?就是那個一直在南面雲臺山活動的林飛虎?聽說他帶着一個團的兵力來支援根據地,在大青山一帶整整拖住了四個大隊的日軍,給主力部隊鑽出鬼子包圍圈爭取了時間。
就算是他們現在認識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也被他的年輕折服了。他有多大?三十出頭?也最多就三十出頭吧?這麼小的年紀不是從紅軍出來的幹部,能夠當上旅長的的估計全軍也找不出幾個吧?
他們哪裡知道,林飛虎的實際年齡還不到三十歲,都是現在的條件太艱苦了,讓他的外表看起來要顯得老成一些。
那些不知道林飛虎名字的幹部都竊竊私語起來,互相打聽着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是誰。怎麼羅政委對這個林飛虎這麼親熱啊?難道他有什麼特別大的來頭?有知情的人就介紹了自己能夠知道的林飛虎的事蹟,只聽得邊上的人暗暗咂舌。
尤其是那個呵斥林飛虎的幹部,現在臉上是一陣一陣的發燒啊!他的身份就是個後勤部的指導員,和林飛虎的這個威風八面的戰將相比,那簡直是沒法比啊!他現在恨不得從地上找個老鼠洞鑽進去算了。他悄悄的往四周看了一眼,見沒有人注意到他,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誰有精力去注意他呀?大家的心思都集中到了林飛虎進來的那句話上了。不行!東面明明是最佳的突圍方向,他爲什麼說不行?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震耳欲聾的的轟鳴聲,聲音從頭頂上飛過,把屋上的飛塵都震掉了下來。
“命令所有人就地隱蔽,千萬不能暴露司令部的位置!”羅政委大聲命令道,馬上就有一個參謀跑了出去。
飛機遠去了,屋子裡人這才鬆了口氣。羅政委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眼睛看向了林飛虎,“說說吧,你是什麼看法?”
“我說?”林飛虎十分的意外,“首長,我只是在門口聽了一點,其他的情況都不掌握啊!”
“就按照你聽到的分析分析!”羅政委鼓勵道,陳世凱也投來了殷切的目光,示意他講一講自己的看法。
“好,那我就簡單分析一下吧!”林飛虎也不客氣了,直接走到了地圖前面。“大家看,這裡是東面的日軍內田旅團和山田旅團,按照情報這是兩個整編的獨立混成旅團,戰鬥力非常的強悍。他們已經佔領了這裡的主要高地,爲什麼偏偏留下了這二十來裡的開闊地?”
這話一說出來,下面的幹部們頓時就議論起來。是呀,鬼子的兩個混成旅團連主要高地都拿下了,這裡無險可守的開闊地應該是一點都不費勁吧?這不到二十里的地方是通往東面的最佳通道,鬼子不會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吧?
不過還是有人質疑的,年紀輕輕地當上旅長又怎麼樣?這裡從井岡山一路殺出來的老革命就有十來個,哪一個的經驗不比你豐富?連陳參謀長和羅政委都沒說話呢,你憑什麼就認爲這裡有問題?
不過質疑歸質疑,這話就算是憋到了嘴邊也不能說,只能咽在肚子裡面。他們把目光都集中到了陳世凱和羅政委臉上,想要看看這兩個領導是什麼意見。
羅政委的臉上始終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林飛虎的臉,好像想從上面找出上面答案來。陳世凱則是微微一笑,“林飛虎同志,接着說!”
林飛虎咧嘴笑了一下,“首長,其實你們比我看得更清楚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早就判斷出這是鬼子的圈套了,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下決定,估計是還有偵查員沒有回來吧?”
陳世凱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他眯着眼睛盯着林飛虎使勁的看着。就算是他還沒開口呢,下面的人也都知道了,林飛虎說的一點都沒錯。司令部之所以還沒有下達突圍的命令,那是東面的情況還沒有徹底摸清楚呢。到底是掌握全局的領導啊,要確保突圍方向的安全,他們的態度是極其負責的。尤其是地方區委的幹部和分局的機關幹部,他們都是暗暗慶幸,幸虧沒有冒險突圍,現在證明了向司令部靠攏是多麼正確的選擇啊!
陳世凱剛要說話,外面的一個參謀急急忙忙的跑進來了。“首長,偵察排長回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渾身衣服都被溼透了的大個子戰士闖了進來。他的頭上滿是汗珠,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氣。
“同志,辛苦了!”羅政委把自己的茶杯遞了過來,一臉關切的望着這個風塵僕僕的戰士。
偵察排長接過茶杯把裡面的白開水一飲而盡,顧不上擦嘴就說道,“首長,在東面發現了鬼子的坦克和裝甲車,還有鬼子的騎兵正在向沂水和莒縣之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