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倆一起往上街走,一路上黑不溜秋的。
到了上街,還是沒有看見人,何富章問道,人在哪兒嘛,跑到這個舅子鬼地方來,看都看毬不見。
何吉軒說,你莫急嘛,人在豬市坡上。
何富章有些狐疑,他不明白怎麼有人找他會把地方選在這個豬市坡上,黑咕隆咚的。
到底是啥子事嘛?何富章再次問何吉軒。
何吉軒說,那個人也沒給我說啥子事,只是說有好事,叫你去。
好事,老子有啥舅子好事嘛。這何富章口裡總愛帶把子,舅子舅子的,他邊說邊往坡上走。突然何富章似乎想起什麼,感覺不對,想調轉頭開溜,不料一轉頭,就看見身後站着一排人。他一下子明白了,遭了。
你們要幹什麼?你們要幹什麼?光天化日的,你們要幹什麼?這何富章真嚇懵了,嚇得語無倫次了,明明是晚上,他還在說光天化日。他已經看清了,朦朧月光下,一張張臉正憤怒地蹬着他。
他最先看到的是楊德元,說,我又不認識你,你找我幹什麼?
楊德元掏出手槍,向他腦袋一點,說,找你幹什麼,你沒看見麼?這是槍,我今天要槍斃你!
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爲啥要槍斃我?何富章腦袋嚇明白了,他想死前問個明白。
這時,何富章又看到了抱着雙臂的羅天照,他一下子明白了,這是羅天照來要他命的。何富章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下來,他跪在羅天照腳下,說,求求你,羅老師,我把錢還你,我把錢還你,求你不要弄死我。
羅天照說,哼,何富章,我還不知你心裡那點小九九,你以爲革命是好敲詐的?你一而再,再而三敲詐革命,革命能容許敲詐?你是不是還在打算讓我們放了你,好去縣府告密領賞呢?現在我正式宣佈,經過中共七寶寺支部決定,今晚我們西區武工隊代表地下黨組織正式處決你這個革命的敲詐犯。
何富章一聽活不成了,就大叫道,好你個羅天照,你太沒良心了,我從來都沒打算去縣府告發你,不過在你那兒弄點小錢花花,你居然就要槍斃我,你太狠心了,也太黑心了。
羅天照說,何富章,你恐怕等不到去縣府告發我那一天了。我還不知道你德性,你是先想在我這兒敲上一筆錢,以滿足你的賭徒心裡,如果一旦我們地下黨沒錢讓你敲詐了,你最終還是要到縣府去告發,想領最後一筆獎金。我現在正告你,凡是想妄圖想通過敲詐革命發一筆橫財的,都是不能得逞的,革命不容敲詐,現在我就宣佈,我們代表西路人民,代表地下黨,代表武工隊立即處決你這個反革命分子。
何富章一聽到立即處決,馬上嚇尿了。
羅天照對楊德元說,執行吧。
何富章還想作最後掙扎,他爬起來想跑。
只見楊德元擡起手,從容扣動手槍扳機,手槍吐出一縷漂亮的火舌,一下子就爆了何富章的頭。
何富章一頭栽倒在地,嘴啃泥土,蜷縮成一堆,不動彈了。
何吉軒取出一張紙,貼在何富章背上,紙上幾個大字在夜色下能看得清清楚楚:西區武工隊堅決鎮壓反動派!
深夜這一聲槍響,驚飛了棲在豬市坡柏樹上一隻大鳥兒,只見呱一聲,鳥叫聲拉出長長尾音,在茫茫暗夜裡飛了很遠,那叫聲尤其瘮人。
爾後,金寶場重又歸於深深的寂靜。
爾後,幾個人翻過山樑,從容撤出豬市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