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
踏入院落,李奕健清楚地感知到四周有無數暗中窺探的目光,只是他臉上神情卻毫無變化,穿過前堂,與一位中年男子擦肩而過,徑直來到了後院中。
才走入後院的院門,李奕健看見身穿素衣的蔣思羽正坐在院中,兩眼怔然,似在走神。
聽見腳步聲,蔣思羽扭頭看來,見是李奕健,恬靜的目光才泛起幾分暖色,起身道:“回來了?”
嗯了一聲,李奕健走到她身旁,輕輕將伊人擁入懷中。
閉着眼睛,感受着那熱烈的男兒氣息,蔣思羽脣角勾起幾分笑意,柔聲道:“還好吧?”
李奕健點了點頭,微笑道:“一切都好,這次回來,應該可以多休息兩天。”
輕輕放開蔣思羽,李奕健微笑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我想你會很開心的。”
蔣思羽聞言微微一愣,輕笑道:“什麼事?”
“姚哥已經回到文邦了,”李奕健見愛人面露喜色,也是一笑,“七天後,他會在川渝登基稱帝。”
聽聞這個消息,蔣思羽先是微微訝異,繼而就是展顏一笑:“這麼多年了,想不到我們文藝部,有一天還能成爲建立一個國家。”
“只可惜,我們沒法去觀看這番盛況了。”李奕健嘆了口氣。
蔣思羽笑容微斂,忽地笑道:“沒關係啊,我相信姚哥他不會忘記我們的,早晚有一天,他會帶着大家來燕京找我們的。”
李奕健啞然失笑,點了點她的鼻子,笑道:“你這樣子,我會吃醋的哦!”
“吃一個咯!”蔣思羽笑了笑,重新靠到他的胸膛上。
懷抱着佳人,李奕健雖然臉上笑意盈盈,但是心底卻滿是陰翳。
嶽鵬舉隕落後,楚狂歌以蔣思羽爲人質,脅迫自己隨他一起北上,這數月時間,已經突破七境的自己成爲了這位攝政王手中的一把利器,聽從他的安排四處征戰。
他不是沒有想過救走蔣思羽,可是先前入大宅時見到的那名中年男子,和自己一樣也是一位七境。
有他坐鎮,自己要想偷偷救走蔣思羽根本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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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人是不是個白癡?”
坐在馬背上,楚浩又忍不住罵道:“明明知道我們佔領了燕京,居然還躲在那個村子裡面,真以爲我們一直不知道他的蹤跡麼?”
聽見楚浩喋喋不休的抱怨,楚惇嘆了口氣,臉上滿是苦笑。
知悉姚若愚迴歸川渝即將稱帝后,趙昺、楚狂歌等人其實沒有太過擔心,畢竟北黎和文邦之間隔得太遠,對方哪怕稱帝,短時間內也威脅不到己方。
只是那徐福紀卻是忽然提起了一直隱居在燕京附近的任嘉盛。
他覺得,此人雖然不過區區五境,但是蟄伏在側總歸不好,哪怕不將之誅殺,也該將此人擒拿,日後當作人質威脅那文王也好。
區區一個五境,楚狂歌他們也沒太當回事,就讓一直閒散在家的楚浩和楚惇帶兵去擒拿任嘉盛。
昔年名震西北的楚家五子,楚原被鎮壓在燕京天牢底部,楚軒、楚徵已經先後突破七境,唯有楚浩和楚惇仍是五境,相比於幾個兄弟,他們的表現就顯得太過難看。
楚家五子和姚若愚等人關係極爲特殊,既有曾經並肩作戰的情誼,也有敵對廝殺過的仇怨,尤其是楚浩似是對文邦那位狐眸女子隱隱間心懷情愫,卻又對姚若愚敵視無比,使得他對文邦的態度就越發複雜。
所以得知任務後,楚浩一路上嘴巴就沒停過,一直在和楚惇抱怨,後者本就是憨厚的個性,就一直這麼默默聽着。
一行人出城後往東一路行軍,不過半個時辰,已經來到了一座村莊外。
瞧見村子裡空蕩蕩的,楚浩微微皺眉,疑惑道:“難不成收到消息先跑了?”
楚惇想了想,喊來二十名士卒,讓他們先入村子探查情況。
片刻後,就有士卒來報,說是在村子後發現了任嘉盛。
見全村都跑了,任嘉盛居然還留在這兒,楚浩心頭莫名一怒,翻身下馬後氣沖沖地跑入村子,楚惇見狀苦笑一聲,帶着一千名精銳也隨之步入村莊。
衆人穿過村子,在先前探子的帶領下,很快來到了村落後方,此處是村民往年埋葬死者的地方,他們剛剛來到墳地外,就看見背對他們坐在一座墓碑前的任嘉盛。
看見真的是任嘉盛,原先怒氣衝衝的楚浩也是腳步一頓,猶豫了一陣兒,忽地扯着嗓子吼道:“喂!你個蠢貨怎麼沒走?”
面對楚浩的怒斥,任嘉盛背對衆人安然不動,好似沒有聽見一樣。
楚浩見狀怒極反笑,下意識舉起龍骨弓,正欲抽箭射擊,楚惇已經遲疑道:“真的要動手麼?”
皺了皺眉頭,楚浩沉吟道:“父王就讓我們生擒他,沒說誅殺,我們等等費點力氣,就將他拿下好了。”
楚惇嗯了一聲,從背後取下龍之盾,和楚浩一前一後逼近任嘉盛。
楚浩和楚惇都是五境圓滿,任嘉盛雖然同是五境圓滿,但是他們兄弟聯手,又有一千精銳在後,怎麼也能將此人拿下。
對於身後二人刻意放大的腳步聲,任嘉盛如若未聞,仍是坐在墓碑前,將一束鮮花放下,伸手摸過碑上刻字,眼中滿是柔情。
數息後,楚浩和楚惇已經來到了任嘉盛身後十丈處,見他仍是毫無動作,楚浩眼中終於浮起一絲決然,左手一揮,楚惇右手提盾,左手則拔出一口寶刀,就欲踏步上前。
這一刻,任嘉盛終於有了動作,卻不是起身反擊,而是緩緩閉上眼睛。
數月枯坐愛人墳前,內心冰涼已經深入魂魄。
緩緩睜眼,偌大天地驟然化爲冰天雪地。
六境!
任嘉盛竟然並非五境圓滿,而是已經跨過六境門檻,達到了六境四重!
剎那間,寒冰魂念席捲而出,凍、寒兩道魂符於紫府內浮沉不定,牽引着磅礴靈能聚攏而來,和冰漓真氣相合,幻化爲一股淹沒天地的暴風雪。
十息後,漫天的冰雪緩緩散去,只餘下一千零二具已經被徹底冰封的屍體。
緩緩起身,任嘉盛伸手一招,耶律緋紅的墳堆陡然爆開,一具被冰霜包裹的棺木從中緩緩升起。
伸手托起棺木,任嘉盛大袖一拂,徑直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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鉅野,金山。
隨着一萬精銳在楚軒的命令下參與攻山,數量銳減的猩紅傀儡再難抵禦數倍敵軍的攻勢,不過一個多時辰,已經被屠戮大半,只剩三四千具傀儡,組成最後的防線,拱衛在山巔上。
望見數千傀儡後的蔡旭東、範迪飛和韓藝琦三人,楚軒單手扶劍,嘆道:“這血宗秘術確實了得,若是能將此人收入麾下,再有鐵衣君你的骸骨軍團,那滿清五胡也是不足爲懼。”
鐵衣君默然不語。
他性子冷淡高傲,不喜說話,楚軒這些日子也知曉了他的個性,見狀也不在意,望向山巔三人,揚聲道:“蔡兄,如今你等敗局已定,不如歸降了我北黎,如何?”
那日被侯春雨救走後,蔡旭東於懵懂中逐漸恢復了身軀,之後更是吞噬了侯春雨的血道功力,成功凝練出血神體,並順勢踏入到七境六重。
聽見楚軒要招降自己,蔡旭東不覺哈哈大笑起來:“老子和若若那是鐵桿基友,要老子背叛他?放你孃的狗臭屁!”
他話語粗俗,楚軒微微皺眉,看向鐵衣君,無奈道:“也罷,還請鐵衣君隨我一起出手,將此人拿下。”
“此人已是七境六重,想要將其拿下,恐怕不易。”鐵衣君微微搖頭,淡然道。
楚軒笑了笑,七境三重的真氣於體內緩緩流轉,頷首道:“聽聞鐵衣君已是七境四重,你我聯手,定能將此人誅殺。”
鐵衣君沉默片刻,終是緩緩點頭,而後擡手一招,骸骨軍團中忽地有數具擁有六境戰力的骸骨戰士碎裂開來,無數骨塊飛掠而來,於他身前拼組爲一口骨劍。
楚軒見狀輕輕點頭,而後縷縷清風忽地飄溢而出,人隨劍走,宛如風影瞬行,眨眼間已經掠過密密麻麻的大軍,一劍刺向蔡旭東。
楚軒修煉的是無雙劍宗的《巽翼劍道》,參悟大道爲風之大道,劍速之快冠絕天下,前一刻才一劍拔出,後一刻已經劍影凌厲,直襲蔡旭東面門。
眼見他一劍擊來,蔡旭東咧嘴一笑,雙手一擡,將範迪飛和韓藝琦推到身後,而後展開的雙臂猛然一合,鏘地一聲,已經穿戴上血脈傀儡之爪的右手五指一握,正好將青輝劍的劍尖握在掌中。
“那楚狂歌殺我文邦無數人,老子奈何不得他,就先拿你開刀!”
口中獰笑方出,蔡旭東身影猛然躥起,前方陣中數百北黎精銳一瞬間身軀碎裂,滾滾精血被他汲取而至,化入手中一拳揮出,拳勁剛烈無匹,透出無盡腥臭,宛如一方血池傾瀉而出,饒是楚軒有風之大道護體,也是神智微暈。
好在他旋即就恢復清醒,劍刃上萬千風勁激射而出,環繞周身旋斬不絕,與蔡旭東身周猩紅血霧接連交鋒,激盪出重重餘波,一時間地動山搖,整座山巔被二人交手餘波生生削去二十丈,後方猩紅傀儡、骸骨軍團及北黎精銳亦是被生生崩碎上萬之多。
交手數合,楚軒只覺壓力倍增,對方畢竟是七境六重,自己的風之劍域雖說速度遠勝對方,但是要想突破對方的護體血霧,卻也極爲艱難。
而且蔡旭東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那血霧居然沾染在劍刃上,這些血霧極爲黏稠而沉重,雖然自己不斷以風之大道洗滌劍刃,但是也或多或少影響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