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玩火。”
望着夜空中那一輪明月，完顏帝一淡淡出聲。
隨着楚原率軍撤退，完顏帝一也放棄了繼續進攻河南行省，轉而率領大軍往黃山趕去。
此時，後金大軍已經抵達了信陽境內，因爲天色已晚，所以駐紮在一座縣城內。
瞧見姚若愚笑而不語，完顏帝一微微蹙眉，雖然年紀也已經接近三十，但是此人樣貌仍是二十歲出頭的模樣，俊朗無雙。
此時，他和姚若愚正坐在縣衙的屋頂上。
喝了口酒，姚若愚淡然一笑：“玩火？自我決定佔領合州後，哪一次不是在玩火？”
“你以爲這次能和之前一樣麼？”完顏帝一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以往你的對手，最多是一國，甚至因爲每次都有宋朝一起，所以對付你們的始終不是各國最頂尖的力量。”
“但是這一次呢？北黎，南宋，滿清，五胡，東瀛，南蠻，整整六大王朝合力，如果他們不顧一切，窮兵黷武，恐怕能聚集起的兵力有足足兩百萬之巨，光憑你們三十萬人，怎麼可能擋得住他們？”
“你怕了？”姚若愚斜眼瞥去，完顏帝一也不動怒，冷笑道：“當然怕，他們幾國加起來，八境就有整整十四人，就算我咬咬牙幫你們，也才四個人，你再能打，還能一個打十個？”
“嘿！那可不一定！”姚若愚喝光酒水，將酒壺丟出，大笑道，“你知道麼？杭都一戰，我本意只是爲了展現實力，但是卻從南宋的護國大陣中感悟良多。”
完顏帝一聞言一怔，面露疑問之色。
他卻是不知道，杭都這座護國大陣之所以能夠有如此強大的威能，除了歷代皇帝不惜代價花費在裡面的海量資源，還因爲每位大宋的七境強者都會在臨終前，將自身參悟的大道精髓灌注其中。
那日姚若愚與趙昰交手的時候，敏銳地察覺到那浩瀚的聖皇龍氣內蘊含的種種大道精髓。
發覺此事後，姚若愚果斷以尚不完整的輪迴天道將那些屬於輪迴天道衍生的大道烙印一一刻印下來，這些日子，他也是不斷以輪迴天道逆推這些大道。
現如今，他已經參悟了生、死、虛、實、有、無、因、果、命、運、興十三門大道，餘下的衰、吞、吐等五門大道也已經凝結出了天印雛形，只等接下來逐一感悟推演。
五指一握，姚若愚笑意冷冽：“現在，我的輪迴天道已經推演到了第十三門大道，等到決戰時候，多半能徹底掌握輪迴天道。”
“到時候，三大天道在身的我，天下又有誰能與我一戰？”
*——*——*——*
看着面前近乎隱匿在黑暗中的那道身影，徐靜淼面沉如水。
似是感受到徐靜淼沉默中的抗拒，那道身影稍稍沉默，淡然道：“看來在大文王朝身居高位多年，徐大人已經忘了當年陛下的恩情。”
眼角微微一跳，徐靜淼露出一絲冷笑：“恩情？當年將重慶府路百萬蒼生拋棄，拱手讓於蒙古人的恩情麼？”
“若非陛下當年動用暗手，只怕當年大人根本登不上經略使之位。”
雖是心頭充滿怒意，但是徐靜淼聽聞此言後，眼中仍是浮起幾分複雜。
當年華夏烽火，前任經略使爲了阻擋攻陷川蜀後勢如破竹的金國鐵騎，以徐靜淼爲媒介引動重慶府路的龍脈之氣。
此舉雖然成功阻擋了金國鐵騎的攻勢，但是徐靜淼也因此耗損了三十年壽命，曾經名列錦繡潛龍榜前三的頂尖人物，一日之間淪落爲潛龍榜八十名開外。
那場戰爭過後，秦檜一脈的官員以徐靜淼只有十八歲爲由，力阻其接任經略使。
也是在那時候，徐靜淼才知道已經暴斃身亡的先帝趙昰竟然仍在人間。
也是從那時候起，徐靜淼加入了梟幫，併爲趙昰在重慶府監視楚狂歌。
當年姚若愚等人剛剛穿越時候，徐靜淼驚異於他的詭論雜學，也順手寫在了給趙昰的報告中。
當初宋梟之所以會在杭都命閆陽輝與晉力相助姚若愚，也是希望借姚若愚的“割據”身份，爲自己在重慶府路安插一個棋子。
思緒紛繁，良久後徐靜淼纔回過神來，默默沉吟片刻，淡淡道：“趙昰的恩情，我當年已經還了。”
不等來人說話，徐靜淼已經淡然道：“你走吧，若是想將此事告知我朝太祖，也隨你。”
察覺到徐靜淼的堅定，來人默然片刻，身影一點點消散在了黑暗中。
見到來人離去，徐靜淼輕輕嘆了口氣，他本是喜好自由的人，可是因爲父親的緣故，爲了守護重慶府路，纔會應允加入梟幫，爲趙昰做事。
可是當年重慶府一戰，他爲了大宋近乎丟了這條命，連此生摯愛都因此送命，這段君臣恩情也徹底斷絕。
*——*——*——*
就在徐靜淼默默感嘆的時候，現任刑卿的屈楓也是正面對着一道身影。
不錯，屈楓也是梟幫的人。
當年重慶府陷落後，屈楓不得已隨姚若愚前往川蜀，後來遵循趙昰命令，留在文邦任職，爲梟幫刺探文邦的情報。
不過，和徐靜淼不同，屈楓之所以加入梟幫，一部分是趙昰的皇帝身份，一部分是此人認爲趙昰日後定能成事。
屈楓出身低微，靠着自身才學一步步走到當年的涪州知州之位，只是他終究少了大世家作爲靠山，在知州這個位置一坐就是十年。
正巧當時趙昰派人來聯絡他，爲了日後的官位，他也順理成章地加入梟幫。
可是加入梟幫不久，因爲蒙古人入侵，重慶府路陷落，他也逃亡到了川蜀，最後因爲趙昰的命令而留在文邦。
這一留就是四年，他從思州知州開始，逐步走到今天的刑部刑卿，幾乎少有仰仗梟幫的助力。
早在出徵之際，屈楓已有預料，自己這個四年來從未被動用過的棋子，必然會在此次出征期間被趙昰所動用。
所以當看到帳內突然出現的這道身影，他也沒有絲毫驚訝，仍是安靜地處理着公文。
一炷香時間後，處理完最後一份公文的他才擡起頭，看向這道安安靜靜站在陰影內的人影。
“屈大人，陛下派我前來……”
不等他說完，屈楓已經搖了搖頭，淡淡道：“晚了。”
來人一愣，還沒明白屈楓的意思，那隱匿在黑暗中的臉頰上已經浮起一絲驚色，只是此時已經容不得他撤走，就聽得數聲厲喝，帳外接連涌起數股武道魂念，一瞬間就將那道身影鎖定住。
緩緩起身，屈楓看着來人，並不言語。
他從不忠誠於任何人，只會忠誠於自己。
倘若他依然選擇趙昰，哪怕日後趙昰君臨天下，自己也不過是個揹負叛徒名聲的人，更不可能在人才濟濟的南宋佔據高位。
可是如果自己咬牙跟隨大文，一旦度過此次大劫，憑着自己現在刑卿的身份，日後哪怕不能登臨相國之位，也至少能位居那吏卿寶座，成爲文官第二。
更何況，他始終認爲，這次華夏七大王朝之爭，大文王朝固然將會面臨其餘各大勢力的圍剿，但是最終一定能夠化險爲夷。
*——*——*——*
燕京。
隨着楚狂歌、秦檜、蘇軾、趙挺之、顧昊等人率軍前往黃山，這座北黎皇城也稍顯幾分寂寥的氣息。
依靠在廊柱上，韓藝琦有些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悄悄潛入燕京已經有兩天了，這些天理，她和蔡旭東、範迪飛一起留在這座院落內，唯有刺客世家出身的陸颺每日外出打探情報。
這也正常，他們三人雖然實力不俗，但是終究只是普通人出身，也沒有系統學習過刺探、潛伏之類的技巧，貿然外出極容易打草驚蛇。
雖然現在楚狂歌等人已經離開，但是燕京作爲北黎的皇朝，豈會沒有七境層次的力量坐鎮，一旦暴露，計劃失敗不說，還可能會搭上他們的性命。
不過瞧見蔡旭東和範迪飛兩個人嘰嘰喳喳地說着話，韓藝琦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就是男人，剛剛好的時候，還一天到晚黏在自己旁邊，結果等回了川渝，就開始有了所謂的獨立空間。
且不論韓藝琦的怨念，一早離開院落的陸颺此時正匍匐在一堆荒草內。
沒有動用絲毫真氣或秘技，只是單純以刺家的潛伏至術，他成功避開了二十幾個暗哨，悄無聲息地潛入到了這裡。
只是他至多就能抵達這裡，再往前，就會暴露在對方的視野內。
他們出發之前，鄒布衣以耗損大半功力爲代價，才成功躲過楚狂歌和秦檜的神念，從天機因果中窺探到了蔣思羽的位置。
燕京內守備力量僅次於皇宮的神龍監！
雖然此次爲了對付大文王朝，北黎可以說精銳盡出，連楚狂歌、秦檜等人都親自隨軍出征，但是神龍監內依然有着重兵把守。
更爲關鍵的，是陸颺隱約感知到，神龍監內有着兩道實力絲毫不遜色自己的力量。
也就是說，此刻的神龍監內，擁有足足兩位七境坐鎮。
有他們坐鎮，外加神龍監內重重禁制大陣，要想救出蔣思羽，堪稱難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