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志一把將趙模拉進他辦公室,動作之快,趙模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拉進了屋。
此時的蘇志,也不再像往常那麼紳士了,他梳着的大背頭由於動作弧度有點大而散亂。這與他平時那種派頭有些出入。蘇志平常倒揹着手,邁着方步,一步三搖,慢條斯理地在校園裡漫步,那眼神,那神情,一付誰也瞧不上的高傲樣子。
趙模說,蘇,蘇,蘇志,幹,幹,幹啥,嘛!
這蘇志半天也不開腔,關了門,看着趙模。他之所以拉趙模這麼快的動作,是怕趙模的結巴嘴,稍不注意在門外會發出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高音,現在進屋了,那趙模果然發出了高聲,不過,他也不着急了,門外一般聽不見,他也不作答,就那麼看着趙模。
神,神,密。密字還沒結巴出口,趙模就看見屋裡有其他人,就馬上閉了嘴。
氣氛有些怪,全屋人都不說話。
啥子,啥子,事?趙模忍不住,臉上還是畫滿了問號。
蘇志仍然沒開腔,指了指屋角一根獨凳,讓趙模先坐下。
蘇志加入青年黨的時間早,說起這青年黨,雖然知道這黨派名字的人不是特多,其影響也有限,但卻不可小覷。青年黨最先成立於1923年,原名爲中國國家主義青年團,1929年正式定名爲中國青年黨。這個黨主要由地主、資本家、軍閥、政客及部分知識分子組成。單從名字上看,這黨代表青年,似乎是一個朝氣蓬勃的政黨。其實不然,這純粹是一個雜牌小黨派,不論出身及條件,什麼人都可以加入,正是因爲小,所以在國民黨黨派林立時期,這青年黨也就是非常邊緣的一個黨。我們從其組成可以看出,黨員成分非常複雜,入黨條件非常寬泛,這也決定這麼一個小黨,也不會很團結很和諧。的確,從成立之初,這青年黨就從來沒有消停過,內部派別紛爭,黨同伐異,誰也不服誰,都想爭你強我弱,充滿了爾虞我詐,明爭暗鬥,名聲極爲不佳。
南充縣青年黨頭子是縣長易維精。
易維精是縣長,所以這青年黨在南充的發展就相對來說快些,隊伍一大,易維精就想到處安插他的黨羽。這不,每一條線上都有易維精的人,都有青年黨黨徒,特別是在學校,這易維精安插得比較多,幾乎都是以老師的身份進入學校的,他想他當縣長,首先得把思想領域把控好。
趙模一個結巴,而且還不是知識分子,按理說,是進不了學校的。但他就有本事,他仗着父親趙吉安是團首,給易維精送過幾次禮,這趙模也就堂而皇之地混進青年黨的陣營,而且還進了學校。
趙模見大家都沒理他,又結巴着說,啥,啥子,事?
蘇志坐下來,還是沒接趙模的嘴,他懶得理趙模,趙模的結巴讓他心裡極不舒服,他有時寧願聽別人給他轉述,也不想去聽趙模說話。要不是礙於趙吉安是地頭蛇,有時得要仰仗於他,還有趙模與易維精也扯上了關係,他對趙模也就不敢太懈怠,只在面子上虛與委蛇而已。
趙模的心思沒蘇志那麼多彎彎繞,他是屬於那種有嘴無心的人,對誰都一樣。等眼睛適應了屋內環境,這才完全看清屋子裡坐着何朗清和楊白華。
趙模沒在蘇志指的那根凳子上坐下來,而是一屁股坐在蘇志牀邊。
當——當——當——,學校上課鈴響起,那聲音是從掛在黃葛樹上的那口破鐘響起的,學生們都回教室了。
陽光從蘇志屋外一棵大槐樹枝葉間漏下來,大槐樹樹齡應該不小了,一個人合抱都抱不住,槐樹在窗前投下一大片濃蔭。樹蔭不動,樹葉不動,時間彷彿停止走動一樣。而陽光似乎在加重,陽光壓在房頂上,從房頂上滑下地來,陽光又壓在地上落葉上,那落葉漸漸變幹,變黃,捲起,發出很細微的聲音,陽光壓在樹葉上的聲音很脆,有若骨頭縫裡發出的聲音一般,聽不見,卻感受得到。
高大的洋槐,高高地高出了低矮的瓦房,站在洋槐樹下,覺得有些壓抑。蘇志的辦公室兼着寢室,很狹小。與窗外洋槐相比,這寢室也着實太矮小了,彷彿一朵槐花掉下來都可能砸壞房頂上的瓦一樣。寢室的窗戶是關着的,窗上還貼了舊報紙,不透光,有些暗,地面是石板,有些返潮,人一多,那味兒就怪怪的,像發黴的空氣一樣,渾濁,燻人。
何朗清抽着煙,那煙就在屋子裡直旋,一直旋,出不去。
這幾個人都是易維精安插在七寶寺高小裡的青年黨。
易維精認爲把這幾個人放在西路,由他們來控制西路,應該足夠了。
蘇志是這夥青年黨的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