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半柱香時間後,甲板上的衆人才慢慢清醒過來。
哪怕是知曉姚若愚實力的王瑩和曹虹,從來沒有見過這等景象的情況下,仍是被姚若愚這一袖水漫天一喝斷烏江的神通給驚嚇到了。
“這、這就是七境麼?”曹虹眨巴着眼睛,怔然道。
看了她一眼,姚若愚笑了笑,溫聲道:“你今後也可以的。”
“你……”頓了頓,花錦城努力擠出幾分強笑,“晚輩斗膽,敢問前輩您到底是武榜上哪位高手?”
姚若愚沒有理他,語氣仍然溫和地對曹虹說道:“七境之玄妙,無非在於所悟天地大道,你是天生的劍道胚子,命中註定的萬劍之主,也就是說,只要你足夠努力,當你踏足到六境圓滿時,就能自行感悟大道,天障對你來說,也就和從一境突破到二境的臺階差不多高。”
剛剛他思緒被打斷,惱怒出手斷去烏江,初時還覺快意,可是隨即就感覺不對。
曹虹畢竟只是四境高階,剛剛姚若愚一袖掀江一喝斷江所散發出的意境太過浩瀚,哪怕她身爲天生的劍道胚子,也無法一下子吸收如此龐大的意境。
無法吸收的結果就是,很可能曹虹從此對劍道產生陰影,或者說,對姚若愚產生陰影,只要她一日無法突破這份陰影,就終生不可能達到七境。
而要突破這份陰影的方法也很簡單,那就是殺掉已經成爲她心魔的姚若愚。
姚若愚自然不懼曹虹的,無論她是否是劍道共主,對於已經參悟了終結天道的自己來說,根本不會懼怕曹虹在後的追趕。
只是對這個性格怯弱的年輕女孩兒,姚若愚始終是抱着幾分好感的,當然不是什麼對戀人的好感,而是一種對劍道有人扛鼎的欣喜。
所以他並不希望曹虹因此陷入歧途,不然無論是對華夏江湖,還是獨領武林風流的劍道都不是好事。
姚若愚在寬慰曹虹的時候,吳建之也已經反應過來,神色肅穆地看過來,沉聲道:“如此神通非七境不能做到,尊駕到底是七境中的哪位?”
仔細打量着他,吳建之忽地醒悟過來,恍然道:“如此修爲,如此年紀,尊駕難道就是那大文城邦的文王?”
見他說破自己身份,姚若愚坦然一笑:“此次外出遊歷,不得已隱瞞身份,還請吳先生見諒。”
“王爺客氣了,能與王爺一番暢談,也是吳某之幸,”吳建之說到一半,忽地笑了笑,“難怪剛剛王爺極力勸說吳某去百家講壇。”
姚若愚莞爾,道:“本王剛剛勸先生去文邦,倒不是爲了我大文基業,只是這些年鄧部長在本王面前沒少提起先生,言語間盡是孺慕之情,所以纔不忍他無法見到先生最後一面。”
“末將鐵南,參見文王殿下。”
“民女屈夕玥,參見文王殿下。”
這時候,聞訊從船艙出來的鐵南和屈夕玥聽見兩人對話,俱是慌忙跪伏在地。
“起來!”瞧見兩人跪在面前,姚若愚眉頭一皺,“我大文從不崇尚跪拜之禮,跪天跪地跪父母,除了以上三者,誰也不值得你們下跪。”
兩人聞言趕緊站起來,汪穎這時略微驚詫地問道:“你……你就是那文王姚若愚?”
姚若愚頷首一笑:“橫山侯名震西南,沒想到虎父無犬女,姑娘一身武道也是了得,我川渝大地風景名勝無數,等百家講壇結束,幾位可以四下游覽一番。”
汪穎默默點頭,她是大宋軍侯的義女,姚若愚是大宋藩王,照理說彼此也有香火情,可是大文城邦現在在大宋的處境越發微妙,她雖然豪爽,也不是不懂事,先前不知道對方身份時還能說笑幾句,此刻既然知道了,自然須得保持一定距離。
姚若愚也不以爲意,看見曹虹慢慢回過神來,知曉對方還需要一些時日才能恢復,笑道:“再過六七年,這華夏江湖就要看你們這些人獨領風騷了,到時候江湖上碰到了,勞煩曹女俠手下留情,可別揍我揍的太狠哦。”
聽見姚若愚那番笑語,曹虹心頭僅剩的那縷陰霾已然消散,啐了口,笑罵道:“再過十年我恐怕都不是你對手!”
話音未落,她已經驚訝地睜大眼睛。
這一刻,無盡的劍道韻味流瀉而散,沿着江面蔓延如洪。
以往對終結天道的恐懼,在曹虹心頭留下了一個心結,可是隨着這一句隨心出口的笑罵,心結悄然瓦解,也令得她被潛意識壓制多年的功力驟然攀升。
瞧見曹虹笑罵一句驟然晉升到五境,姚若愚不禁嘖嘖出聲,這就是天生的劍道胚子,受天地鍾愛的劍道天才,哪像他當年突破五境時折騰了那麼久,多少次險死還生,才終於突破到五境層次。
感慨良久,姚若愚看向吳建之,笑道:“借用汪姑娘的話,相逢即是緣,既然和吳先生在這兒相逢,說明先生和鄧部長緣分未斷,既然如此,還請先生去往漁州一趟。”
吳建之苦笑道:“王爺豈可強人所難……”
“便是強人所難了,”姚若愚笑着打斷他,“鐵南,由你護送吳先生與吳公子去一趟漁州,務必要讓他見到鄧部長,如果你辦成了,我會勸服屈楓不再派人追殺你,如何?”
鐵南聞言大喜過望,他還算記得姚若愚先前話語,並未跪下,而是趕緊抱拳道:“多謝殿下。”
姚若愚笑了笑,看了眼正中穩固境界的曹虹,微笑道:“期待你晉升七境,成爲真正天下劍道共主之日。”
言罷,就見他大袖一拂,人已騰空而起,劍光閃爍着沒入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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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嶽麓書院人聲鼎沸,無數儒門學子從大宋各地趕來,打算參加此次盛會。
以往嶽麓書院哪怕人再多,也不過四五百人,可是如今驟然成千上萬名士子忽然一同涌入書院,使得面積本就不大的書院一時間人滿爲患。
都是五指不沾陽春水的讀書人,讓他們經世治國自然是拿手好戲,可是這種策劃數萬人的盛會,老實說,委實不是這些人的強項。
以往大家參加的清談了不起就是上百人的,操辦起來自然輕輕鬆鬆,可是這一次到來的卻是足足數萬人,哪怕他們絞盡腦汁各自準備,也被這洶涌的人潮差點淹沒。
比起嶽麓書院的衆人,姚若愚等人或許在學識上不及他們,可是操辦這種數萬人的活動卻是輕鬆無比,畢竟大學學生會裡頭可不是白混的,什麼迎新晚會、十佳歌手的,辦過不知道多少場,經驗早就豐富無比,基本沒出過什麼岔子。
也正是因爲如此,當各地士子在嶽麓書院看到那些臃腫而可笑的準備時,都是莫名懷念起了當年第一屆百家講壇。
第一屆百家講壇參與的人更多,可是大文城邦卻是應付的井井有條,事先劃分好的住宿區域,準備好的論辯場所,甚至包括一些飲食,都給各派士子準備的妥妥當當,哪有嶽麓書院這樣混亂不堪。
就在衆多儒門士子怨念雜多的時候,一個消息忽然引爆了整個大宋文壇。
朱子與兒媳有染,致使兒媳身懷六甲!
這一個消息堪稱石破天驚,將無數人都震得說不出話來。
朱子的兒子早年因病去世,而他又是理學創始者,自然不容許兒媳改嫁,那麼守寡多年的兒媳突然懷孕,如果不是和外人通姦,也只有朱子這個日日生活在同一宅子的人了。
當這則消息愈演愈烈,在大宋境內廣爲傳播之際,監察御史沈繼祖忽然上書以十大罪狀彈劾朱子,其中罪狀之一便是與兒媳通姦。
一時間,民間議論紛紛。
作爲儒門當代四大頂樑柱之一,朱子所創理學傳遍大江南北,無數儒生奉爲圭臬,可是一轉眼,他自己跟兒媳通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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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宋朝詩賦之風興盛,光是作詩斥責朱子就有不下百人,其中儒家出身的有七十七個,所以短時間內,朱子在儒家和大宋文壇的地位會下降許多。”
站在博士樓三層的欄杆後,許烜熔扶着木質圍欄,靜靜聽着身後鶴厲的彙報。
搖了搖頭,許烜熔淡淡道:“還不夠,朱子是儒門的領袖人物之一,區區上百名儒生作詩賦曲的斥責,起不到多少作用。”
鶴厲沒有回答,他知道許烜熔還有下文。
“聯絡梟幫吧,這些年容忍他們滲透進川渝,也是時候還我們這個人情了。”
許烜熔淡淡一笑:“我們已經在民間掀起了反對朱子的浪潮,但是暗流再怎麼洶涌,沒有突破水面也沒有用,讓梟幫牽頭從官府層面對朱子進行質疑,另外讓我們的人注意分寸,別太過火了,小心被宋朝發現端倪。”
大袖飄飄,許烜熔神色從容,如似智珠在握。
這兩年,在許烜熔、宋凱的聯手謀劃下,大宋境內出現了許多才華橫溢的文人墨客。
他們有的歌頌江山繁華,有的稱讚大宋國力鼎盛,當然更多的是縱情山水來往風塵,寫下了一篇篇情情愛愛的詩詞。
對外界來說,他們只是原本名不見傳,但是因爲種種原因,有的是因爲某篇詩文被大家稱頌,有的是民間傳頌其作品,總之這些人都在兩年來依靠文學才華先後名聲鶴立,引發了一場吟詩作對的風潮。
也正是這些人,當朱子與兒媳通姦的傳聞愈演愈烈之際,以清高傲骨悍然寫下指責的詩文,推動着民間羣衆對朱子的一致討伐。
然而這終究只是民間層面,要想真正對付朱子,讓他一顆儒心蒙塵,浩然正氣不復純淨,還是需要官府方面出聲,如此才能真正打擊朱子,將他從儒門幾大領袖的位置上打落下來。
當然,至於朱子是否真的和兒媳通姦,誰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