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板浦城裡等待凱旋消息的鬼冢驚呆了,半天沒有說出話來。他端在手裡的茶杯飛到了半空,在青磚牆上摔得粉碎。伺候他的日本娘們嚇得動也不敢動,不知道什麼什麼事情激怒了他。
震驚!
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原田中隊全軍覆沒無一生還,其他兩個中隊長一死一傷,傷亡總數達到了一百七十餘人。
空前慘敗!
卡車載着滿滿的殘肢斷臂開進了板浦城,來不及躲讓的老百姓遭了殃,被汽車直接撞死了好幾個。對於鬼子的暴行已經習慣了的百姓們默然了,逆來順受已經成了他們習慣。就是這樣他們還是從一星半點的消息裡知道了真相,關上門有人不要命的笑出聲來。
一百多個鬼子被打死了,怎麼能不好好的慶祝一下呢?
有人歡喜有人愁,鬼冢皺着眉頭坐在那兒,看着鬼子的屍體一個一個從卡車上被擡了下來。大火整整燃燒了一夜,屍體燒出來的油脂滴在木柴上滋滋作響,一百多具屍體就此煙消雲散,化作一縷煙塵。
鬼冢呆坐在那裡,他突然意識到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從頭至尾他就沒有把對手放在眼裡。善後河遭到伏擊,他以爲是個意外。鳳凰山慘敗,他還以爲是個意外。
是啊,肚子吃不飽手裡拿着燒火棍的中國人,怎麼能是皇軍的對手?他們的正規軍都被打得丟盔棄甲**,連首都南京都被打下了,區區一些遊兵散勇有什麼可怕的?
在原田報告說發現對手主力的時候,他毫不懷疑戰鬥的結果。要說上兩次的失利是原田的大意所致,那這次做足了準備的原田中隊怎麼也不會再犯錯誤,肯定能把對手拖住,等到援兵到達全殲對手。
然而不僅原田中隊全部玉碎,增援的鬼子兵也傷亡了二十多個,其中包括兩個中隊長。一個當場被炸死,還有一個被炸瞎了一隻眼睛。而這一切竟然是一個垂死的傷兵所爲,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一刻鬼冢終於意識到了對手的可怕,敢伏擊皇軍,敢和皇軍打對攻硬碰硬,在他的印象裡,發生過這種情況的戰鬥不超過十次。當然這些戰鬥都是停留在他的耳聞中,他並沒有參加過那些戰鬥。現在這種情況讓他遇上了,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對手?
鬼冢梳理了一下才發現,他對對手其實一無所知。對方有多少人,指揮官是誰,是正規軍還是游擊隊,這些基本的資料他都一無所知。鬼冢突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的恐慌,這種恐慌來自於對手的壓力,也來自於上司木下正熊的怒火。
木下正熊嚴厲的斥責了鬼冢,強忍着要他破腹自殺的衝動。連接三場慘敗,這對於崇尚武士道精神的日軍來說,這是不能容忍的。
報復!要把這股敵人徹底的消滅,剷除他們生存的土壤,讓他們無處可遁。
木下正熊翻看着彙集來的情報,發現還是不能弄清楚對手的身份。撤退了的第八軍殘餘分子?不可能!
木下立刻否定了這一想法。他又不是不知道,第八軍游擊隊的那些人現在都在皇軍的手下當差,根本就沒有人能夠威脅到皇軍。
難道是從山東過來的八路?也不可能!
現在雖然說八路在山東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可是他們還僅僅活躍在山東,沒有延伸到這一代的跡象。駐守在隴海鐵路沿線的日軍壓根就沒有發現有人南下,上級也沒有通報有八路南下的消息。
難道是土匪?這個想法木下自己都覺得好笑。土匪小打小鬧可以,和裝備精良的皇軍作對?只能呵呵了,他們沒那個膽子!
然而沒有時間讓他多考慮,鬼子兵對於三元宮的慘敗心裡蒙上了一層陰影,必須要用勝利來提高士氣。大日本皇軍不會被一時的困難嚇到,現在不能,永遠都不能!木下在心裡聲嘶力竭的喊道,他知道,要是不能迅速的擺平這個對手,那他在海州城裡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作爲隴海鐵路上的一個關鍵節點,上級不會允許出任何的亂子。
於是,木下下令了!
作爲駐紮在海州城裡日軍的最高指揮官,木下調動了能調遣的最大兵力,對雲臺山一帶發起了聲勢浩大的掃蕩。
鬼冢大隊從板浦城裡出發,負責雲臺山南邊的鳳凰山一帶,由駐守在同興據點的鬼子配合,同時要求大伊山的日軍做好隨時馳援的準備。
駐守在海港的守備隊從東向西沿着鐵路推進,肅清沿線的可疑人物。
海州城裡的兩個大隊日軍從雲臺山北邊進攻,目標直指這次戰鬥的發生地,雲臺山腹地的老君堂。
天色灰濛濛的,上天不忍心看到人間的屠殺血腥,想要遮擋住人們的視線。雲臺山兩側雞飛狗跳,血流成河。鬼子兵一路上看見人就殺,看見房屋就燒,搶來的糧食牲口塞滿了卡車。最後三股日軍在老君堂匯合,除了無辜被害的老百姓,遭遇到零星的幾支土槍襲擊外,他們沒有發現預想中的對手。
老君堂一帶的老百姓遭了秧,凡是能喘氣的只要被鬼子發現,無一倖免。連山上的松鼠和野雞都遠遠地躲開了這羣惡魔,不敢靠近他們的身邊。
在老君堂前的空地上,成對的日軍席地而坐,沒有遇到對手的他們絲毫沒有放棄慶祝的打算。行軍鍋裡翻滾着,沸騰着,雞鴨鵝狗牛羊兔豬,鬼子能夠弄到的吃的通通有份。一個又一個的鬼子抱着吃食大快朵頤,慶祝掃蕩的勝利。
吃飽喝足的鬼子兵舉行了瘋狂的盛宴,在衆人的注視當中,十幾個五花大綁體無完膚的山民,被活埋在山下的空地上。喪心病狂的鬼子還沒有住手,他們最後一把火燒了三元宮,這座從東晉時期就有香火的古剎毀於一旦。
消息傳到游擊隊的駐地,林飛虎一拳頭砸在牆上,泥土嘩啦啦的掉下來落了秦凱歌一身。秦凱歌並沒有埋怨他,而是走到他身邊輕輕地拍了他一下。他可以感受到林飛虎的怒火,這個渾身硝煙味的游擊隊長,肩膀都在不停地抖動着,可想他內心的怒氣充盈到了什麼程度。
良久,林飛虎才哆哆嗦嗦的掏出了煙,掏出一支遞給了秦凱歌,自己點上一支吸了起來。秦凱歌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點上吸了一口。他被吸入肺裡的辣味嗆得咳嗽起來,眼淚都流了出來。“老林,這玩意兒有什麼好吸的,這麼辣?”
“你不要糟蹋寶貝!”林飛虎一把攔住了他,“這幾支煙我一直捨不得抽,張大勇要了好幾次都沒有要到,你不能糟蹋了!”
“我……”
“大隊長,政委,狗孃養的小鬼子欺人太甚,我們怎麼辦?”張大勇一頭闖了進來,看到秦凱歌正要把煙往地上扔,趕緊上去接了過來,“我的個娘哎,這可不敢糟蹋了!”
他猛吸了一口,把吐出來的煙又吸了進去,十分的滿足。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林飛虎扔掉菸屁股惡狠狠的說道,“戰爭就是你死我活,咱們和小鬼子勢不兩立!”
按照游擊隊的實力,暫時還不能和海州城裡的鬼子硬碰硬,對於這股最大的鬼子他們沒有辦法。當然遊離在海州城外的據點,那就不用對他們客氣了。
“就這兒!”看着坐在面前的秦凱歌和三個支隊長,林飛虎用力的戳了一下地圖。
大家的目光被聚焦到了那個用紅筆圈上的點上,那兒有一個名字:同興。
從海邊的埒子口老海堤出發,繞過東陬山腳下,一條公路經過同興和通榆公路連接,向南可以經過大伊山直達淮陰,向北直上板浦可以進入海州城。
這條公路一直是海邊鹽田出鹽的主要通道,從海邊運出來的雪花鹽沿着這條公路,或是在鹽河邊上裝上船,或是經過通榆路南下北上,進入各大城市。這裡先前駐紮着一支保安隊,鬼子來的時候保安隊被打散了,駐守在這裡的換成了日軍的一個小隊。
鬼子在小隊長宮本二郎的帶領下無惡不作,把四周的村莊騷擾的雞犬不寧,老百姓怨聲載道卻無可奈何。背地裡都在咒罵小鬼子不得好死,總有一天會有人來取他們狗命的。
宮本二郎現在正是躊躇滿志,在掃蕩雲臺山的行動中,宮本小隊配合鬼冢大隊一路燒殺搶掠,賺了不少油水,他此刻正坐在炮樓裡想入非非。之前鬼冢大隊的三個中隊長死了兩個,現在位置空缺在那裡,要是表現得好一些,被提拔成中隊長也不是沒有可能。
當然當中隊長不一定有在這兒當小隊長舒服,天高皇帝遠沒人管油水還足,那些經過公路向外運鹽的人。哪個經過同興不留下一筆買路錢?當然對於宮本二郎來說,還是中隊長的位置誘惑要大一些。
要是做上了中隊長的位置,以後就有可能坐上大隊長,聯隊長,等到聖戰勝利了,回國家族的臉上有光。宮本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完全沒有想到他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