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上,鄧亦通身前已經鋪下了一張地圖,上方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棋子,分別寫有“雷”、“巖”、“獸”等字樣。
凝視着棋盤,鄧亦通默默將數枚棋子挪動了些距離,隨後直起身子稍稍放鬆了下。
遙望向遠處已經陷入戰火的重慶府,鄧亦通眼角劃過幾分複雜的笑意。
當年還在金國下屬的時候,鄧亦通曾經多次推演進攻重慶府的計謀,當然因爲完顏烈焰對自己的戒備,他並未將這些計劃遞交上去。
後來投降大宋後,鄧亦通以自己曾經做過的計劃,反過來逆推出了無數套防守重慶府的佈局。
當然了,因爲類似的原因,這些佈局最終也被他封存了起來。
只是誰能想到,等最終選擇投靠了大文城邦後,這些塵封多年的計劃,還是被鄧亦通拿了出來。
先破城!
再守城!
指尖輕輕摩擦着下巴,鄧亦通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重慶府,隨後笑着搖了搖頭。
大文之所以能夠在短時間內迅速崛起,如今已是七境的姚若愚固然居功至偉,但是其他的人依然功不可沒,明明其中許多都還只是五境,然而即便是當年更加弱小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都彷彿能夠在關鍵時候發揮出一定的作用,幫助戰局發生改變。
“運勢麼?又或者說……”微微眯眼,鄧亦通沒有繼續往下說,只是他的目光已經複雜了起來。
“此戰結束後,重慶府路將徹底歸入大文版圖,屆時坐擁川蜀兩地的你,又如何去面對宋朝日後的質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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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歡的境地同樣極爲危險。
她的敵手是薩滿教的湖泊薩滿阿拉格巴日,此人所凝結的是水、湖兩大魂符,但凡水汽濃郁之地,都可讓他凝聚的靈韻增倍,尤其是重慶府這等水汽充沛的城池,更是讓他如魚得水。
此時,他所演化的湖泊已經擴展到了近八千丈,意念所及的範圍內,浩瀚的水汽自空氣、地底、湖泊聚涌而來,化爲洶涌的靈韻不斷加持在那片靈能所化的湖泊上。
這片純淨如琉璃的湖泊中央,依然有一道嬌美的身影亭亭而立,絢爛如幻的劍光翩然而靈動,不斷地將擠壓來的暗潮與激流格擋回去。
只是身處於對方的主場,尤其是對方的修爲略高自己數分,黎歡所揮舞的劍光已經漸漸有了幾分滯意。
又是一重重的激流衝擊過來,黎歡忍住手腕酸澀之感,無雙劍劍尖一挑,原先略微澀滯的劍光倏然再度恢復靈動飄逸,漫天劍影密集如潮,不斷將衝擊來的道道激流擊潰。
就在阿拉格巴日壓制住黎歡的時候,湖泊外約莫四百丈外的官道上,剛剛將最後一波蒙兵擊潰的寒鐵軍在符超瓚的統轄下迅速重新列隊。
吩咐下屬統計人數,符超瓚邁步來到湖泊邊緣外,他也沒敢靠的太近,只是仔細觀察着裡面。
這片湖泊純淨而澄澈,哪怕是相隔四千丈,符超瓚依然清晰地看見了裡面的黎歡和阿拉格巴日。
瞧見黎歡境況不妙,符超瓚面色一沉,指尖輕輕摩擦着冰鐵寒日之盾的邊緣,戴有山牛拳套的他自然感受不到那股金屬質感,只是靠着盾牌內的寒意勉強穩住思緒不亂。
“統計好了麼?”
片刻後,聽見身後的腳步聲,符超瓚也不回頭,沉聲問道。
剛剛過了的親衛趕緊答道:“將軍,已經統計好了,我軍還存有八千一百二十八人。”
眸光一閃,符超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沉聲道:“準備。”
“喏!”應和一聲,親衛迅速轉身而去,不過數息功夫,八千餘名刀甲士已經來到了符超瓚身後。
“提盾!拔刀!”
伴隨着符超瓚這一聲厲喝,八千餘名刀甲士齊齊怒吼出聲,剎那間,一股股雄渾的戰意自他們體內瀰漫而出,於半空中聚攏衝騰,演化爲一股如鋼鐵山嶽般的浩瀚軍勢,緩緩升騰而起。
“寒鐵……”
心中默唸了一句,符超瓚左手五指握拳猛然舉起,牽引着身後那股巍峨的軍勢,狠狠一拳砸在冰鐵寒日之盾之上,轟地一聲,一股劇烈到幾乎將虛空都給生生扭曲的震盪波猛然自盾面爆發而出,轟鳴着撞擊在了浮於半空的湖泊側面。
這一擊,是符超瓚有生以來的最強一擊!
加持有震盪武道的震盪波幾乎瞬間就撞入了湖水內,頃刻間,原先除了中央數十丈外均是平靜無漣漪的湖水猛然翻涌了起來,不由自主地隨着那股震盪波顫動激盪。
【洲陸裂隙】!
寒鐵玄功至強的一擊!
猶如兩塊大洲隨着洋流相撞後產生的恐怖威能,整片湖泊幾乎在瞬間如沸騰般狂暴起來,由水系靈能演化爲水流彼此碰撞,激盪起伏,崩碎四濺,直接脫離了阿拉格巴日的控制。
如果說阿拉格巴日的柔水之道剋制住了黎歡的靈幻劍道,那麼符超瓚的震盪武道就恰好是阿拉格巴日的剋星。
柔固然能勝剛,但那時在柔完全凝聚在一起的時候,當符超瓚裹挾着寒鐵軍全軍戰意發出的【洲陸裂隙】撞入之後,大半個湖泊的水流都受到那股震盪波的影響,紛紛脫離了阿拉格巴日的掌控。
雖然早已經發覺符超瓚的動作,但是自負實力的阿拉格巴日根本沒把這羣不過尋常實力的軍人放在眼中,是故全然是猝不及防,完全沒有準備。
隨着數股潮汐撞在身前靈盾上,阿拉格巴日才陡然驚醒過來,慌忙想要重新鎮壓住這片湖泊。
只是他方纔擡手,眼前猛然一片靈光絢爛,視野所及盡數被一道靈動到極致的劍光所充斥。
心頭惶然至極的阿拉格巴日急忙蹬地後退,雙袖揮舞打出道道靈符,一面面柔軟至極的水系靈盾從身前不斷彈出。
“嘻嘻!”
一聲輕笑,舞劍美人左手捻住衣角輕輕一提,足尖點地翩然旋身,於數個完全無法想象的角度連續數個閃身,竟然視那一面面靈盾如無物般飄然掠至阿拉格巴日身前。
瞧見美人貼近,阿拉格巴日卻全無先前的淫靡念頭,惶恐至極地祭起自身的本命靈器,以一面鏡面純淨如湖面的圓鏡立在身前,幻化出成片怒潮想要逼退黎歡。
只是已經戰到這一步,黎歡又怎會後退!
眼見成噸怒潮撲擊而來,這名絕美女子一劍削出,周身魂念倏然飄忽如風,紛紛旋聚於劍鋒前,使得劍鋒速度不斷增快,幾乎是眨眼功夫,原先狂暴於天地間的漫天怒潮陡然一分爲二,中間斷面光滑如鏡,不見半分粗糙。
一劍斷潮,黎歡身影驟然幻化虛影突進十二丈,又是一劍斜刺,正中圓鏡右上角紋刻的某個符篆,叮地一聲,原先靈能充裕的圓鏡竟是驟然光芒黯淡,被黎歡一劍挑飛出去。
無雙劍宗之所謂名爲無雙,除了每代傳人都需有天下無雙之信念,更是因爲他們總能憑藉無雙心劍訣感應到敵手氣機強弱分佈,黎歡這一劍看似只是刺中一枚符篆,卻是將這面圓鏡上紋刻的靈陣運轉之勢生生阻遏。
本命器受損,阿拉格巴日不覺悶哼了聲,動作亦是一滯,剎那間,伴着一道絢爛劍華充盈天地,黎歡連人帶劍突進上來,唰唰唰三劍揮出,直接將此人斬作四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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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遠處被數根石筍困住的蔣思羽,巴爾斯嘿嘿一笑,邁步朝她走去,隨着他的靠近,身前的石筍一一瓦解爲石屑飄散,不多時,他已經來到了困住蔣思羽的數根石筍前。
摸了摸下巴,巴爾斯饒有興趣地問道:“怎麼樣,現在覺得我配了吧?”
看着這張醜陋粗俗的臉,蔣思羽一陣反胃,看了眼遠處正急急衝過來的紅衫軍,眸光微微一閃,輕蔑道:“不配。”
笑容一僵,巴爾斯面容變冷,哼聲道:“老子見過太多像你這樣嘴硬的漢家女人,可惜最後每一個都是哭着求我放過她。”說話間,他已經伸手抓向蔣思羽。
“住手!”
遠處紅衫軍的三名營將見狀紛紛怒喝出聲,只是雙方距離遙遠,倉促間根本靠近不了。
瞧見巴爾斯伸手抓向自己,蔣思羽脣角微微抿起,哪怕已經做好了準備,這一刻仍是有幾分緊張。
叮!一聲清越無雙的弦鳴,旋即就聽縷縷琴音飄然而起,不知爲何,素來厭惡音樂的巴爾斯少有地覺得這琴聲悅耳動聽,不自覺地動作一頓,回頭望向琴聲來處,
就在紅衫軍的後方,身材火爆的胡嫺盤膝而坐,繚繞有八色靈光的伏羲琴懸於半空,女子如蔥十指勾彈撥挑,琴聲靈動縹緲,迴盪天地之際竟是引發了陣陣清風拂面,哪怕身處戰場,仍是讓人莫名地心曠神怡。
巴爾斯怔了怔,心頭剛剛感覺到幾分不對勁,就聽琴聲陡然一變,化爲一片鏗鏘激昂,攪得巴爾斯剛剛平息的戰意再次燃起,有些控制不住地怒吼出來。
又是數聲絃音脆鳴,胡嫺遙遙凝望此處,指尖彈奏琴聲愈加雄壯,引得巴爾斯胸膛中如燒有烈火,發狂一樣怒吼連連,陡然狠狠出拳砸在身旁地面,震得方圓萬丈的大地連連顫動。
片刻功夫,胡嫺所奏琴曲已經臨近尾聲,被琴聲撩撥的滿身戰意沸騰的巴爾斯只覺得一陣空虛,忍不住怒吼道:“別停!繼續彈,不然老子捏死你!”咆哮間,他已經憤然望向胡嫺。
“不和諧的音調……”
巴爾斯一聲怒吼震得琴音微微一滯,頓時胡嫺秀眉微蹙,隨即悠然一笑。
“那就解決掉吧!”
輕笑聲中,胡嫺指尖一抖,挑起一根琴絃,使得整首琴曲最後一個尾音陡然拔高,繼而悄然消散,連帶着巴爾斯剛剛爆發開來的戰意也是驟然一滯。
被胡嫺一首曲子弄得心頭空落落的巴爾斯怔怔出神,倏然聽見身後傳來陣陣細碎聲響,強者的本能總算是讓他恢復了幾分神智,巴爾斯回頭望去,就見不知何時已經脫身的蔣思羽正立於一根石筍尖端,全身遍佈如羽毛般的紫芒。
瞧見巴爾斯回頭,蔣思羽朝他微微一笑,隨即一躍而起,身影於半空中一個翻轉,幾乎將她整個人包裹的紫芒也在這一刻如狂風暴雨般傾瀉而出,遮天蔽日一般切向巴爾斯。
《逆羽秘術》之【暴風羽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