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都盯着許靈靈的臉呢,她心裡也有點發毛了。終於,她擡起了頭,目光堅毅地落到了林飛虎的臉上,“我能!”
這就是她的態度,是她代表“許志林”的態度。沒辦法,要想保住性命,她必須要拿出一個態度來。另外還有一點她自己都不能確定的原因,她不想再回到那個山洞孤獨地生活了。她第一次發現外面的天是這麼的藍,第一次發現外面還有這麼多人。
她渴望一種全新的生活,她想掙脫那個已經禁錮了她十幾年的預言,她需要解脫。
“你能嗎?”趙二柱笑了一下,“要是一個持槍逃跑的兵能下定心來打鬼子,那狗是不是也能不****了?”
許靈靈呆了一下,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無助的站在那兒,她只能聽候這裡的人對她的判決。
“老王,你說說吧!”林飛虎把目光轉向老王,這是一個很資深的老革命,他的意見很重要。
老王慢慢的扔掉了手裡的菸頭,他臉上的皺紋好像更深了。他的眼睛四周看看了一下,最後落到了許靈靈的臉上。
“人,都會犯錯的!他還是個孩子!”老王的第一句話讓大家都愣了一下。
孩子?人都會犯錯?這是什麼意思?
“因爲年輕,有的人不知道輕重,做事情會不考慮後果,有時候腦子一熱就做了,他不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有些時候後果是嚴重的,有時候後果還能原諒。”大家都不吭聲,靜靜地等着老王的下文。
“這孩子,他還年輕,也犯了錯。可是在我看來他就是不懂事,想家?很正常啊。他只是不知道如何正確的去做,結果犯了傻,做出了出格的舉動。”
趙二柱心裡說我的大爺哎,他這是出格嗎?這是太出格了啊,差點把團長的命害丟了,還不要嚴懲啊?不過他沒有出聲,因爲老王的威望很高,在獨立團很受戰士們的尊重。
“我的意思,人都會犯錯,我們不能因爲別人犯了錯,就不給改正的機會。當然這孩子的錯誤是很嚴重的,但是在我看來還罪不至死,我想說一句,留下他吧。不是他長得俊,像個女娃娃似的。我想說,留下他,讓他戴罪立功,和我們一起打鬼子!”
沉默,大家都在沉默。秦凱歌驚訝了,老王大哥的話太有水平了啊。這些話哪裡像是從一個搞後勤的人嘴裡說出來的?就是擺到桌面上講,他也夠得上當個政委的啊。
啪啪啪!秦凱歌帶頭鼓掌起來。林飛虎笑了,他也跟着鼓起掌來。
慧能沉默了一下,也拍了手。趙二龍也不甘落後,首長的意思都擺在那兒了,他還能怎麼着》?連意見都不用發表了。
孟明和趙二柱對視了一眼,也服從了集體的意志。
這時候林飛虎站了起來,他四周看了一下,“這次許志林的錯誤是非常嚴重的,鑑於他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也有悔改的意願,那我就宣佈一下,給他一個機會,讓他戴罪立功,跟着大家一起打鬼子!”
一片齊整的掌聲,老王臉上的皺紋好像舒展開了不少,其他幾個連長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下面,就讓政委宣佈對於許志林的處分!”林飛虎把皮球扔給了秦凱歌。
秦凱歌愣了一下,馬上就明白了林飛虎的用意。他站起來清了清嗓子,“我宣佈,關上許志林三天禁閉,讓他好好地反思一下錯誤。禁閉地點就在團長的屋裡,也讓團長順便教導一下。”
這叫什麼禁閉啊?關在團長的屋裡?許志林本來就是和團長住在一個屋裡的好不好?當然也沒有人提不同的意見,這時候誰是傻子啊?哪個看不出來團長和政委都不想殺人?
“許志林”當逃兵沒被槍崩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獨立團,這次和原來大傢俬下里猜測不同,是幾個連長專門傳達的。他們都着重表達了這樣一個看法,“戴罪立功!一起打鬼子!”
戰士們議論開了,經過一番討論,他們也逐漸的達成了這樣的一個共識:還是打鬼子要緊!
許靈靈哭得一塌糊塗,也不知道是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是自己進入到了一個陌生環境的不安,總之她哭了,然後被帶到了林飛虎的那間茅屋裡。許志林住的那張牀還在,本來就是誰都沒有想到他那天出去以後會當了逃兵。
“許志林”被關了禁閉,林飛虎則是被秦凱歌拉到了一邊。他們兩個一邊走着一邊慢慢的踱向龍潭,兩個警衛戰士遠遠地跟在後面。
“老林,你是早就打算放他一馬了吧?”秦凱歌從地上撿起一個小石頭,甩手扔進了龍潭。小石頭在水面上濺起一點水花,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什麼?”林飛虎揣着明白裝糊塗,自顧自的在那兒抽菸。
“你特孃的糊弄哪個呢?”秦凱歌氣得笑了,“就是腦子有毛病也能看出來,你從心裡就沒打算把他崩了吧?”
“哦,你說許志林啊?”林飛虎假裝恍然大悟,“老子怎麼不生氣?就他當了逃兵鬧得雞飛狗跳的,老子找到他的時候恨不得就把他崩了。”
“你拉倒吧!”秦凱歌不滿的看了他一眼,“你在老子面前還裝?”
看到林飛虎不言語,秦凱歌又笑了一下,“你不要不承認啊,我在聽你講的過程中,沒有聽到一個抓啊,逮啊的字眼,你就是用了一個找字。這還不能說明問題麼?”
林飛虎想了一下,他還真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也許是不經意的流露吧。“那能說明什麼?”
“你特孃的壓根就沒打算處置他。”秦凱歌笑了,“也許就像老王說的那樣,你早就打算讓讓他戴罪立功了是不是?”
“好吧,我看他還小,殺了太可惜了!”林飛虎終於點頭承認道。
“真特麼的狡猾,你明明已經拿定主意了,還要把老子拉出來陪綁,還有老王大哥,你是不是給他暗示了?”秦凱歌笑罵道。
“這個真沒有!”林飛虎正色說道,“你不是有時候批評我辦事不民主麼?那這次老子民主一次給你看看!”
“真狡猾!”秦凱歌指了指他,“不過要是真的下令斃了他,我也真捨不得。現在國難當頭,我們不能做無謂的犧牲啊!”
“對了,”秦凱歌突然想起了什麼,“孔令軍那邊來消息了,他的那個兄弟已經從碼頭上跑出來了,現在被安排進了兵工廠。其他抽調的戰士也已經補充到位了,現在兵工廠的生產已經翻一番了。”
“好!只要我們的子彈足,據不怕小鬼子!”林飛虎看了一下懷錶,“這幾天小鬼子有什麼動靜沒有?”
“有啊,小鬼子什麼時候安穩過?”秦凱歌笑道,“板浦出來掃蕩的一個小隊遭到二營的伏擊,被打死了二十多個鬼子。三舍那邊鬼子的一個小隊乘車掃蕩,被張大勇逮了個正着,一營炸了一輛汽車,繳獲了一挺機槍。其他的地方沒有什麼動靜,小鬼子也不敢到我們根據地腹地來了。”
林飛虎聽了點了點頭,他想了一下,“老秦,小鬼子不敢動,我們不能閒着啊。他們又不是咱們的客人,還得對他客客氣氣的?他不動,老子就找上門去,非得鬧他個底朝天不可!”
“你又想什麼主意?”秦凱歌瞅了他一眼,“我告訴你老林,從今以後你不許私自行動,聽到了沒有?這次可把老子嚇壞了,你知不知道到猴嘴山去有多危險?海州城的鬼子乘汽車很快就能增援到位的。”
“是是是,下次我注意!”對於這種批評林飛虎基本上都是虛心接受,然後依舊我行我素。
午飯後,許靈靈還呆坐在那兒,林飛虎正要上前去說幾句,慧能急匆匆的來喊他了,說是上級有重要的電文通報。
林飛虎一聽趕緊就出去了,到了那間被單獨列出來的“機要室”。
這是一份三支隊轉發的八路軍第五縱隊的戰情通報,電文上說侵華日軍駐山東部隊已經全面發動了“春季掃蕩”。駐紮的臨沂的日軍第四軍所部,已經對魯西南發動了全面攻擊。爲了配合掃蕩日軍的攻勢,第四軍所部的其餘部隊都展開了配合攻勢,戰火已經在魯西南、豫皖蘇一帶點燃。爲了牽制日軍的兵力調動,五縱要求所部各單位積極向所轄範圍日軍發起進攻,打亂日軍的掃蕩計劃。
電文特意提到了通榆路,這條橫貫蘇北魯南的公路是鬼子的重要補給線,要是能在通榆路上發動一場像樣的攻堅戰,那將會極大的驚動鬼子,遲滯他們對於魯西南的壓力。
林飛虎拿着電文陷入了沉思,通榆路正是在獨立團的轄區的,雖然沿途的重要據點都在鬼子手裡,可是路東的一大片區域都是獨立團的天下。鬼子自從上次掃蕩慘敗之後,到現在對於根據地也沒敢發動像樣的進攻。
鬼子老實了,林飛虎可不想讓他老實。他上午還和秦凱歌說了這事情,現在上級的電文就來了。這和林飛虎的想法一拍即合,這一仗不打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