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修五境前,姚若愚對浩然正氣唯一的瞭解,就是浩然正氣乃儒家千餘年來無數學子凝聚的靈韻融匯而成的。
可是等他爲了重修五境而專門翻閱了儒門各類典籍後,才逐漸瞭解到這浩然正氣的來歷。
從古至今,大道始終恆定爲太初演化出的五十之數,所以纔有了天衍五十之說。
可是在春秋戰國的時候,墨家始祖墨子曾經提出過一個假想,能否在五十大道之外,另外創造出新的大道。
春秋戰國未必是華夏曆史上最強大的時期,但是必定是思想最活躍的時代。
當時諸子百家雲集稷下學宮,爲了墨子所提的這個設想而辯論不休,提出了各種方法。
其中儒家想出的方法算是最好的,那就是雲集儒門衆人的力量,將大家所參悟的靈韻融合到一起,依靠衆生之意念人爲創造一門大道。
然而,五十大道乃是三大天道衍生而出,是得到了天地認可的大道。
無論是儒家,還是農家、兵家、道家、法家等,都始終無法得到天地認可,將自家學派的核心凝結爲真正的大道。
不過,其中的儒家雖然沒能創造出儒之大道,卻意外地凝聚出了浩然長河。
這浩然長河是由無數儒生的浩然正氣匯聚而成,最初是極爲鬆散的,分散在每位儒生的紫府內,可是後來大漢建國扶持儒家,董夫子以天人感應之說,將儒門衆人的浩然正氣匯聚到一起,借華夏靈脈爲框架,使得無數儒生的浩然正氣化爲長河,伴着九州靈脈遍及華夏。
以當初董夫子的想法,是想要借儒門扶龍興世的功德,獲得天地認可,從而讓浩然長河昇華爲儒之大道。
只可惜,直至於今,擁有千餘年扶龍無數積累的大功德,儒門依然無法得到天地認可。
同時,其他學派因爲儒門的打壓,有的沒落,有的只能偏居一隅,自然無法以扶龍之法來獲得功德,故而他們只能尋求其他方法。
其中陰陽家與道家合作推演出了一個先斬後奏的方法。
但凡修行者晉升八境,自身武道也會由域境昇華爲朝境,只要是神念範圍之內的,天地規則都會被其改變,強行轉化爲自身大道。
既然天地規則都被轉化爲了道、陰陽,那說明世間存在了這兩門大道,或許能夠得到天地認可,默認了既成的事實。
這個方法後來也在諸子百家中廣爲傳播,只可惜,上千年來,諸子百家中哪怕是實力高的孔聖,也不過半隻腳跨入八境,更不要說其他的學派,至今都沒能出現過一位踏足過八境的修士。
可是姚若愚不同,他參悟有終結天道,如果說當世有誰能夠扶持各家學派的核心思想昇華爲大道,那麼也只有他和許烜熔兩人。
從漁州離開後,他之所以不斷遊歷各地,就是爲了從各地靈脈中汲取出浩然長河的精華,從而在未來自己晉升八境的時候,將這浩然長河昇華爲儒之大道。
當然,他並不是爲了幫助儒門,只是因爲一旦他做成這件事情,作爲儒之大道的創始者,只要他意念所及,參悟有浩然正氣的修士都會受到自己的意念影響。
大宋皇朝除了三位異姓親王執掌的軍方,政壇上哪家學派人員最多?
儒家!
只要能讓儒家全部站在自己這一邊,大宋其實已經垮掉了一半多。
這是一個伏筆,在自己沒有做好反抗宋朝的打算前,除非宋朝先對自己動手,否則姚若愚是絕對不會隨意動用這個底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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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行省,滄州。
滄州自古就是武術之鄉,當地民風剽悍,幾乎人人習武,大元皇城有極多的萬夫長、千夫長就出身在此,所以在元朝內也有滄黨之說。
這日,滄州清池城北的一片練武場內,人聲鼎沸,滄州治下五縣的幾大豪紳齊聚在此,分坐在練武場的一側,而居北的正位上,赫然坐有一大一小兩名男性。
大的已有三十多歲,面龐清瘦,博帶峨冠,氣質儒雅。
小的不過十四五歲,臉蛋稚嫩,身形極爲高挑,腰間繫有一把銅製短劍。
場上正有兩名中年武夫在交手,你一拳我一腳,甚是熱鬧,四周圍着的鄉衆中也不時爆發出陣陣喝彩聲。
人羣中,一名黑袍男子負手而立,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場上正在交手的二人。
不多時,一名短袖武夫連續捱了對方三腳,腳下打滑,被敵手趁機一腳命中面門,暈厥着倒在地上。
“哈哈!”樂陵縣巴爾思家的家主撫掌笑道,“那海,你這三弟實力不行啊!”
正瞪着落敗者的一名壯漢眼睛瞪圓,惱怒道:“巴爾思,你少在那兒得意!我這三弟剛剛過三十歲,你二哥可都已經四十歲了,贏了有什麼稀奇的?”
“勝者爲王,哪兒那麼多狡辯!”那巴爾思也不生氣,反而嘿嘿笑道。
那名壯漢那海氣的麪皮發青,猛地一拍扶手就要起身,卻被身旁幾人趕緊勸住。
人羣中那黑袍男子看得有趣,拉了拉身旁一人,好奇問起這是怎麼回事,那人也是個熱心腸,當即一股腦將事情緣由盡數說了一遍。
原來幾天前,滄州境內忽然流傳有一條消息,說是清池縣中有一孤兒,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
最初還沒人在意這條消息,直至樂陵縣的巴爾思家族派人找到少年,才發現哪兒是什麼百年一見的奇才,分明就是一位天生的劍道共主,也就是和南宋那位小劍仙曹虹擁有相同體質的劍道天才。
最初巴爾思家族還想藏着消息,可是沒想到很快消息就泄露了出去,轟動了整個滄州,五縣的各大世家紛紛派人前往巴爾思家族,想要威逼他們交出少年。
最後,在滄州知州馮書博的調和下,各大世家達成協議,以比武的方法來決定少年的歸屬。
剛剛在臺上交手的,是樂陵縣巴爾思家族二長老和鹽山縣那海家族的三長老。
巴爾思家族以腿法見長,那海家族則是以刀法著稱,兩家都不是擅長劍道的家族,只是如此美玉放在面前,要是不去爭搶,恐怕到死了都閉不上眼睛。
那名黑袍男子,自然就是從河南府一路遊歷至此的姚若愚。
早些時候他正在城南一家飯館吃飯,正巧聽見民衆說起此處比武,一時來了興趣專程過來看熱鬧。
遙遙觀望着那名腰佩銅劍的少年,姚若愚眉宇微挑。
和曹虹一樣的劍道共主?
雖然相隔較遠,但是以姚若愚如今的境界,靈識悄然一掃,已經將那少年從頭到腳,肉身到心魂全部掃描了個遍。
微微皺眉,姚若愚有些失望地搖搖頭。
不是劍道共主。
自嘲一笑,姚若愚闇暗嘲笑自己的貪心,劍道共主何等天賦,有曹虹一人已經是華夏劍道氣運之大成,怎麼可能平白又多出一個人。
不過,這少年雖然不是劍道共主,但也是天生劍手的根骨,若是細心雕琢一番,未來成就只怕也能達到劍聖異宗的層次。
隨着邁入三十歲,退出了潛龍榜的爭奪,姚若愚也已經開始着手準備未來。
一方面是文藝部衆人的何去何從,到底是留在這個世界,還是尋找回去的方法,另一方面,則是大文城邦今後到底該怎麼辦?
這個獨立於歷史而存在的勢力,是應該順從歷史歸順大宋或大元,還是依然割據一方,這都是姚若愚需要考慮的。
同時,他也在考慮培養大文城邦未來二十年的頂樑柱。
楊仁杰、符峰、項蓓蓓等人固然實力不凡,但是早晚有一日需要退隱,屆時大文該怎麼辦?又由誰來扛鼎前行呢?
或許,這個少年是個不錯的選擇?
唸到此處,姚若愚身影一閃,已然憑空遁移至少年身旁,含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年和身旁儒雅男子正關注着場上交鋒,渾然沒發現姚若愚到來,直至他開口說話,二人才大驚轉頭。
那儒雅男子正是滄州知州馮書博,冷不丁旁邊出現一人,大驚之下下意識捏了個印訣,不過隨即苦笑着放開。
能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自己身旁,哪怕不是七境,也至少是六境,豈是自己可以應付的?
深吸一口氣,馮書博拱手道:“敢問閣下是何人?”
姚若愚沒理會他,只是看向少年,微笑道:“你雖然不是劍道共主,卻也是天生劍手的資質,那些人有什麼資格做你師傅。”
“兀那男人,好大的口氣!”
此時四周衆人也發現了他們這兒的動靜,聽見姚若愚的話,一名壯漢勃然大怒,提着根大棒大步上來,厲聲道:“看你窩烈爺爺的厲害!”
隨意瞥了眼,姚若愚沒好氣地皺了皺眉頭,無聲無息間,那壯碩漢子已經雙膝一軟,轟然跪在地上,七竅中滲出血來,慘不忍睹。
瞧見姚若愚神威,少年眼睛一亮,喜道:“你是六境高手嗎?”
“六境?”扯了扯嘴角,姚若愚不屑道,“何足道哉。”
本想裝個逼的姚若愚發現少年目光中流露出幾分狐疑,顯然覺得自己在說大話,頓時失笑道:“井底之蛙自然覺得天只有井口大小,你在這區區一州之地,自然覺得六境厲害,可是等你走出去了,纔會發現哪怕是七境也算不得什麼。”
發現跑題了,姚若愚皺眉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李天成。”感受姚若愚皺眉時流瀉出的少許威壓,少年面色微白,回答道。
點點頭,姚若愚淡然道:“嗯,李天成,你可願成爲我的記名弟子?”
“只是記名弟子嗎?”那李天成似是有些不開心,握起拳頭,不滿道,“他們說我是劍道共主。”
笑了笑,姚若愚淡淡道:“我剛剛說了,你不是劍道共主,只是天生劍手的根骨,而且哪怕是劍道共主又如何,我的劍道又豈不是什麼劍道共主能相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