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子百家自春秋戰國而興起,之後大漢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使得儒家一躍成爲諸子百家之首,大有力壓天下羣雄之勢。
只是千餘年來,儒家雖然日漸興盛,但是如縱橫家、兵家、法家等學派依然活躍在政壇,倒是如道家、名家、雜家、陰陽家等學派日漸衰弱。
而在諸多學派之中,墨家以退出政壇涉及商事爲代價,保留了絕大部分的元氣,後來舉家遷徙江西路隆興府,從此落地生根,繁衍興盛,成爲了大宋乃至華夏最大的匠器造坊。
相比於鐵爐堡之靈武器、霹靂堂之火器、白龍坊之軍械,墨家以機關術雄視天下,近些年來接連打造出無數戰力堪比六境的機關獸,如鎮守墨家祖宅的鱷龍,就是一具實力堪比半步七境的機關獸。
只是上千年來踏足商事,墨家最早“兼愛非攻”的理論學說已經被盡數遺忘,現在的他們與其說是學派,倒不如說是一個純粹的機關宗門。
所以哪怕是當年蒙古八十萬鐵騎南下,攻入江西路的時候,墨家也只是在蒙古鐵騎進犯隆興府時纔出過手,以鱷龍和十具六級機關獸擊潰了蒙古軍。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除了半步七境的鱷龍,墨家中竟然還藏有一具擁有七境戰力的機關獸,且威力是如此之巨大,光是那從天而降的急墜之力,就足以瞬間崩碎所有的防備力量。
此時隆興府墨家大堂內,兩名容貌相近的中年男子一前一後站在桌旁,個頭稍高的正是墨家當代家主墨炬,站在他旁邊的是墨家大長老墨子常。
“大哥,爲什麼要讓小姝去北方?”
扶着長桌邊緣,墨子常臉色難看地盯着墨炬,他也是剛剛纔得到消息,自己這個侄女居然帶着墨家暗藏多年的墨奧遠赴北方戰場。
墨奧是墨家多年來最大的底牌,如今突然暴露不說,貿然涉足宋、元、文三方戰場,一旦被元朝的八境盯上,任憑墨奧體魄何等堅實,也絕對扛不住八境強者的一擊。
面對墨子常的質問,墨炬面色淡漠,半晌後忽然擡手指了指窗外。
墨子常見狀一怔,倏然醒悟過來,愕然道:“是、是他……”
嗯了一聲,墨炬淡淡道:“他日那位大人重登皇位後,小姝至少能有一個賢字或宸字封號,地位僅在皇后之下,只是作爲代價,我們需要派墨奧去北方參戰。”
墨子常臉色凝重,沉聲道:“有、有那人在,那位大人想要重登皇位……”
“你覺得不可能麼?”墨炬難得露出幾分笑意,墨子常話語一滯,咬牙道:“我還是覺得希望不大。”
搖了搖頭,墨炬淡然道:“這就是賭了,賭贏了,我墨家將躋身杭都高層,不再是最低等的商賈之流,賭輸了,了不起付出墨奧和鱷龍,以我墨家現在的機關術,至多十年就能重新制作一批,所以,有什麼可怕的?”
墨子常仍有幾分不贊同,可是見自家兄長擡手一擺,只能悻悻然閉上嘴巴。
轉身面朝窗外,墨炬眸光深邃,讓墨姝帶墨奧去北方參戰,一方面是應那位大人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是爲了向天下人展示墨家的底蘊。
只是莫名地,他想起墨奧體內魂晶孕育出的那個意識,那個很早以前就對墨姝極爲親近的人造心魂。
(希望,不會出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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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情勢,他們難道要把我們逼去燕京?”
掃視着後方及左右密密麻麻的烏血蠻騎,楊仁杰臉色凝重地橫刀於大腿上,迫於四周數倍的敵軍,他不得不在對方的驅趕下領軍朝着東北方向不斷前行。
人羣中,一襲破舊布襖的鄒布衣擡起頭,望向夜幕中明亮閃爍的星空,忽然皺眉道:“不是燕京。”
不等楊仁杰、蔡旭東等人詢問,鄒布衣擡手掐指,依照天穹星象默默推演己方位置,片刻後忽然長眉一軒:“黃羊山?”
“什麼?黃羊山?”完顏孔雀瞪大眼睛,愕然看去。
“那是什麼地方啊?”李懿霖沒疑惑道。
吞了口口水,完顏孔雀皺眉道:“那地方在燕京西北兩百餘里,是上古時期軒轅、神農兩位聖皇擊敗魔神蚩尤的古戰場。”
衆人聞言俱是臉色微變,華夏如今能稱作古戰場的地方不多,但是每一個都是大凶之地,丁言志故意將他們往那兒驅趕,要說沒有陰謀是絕對不可能的。
濃眉一皺,楊仁杰沉聲道:“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看着是故意將我們往那兒驅趕,”項蓓蓓面色狐疑,不解道,“要是真想對付我們,多派幾個七境不就行了,爲什麼非要那麼麻煩?”
“所以說,他們的目的並不是單純殺了我們,”鄒布衣手搖羽扇,臉色看似平淡,實則眼底卻已經升騰起難以壓抑的怒焰,“他們想要以我們爲誘餌,故意吸引其他幾路大軍過來。”
“圍點打援?”穿越前精通各類戰略遊戲的李懿霖眼睛一亮,繼而心驚道,“那怎麼辦?”
楊仁杰等人也已經意識到問題所在,如果他們真的被元軍趕入黃羊山,以那等地域的兇險,他們想要脫身恐怕沒那麼容易,屆時元軍只需要圍住此地,就能以逸待勞,逐個消滅來援的友軍。
“不能坐以待斃!”鄒布衣眼神一銳,沉聲道,“我算過了,往前七裡是一片山嶺,屆時我會以陰陽術打通一條突圍的道路,李將軍,我需要你率領三千銀焰狼騎突圍,將我們中計的消息告知其他幾路。”
“我去吧!”楊仁杰趕緊道,“尋歡畢竟才五境,我現在已經是六境圓滿了,如果元朝有高手阻攔,我也有突圍的把握。”
搖了搖頭,鄒布衣沉聲道:“如果是衝陣奔襲,那麼我會考慮楊將軍你,但是現在不一樣,我們需要的不是武力,而是速度,西楚雷騎和銀焰狼騎,楊將軍你覺得哪個更適合千里奔襲返回傳訊?”
楊仁杰張了張嘴巴,他很想回答說是西楚雷騎,可是他也清楚,自己的西楚雷騎論突擊威力自然遠勝銀焰狼騎,可是要比千里長途奔襲,也真的只有銀焰狼騎才最爲適合。
“傑哥,交給我吧!”李懿霖也已經明白此事重要性,擡手握拳一抵肩膀,嘴角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再說了,這種出風頭的事兒,可是我的最愛呦!”
“你小子!”瞪了他一眼,楊仁杰笑罵道,“記得,活着回去!”
“放心!”李懿霖輕輕點頭,笑容仍是輕狂,語氣卻是從未有過的肅穆。
一刻鐘後,當雷神軍、霸王軍、獸神軍穿過一條連綿數裡的山嶺時,鄒布衣施展陰陽術,以此地無數奇石爲陣旗,瞬息間佈下了一道龐大的幻陣。
在四周元軍未曾反應過來前,李懿霖率領三千名銀焰狼騎在茫茫風水大勢加持下,化爲一道道近乎殘碎的銀色虛影,徑直突破了四周元軍的封鎖,朝着東南疾馳而去。
待得李懿霖率軍突圍後不久,先前鄒布衣所布幻陣的後方,虛空忽然一點點往內凹陷,而後如流水一樣往外流瀉四溢,浮現出一道銀衣黑靴的身影。
踏足虛空,龍程默默看了眼楊仁杰等人的背影,轉頭吩咐了幾句,隨後大袖一拂,身周虛空立時扭曲起來,宛如一張大嘴將他從頭到腳一口吞掉,匿於虛空緊追在銀焰狼騎之後。
因爲龍程事先的安排,所以除了“幸運”發現銀焰狼騎蹤跡而追趕過來的四千烏血蠻騎,其餘的元朝大軍並未發現異樣,仍然追逐着雷神軍、霸王軍、獸神軍。
追趕銀焰狼騎的四千烏血蠻騎,是由一名六境三重的元朝騎將統領,這人接到的命令只是追殺這批銀焰狼騎,所以沒有留手。
銀焰狼騎是李懿霖在銀狼騎的基礎上,融入了火焰狼騎御火之力而打造出來的,善於施展幻術,所以突圍過後,他們結陣疾馳,不斷以幻術分化出一撥撥分身,迷惑後方的追兵。
只是那騎將也有一些本事,硬是始終牢牢追趕在銀焰狼騎的真身之後,並終於在一處窄細穀道追上了銀焰狼騎。
之後就是一場激烈搏殺,戰死五百餘人後,李懿霖不得不忍痛留下兩千銀焰狼騎斷後,自己率領餘下狼騎往南逃竄。
因爲李懿霖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所以一路隨行的龍程並未貿然露面,只是時刻以虛空王座遮掩氣機,避免被別人發現他的存在。
如此追追趕趕,數日過後,雙方已經臨近了陽原一帶。
端坐在虛空王座上,龍程左腕搭在扶手上,右手端着一杯從東歐某個公國奪來的珍藏葡萄酒,輕輕抿了口,眼神複雜地望着一名名銀焰狼騎被先後斬殺。
眼見李懿霖身後的銀焰狼騎越來越少,他身上的傷勢也越來越多,龍程神色凝重起來,隨手將琉璃杯放到扶手上,而後緩緩起身。
此時李懿霖的傷勢已經有些嚴重,龍程本打算再等一會兒就出手,不想臉色陡然一變,急忙一個旋身看向左後方,就見一名戴着修羅面具的年輕男子正立在不遠處,大袖錦袍,端的尊貴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