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林在弄藥呢,”小琴在邊上說道。
“叫去,快叫去!”許老二推了她一下,“你又不認得字在這裡看什麼?快去叫士林去!”
小琴撇了一下嘴,“我不認得字?說的好像你認識似的!”她嘴上嘟囔這,還是去把許士林叫了出來。
“大伯,爹,那些山茱萸再曬上幾天就可以收起來了……”許士林被小琴拽了出來,手上還抓着一把藥材。
“士林,來幫大伯看看,地上寫的這是什麼字?”許老大和顏悅色的問道。
“啊?什麼字?”許士林一聽說認字腦子就大了,他在山外上學的時候一看到這些奇形怪狀的字就想睡覺,手上不知道捱了先生多少板子。可他就是不長記性,一看到字就想睡覺。最後實在沒辦法纔回來學着採藥,哪知道他在採藥這方面顯示出了比許老大哥兩還要優秀的天賦,幾年間就把這雲臺山的草藥摸了個遍,哪裡有什麼藥什麼時候可以採弄得一清二楚,已經成了行家。
他看着許家老哥兩和小琴滿懷期待的目光,忍不住抓了抓腦袋,“要不我試試?”
“來,來看看!”許老大把馬燈往地上靠近了一些,讓許士林能夠把地上的字看得清楚一些。
許士林一看到地上的字眼皮子就想往一塊粘,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這用石頭寫的字不是那麼工整,許士林越看越覺得像是天書。
他的眼皮子都快粘到一起了,就聽到小琴催了一句,“士林,快告訴娘,地上寫的是什麼字?”
許士林的臉都憋紅了,他又盯着地上的字看了一會兒,指着第一個說道,“這個是個‘八’字。”
“後面的呢?”許老大他們齊聲問道。
許士林頭大了,他用力的在腿上擰了一把,疼得他哧溜的吸了口氣。在馬燈昏暗的燈光下,許士林又一個一個的端詳過去,像是揣測天書一樣的看了好久,才又指着其中一個字說道,“這個是個‘天’字。”
“還有呢?”許老二又問道。
許士林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還有的我不認得了!”
“啊?”許老二一聽就生了氣,“士林,總聽先生說你上學不認真,去了一年多這十個字你都不認得?這學費我都喂狗了?”
他伸手就想去抽許士林的耳刮子,被小琴擋住了。“你個老東西想幹嘛?士林認得兩個已經很了不起了,你還一個字都不認得呢。”
“就是,士林很了不起!”許老大也說道,“這一年多的學費沒有白花。”
許士林十分的委屈,“學費都被先生拿走了,又不是我花的,要打我幹嘛?”
許老二長嘆一聲,轉身回屋去了。
“吃飯了!吃飯了!”許老大家的在院子裡喊道。
“走,回去吃飯!”許老大寬容的在許士林肩上拍了一把,“我們家士林的天才不在認字上,你讓那些會讀書的人來認認藥材,他們保準一個也認不得!”
許士林這才露出些笑容,“大伯,南坡上面還有些瓜蔞,明天該去收回來了!”
“吃飯,先吃飯!”許老大扶着他的肩膀一起進屋去了。
“哼,老東西還想打我兒子?自己沒本事還怪兒子!”小琴也一扭屁股進屋去了。
呼哧呼哧的喝完了黑豆稀飯,許老大就掏出了旱菸包,用心的捲起了旱菸。他捲菸的方法很特別,先把裁成細條的紙從中間折了一下,這樣中間就成了一道“v”型,他小心的把切得很細的煙末撮了一點出來,放在捲紙上攤勻,然後從一頭開始捲起,這樣捲起來的菸捲比較嚴實,吸起來過癮。
他把菸捲卷好,伸出舌頭在露出來的紙角舔了一口,唾沫就把這個角粘住了,一支菸卷就成了。
等許老二喝完稀飯,許老大正好卷好了兩支菸卷,就遞了一根給許老二。在一邊的許老大家的把馬燈的燈罩挑起了一點,讓兄弟兩個湊上來把煙點着,這纔開始收拾桌子。
“老二啊,你說白天來的是什麼人呢?”許老大吧嗒吧嗒的吸了兩口煙過了會癮,這才擡起頭來問道。
“不知道啊!”許老二沉悶的說道,“看起來也不像是強盜,他們連咱家院子門都沒進,要是強盜怕沒有這麼好脾氣。”
“要是志林在家就好了,”許老大嘆了口氣說道,“他能認得那些字!”
許士林本來在一邊聽着老哥兩說話,一聽到識字這回事就來了睏意,他站起來打了個哈欠,“大伯,爹,我先回去睡了!”
“士林,先燙了腳再睡!”許老大家的在竈臺邊喊道,說着就端了一個木盆過來,裡面是冒着熱氣的洗腳水。
許士林就把腳上的鞋子脫了下來,三花兩繞的洗好了腳,套上鞋子去了自己的房間。
許老大和許老二兄弟也脫了鞋子,一起把腳放進了腳盆。許老大家的又舀來一瓢熱水,慢慢的倒進了腳盆,“夠不夠熱?”
“行了!”許老大含糊的答應了一聲,把嘴裡的菸屁股取了下來,將裡面剩下的還沒有被口水浸溼的煙末倒了出來,又裝進了旱菸包裡。
許老二早已彎腰搓起了腳丫子,手指在腳上摩擦發出咕吱咕吱的聲響,搓了一會兒他才直起腰來痛痛快快的呼了口氣,好舒服啊!
每天晚上用熱水洗個腳,鑽進熱被窩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成了他們忙碌之餘的享受。
雖然天天採藥不斷地重複,他們兄弟兩個沒有半點的抱怨。雖然日子過得不算富足,可是比起山外的那些人好了不少。他們的倉庫裡有藥材,背到城裡就是錢,就可以買到糧食,買到油煙醬醋,日子過得還說得過去。
等許老二擦乾腳上的水汽,許老大已經又卷好了兩支旱菸遞了過來,這是許老二夜裡的“乾糧”,要是睡醒了不吸上一口,他可是睡不着的。
“大哥,你說怎麼辦?”許老二問道。
許老大想了一下,“他們沒進屋就說明不是強盜,也許是走錯路了在這裡歇歇腳的,我們不管他吧!”
“那明天……”
“明天照常去採藥,士林說南坡上的瓜蔞該收回來了,要不然天冷了怕凍壞了……”
“好,”許老二就穿上鞋子出了竈房,進了自己的屋裡。
小琴早就打點水回來自己收拾好了,這時候正在牀上暖着被窩。許老二把門插好上了牀,小琴就一頭鑽進了他的懷裡。
感到有一團火撲進了懷裡,許老二伸手就摟住了小琴,一隻手伸進了她的懷裡。小琴把他的手推了出來,“冷,先捂熱了再說……”
許老二就訕訕的笑了一下,把冰冷的手塞到自己的屁股底下……
許老二出去後,許老大又呆坐了一會兒,直到洗腳水都涼透了纔回過神來,趕緊胡亂的擦了一下,套上鞋子回了屋。
許老大家的坐在牀沿上正補着什麼,看到許老大進來看了他一眼,“你們兄弟兩個說些什麼呢?這麼晚纔回來?”
“沒什麼,”許老大悶聲說道,“就是坐了一會兒!”他說完很快就脫掉了衣服鑽進了被窩,不一會兒就響起了鼾聲。
許老大家的做完了手裡活,也脫衣上了牀,她有心想把許老大推醒,猶豫了半天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已經半輩子都沒動靜了,還是死心了吧。她吹滅了燈,久久的還聽到她的一聲輕嘆。
這個善良勤勞的女人,自從嫁給許老大之後任勞任怨沒有一句怨言,她唯一的遺憾就是肚子始終沒有鼓起來過。許老大也略通醫理,折騰她不知道喝了多少苦藥,就是半點作用都沒有。好在老二家的生了個小子,聽到這個消息的那天,許老大哭得跟淚人似的,哭完了就傻笑,硬是吩咐她做了幾樣菜品,恭恭敬敬的敬了祖宗,感謝祖宗保佑他兄弟兩個沒有斷了後。
後來老二家的又生了一對兒女,許老大更是高興得在祖宗牌位前連磕了幾個響頭,那虔誠的心態簡直無以復加。可惜這第二個男孩自小體弱多病,兄弟兩個折騰了不知多少銀兩,就是不見好轉。女孩靈兒倒是和名字一樣,長得十分的水靈,和哥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直等到了七歲那年,一個仙奶說他家的女兒是什麼星下凡,命裡克同胞哥哥,要想讓哥哥平安,就要讓這個女孩離開家。
許老大家的最疼這個靈兒了,她哪裡捨得?倒是小琴很堅決,爲了保全志林的性命,非得要把閨女送出家門。
在許老大家的要死要活的堅持下,他們在山上尋了一個山洞,把裡面收拾了一下讓靈兒住了進去。許老大家的不止一次的夜裡摸着黑上山看望靈兒,一老一少經常抱着在一起痛哭。後來靈兒漸漸地大了,她們見面的時間才少了些。
許老大家的突然想起來已經十來天沒有去見靈兒了,她決定等明天上山的時候,偷偷的去看望她一次……
天色大亮,林飛虎照例早早的起來了,他和慧能吃了點東西就上了山。他們想來的早一點,這樣見到許家人的機會要大一些。林飛虎並不擔心,因爲他聽慧能說過,許家的兒子在外面念過書,他們肯定能看到地上留的字。
哪知道他們兩個氣喘吁吁的爬到山上的時候,許家的院子門關得嚴嚴實實的,哪裡有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