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軍在重慶府會合的第三天,黎明日光方纔自東方蔓延開來,分佈在四座軍營內的文藝軍已經結隊浩浩蕩蕩地走了出來。
並沒有理會城頭蒙古人的監視,文藝軍旁若無人地浩蕩而出,隨後竟是分散開來,各自留有一支鎮軍,其餘軍隊一起進入四座連綿起伏的山林,消失在了蒙古人的視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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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楚王府,楚家大廳。
凝視着眼前的投影,李德輝、顏術、班禿、常仗四人面色各異,端坐主位的速不臺也是濃眉微皺,神色疑惑地掃視着光影投射而成的沙盤。
這沙盤是蒙古薩滿教的巫師以秘術凝聚出來的,通過這座沙盤,能夠準確地看到重慶府所有區域的動靜。
重慶府自古以來共有十七座城門,九開八閉,此時的沙盤上,如朝天門、千廝門、臨江門等未封閉的城門外面,竟然都有一支文邦的軍鎮。
雷神軍、巖虎軍、紅衫軍、獸神軍、寒鐵軍、神鷹軍、陷陣軍、鴛鴦軍、霸王軍,這九個文邦的軍鎮,竟然沒有如最初那樣分爲四路,而是全部分散到了九座城門外。
“這算什麼意思?”班禿摸了摸腦門,詫異道,“難不成他們想要分成那麼多路來攻打我們?”
“也未嘗不可,”注意到常仗和顏術都是微微頷首,李德輝沉聲道,“據我所知,文藝軍的軍鎮制度是分爲初高兩等,初等軍鎮都是五境將師坐鎮,設有三營,九千人,高等軍鎮是六境宗帥統轄,設有六營,共一萬八千人。”
班禿若有所悟,皺眉道:“這麼說起來,他們就算分兵,好像人數也足夠啊!”
“是足夠,不過他們好大的野心啊!”李德輝扶着沙盤邊框,冷笑道,“把九座城門全部封住,哪怕有部分沒法攻破,也能徹底堵住我們所有的退路,這是想要畢其功於一役,徹底將我們殲滅在這裡麼?”
“那也要他們有那麼好的牙口!”恍然大悟的常仗怒哼一聲,冷笑道。
速不臺眼眸半睜半合,看似假寐,實則始終凝視着沙盤,此時忽然出聲道:“文藝軍中有多少六境?”
李德輝想了想,答道:“至少有十一人。”說話間,他的臉色已經微微變化。
十一位六境,如果不算七境層次,那麼文藝軍的確有這般底氣敢說分兵九路攻破重慶府。
“幸好大皇子早有準備。”
速不臺輕輕一笑,看向身旁那名整個人隱藏在黑色斗篷內的男子,後者輕輕頷首,淡然道:“速不臺大人放心,此次我兄弟七人一起出手,定叫那些大文高手死無葬身之地。”
“哈哈,好,”速不臺朗笑一聲,頷首道,“且讓那大文再囂張片刻,待得他們入城之後,便是他們全軍覆沒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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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重慶府往西的一座恰好能俯瞰大半個重慶府的山峰上,鄧亦通在數名扈從的陪伴下,正坐在隨意鋪設的毛毯上,捧着一隻暖壺,靜靜地凝望着遠處這座古城。
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地面,鄧亦通心頭默默計算着,良久後方才淡淡一笑,喃喃道:“當今之世何等輝煌,作爲軍力僅次於大宋的王朝,你蒙古又怎麼會只有丁言志與耶律楚材兩人,只是不知道這次與我對弈又會是何人?”
回憶着前些時日暗部傳遞來的消息,鄧亦通輕輕搖頭,臉上浮起幾分惋惜:“還是以往不夠重視蒙古啊,也對,畢竟隔得太遠,用不着費太多心思,只是往後就不一樣了啊。”
“抓捕宋人充當第一線的敢死隊,迫使我大文束手束腳,又暗中調遣七境前來坐鎮,這些手段固然了得,但是也治標不治本,若是沒有足夠的手段能夠剋制我方的攻勢,你們又怎麼敢如此放心大膽地任由我們包圍重慶府呢?”
“現在的文藝軍有十多名六境坐鎮,又有接近三尊七境層次的戰力,要想瓦解我們的攻勢,最好的辦法就是針對我們的頂級戰力。”
皺了皺眉頭,鄧亦通倏然一笑:“大概能猜到你的手段了,只是這種手法……你還不明白如今的大勢走向啊!”
擡起頭,鄧亦通眉心靈光閃耀,霎時他的視野出現了翻天地覆的變化。
世人皆有運勢靈光,代表着他們最近一段時間的氣運好壞,佔據着重慶府的蒙古人的運勢靈光雖然雄渾厚重,但是卻有無數來自城中乃至四面八方的血色怨氣化爲鎖鏈將之牢牢捆綁。
而包圍在重慶府外的九支文邦鎮軍,每一支的運勢靈光雖然不盡相同,但是卻都顯現出了洶涌奔騰,愈加恢弘之勢。
九道運勢靈光如柱搖曳而起,竟是將整個重慶府完全封閉在內,使得那屬於蒙古人的運勢靈光再是滾滾滔滔,也始終掙扎不出。
“此戰,我大文必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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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於蒙古與大宋之間的戰爭,重慶府即將掀開的大戰似乎顯得不那麼顯眼,甚至宋朝高層還不知道文邦已經開始和蒙古交戰。
只是在重慶府往西,卻有無數人正牽掛着此處的大戰。
“在想什麼呢?”
聽見身後那熟悉的聲音,姚若愚回頭看了眼,笑道:“你說呢?”
“在擔心傑哥他們吧,其實,你可以過去的,”明明是冬季,卻穿着一條潔白長裙的許烜熔緩步來到他身旁,微笑道,“你應該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吧?”
姚若愚嗯了一聲,輕聲道:“不過還沒完全恢復,大概只有七八成吧。”
頓了頓,姚若愚笑道:“只是我去了也沒有用,按照鄧亦通的計劃,此戰蒙古人必敗無疑,我去了反而還要分走一些功勞。”
許烜熔聞言微微蹙眉,似是猜到了些許,疑惑道:“你是擔心……”
“是啊,擔心文邦高層的其他人會有想法,”摸了摸嘴角,姚若愚微笑道,“等佔領了重慶府路,會從六部調大批官員過去管理,這麼一來,六部也會空缺出大量位置。”
“就算我再不願意,白秋雨、文遠才、郭奉節、段少傑他們幾個,肯定會包攬極多的位置,屆時大文政壇的整體實力定然會高過軍方。”
瞧見他眉心的苦澀,許烜熔輕聲道:“是我們忽略了這些。”
搖搖頭,姚若愚笑道:“和你們沒關係,無論是你還是宋凱,或者其他人,恐怕根本想不到,我大文的版圖居然會擴張的如此迅速,仁杰他們再怎麼努力,至多將自家軍鎮擴充一些,但是那些憑空出現的官職,卻足以讓政壇的實力迅速膨脹。”
“兩省之地,數不盡的官職,白秋雨他們又是六部部長,優勢天然,而且我最擔心的,還是會不會經由此事,又冒出來幾個新的勢力。”
“雖然我們都是來自現代,學識方面未必輸給古人,但是要說到勾心鬥角,”瞥了眼身旁清減了許多的女子,姚若愚脣角浮起幾分笑意,“除了你和凱凱,我們文藝部還真的沒幾個擅長這些。”
“我不是文藝部的。”許烜熔撇撇嘴,反駁道。
“有區別麼?”姚若愚啞然失笑,“那就說都是計科系的吧。”
“嘁!”無語地白了他一眼,許烜熔淡然道,“難得你高瞻遠矚,能提前預料到此事,那你有什麼打算麼?”
“不爭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姚若愚扭頭看去,肅然道,“你和凱凱分別是吏部和兵部的部長,尤其是你的吏部,更加方便插手之後選拔官員的事情。”
“那是自然。”許烜熔頷首道。
姚若愚微微一笑,道:“嗯,還有,既然在政壇方面,我們暫時無法完全掌控整體局面,那麼就讓我們的力量更強大一些吧,強大到哪怕他們再怎麼心懷鬼胎,也不敢生出異心的程度。”
“所以你纔會讓項蓓蓓建立霸王軍?”許烜熔挑眉道。
“那是一個方面,單單一個霸王軍改變不了局面,畢竟他們的軍力再強,也只能左右今後他們駐紮之地的局面,很難直接影響到朝堂。”
摸了摸下巴,姚若愚沉吟道:“移通學院創建差不多有五年了,有我們最早打的基礎,大部分臨近畢業的學子都會更靠攏我們這兒一些,所以等此戰結束,我會專門從畢業生中挑選三百人,分派到空缺的崗位中。”
“此外,我打算建立一個宗門,不是普通的江湖門派,而是類似後世學院的宗門,我,你,以及文藝部的其他人,只要願意的,都可以去上課。”
許烜熔恍然:“難怪你讓樊虎去帶暗夜龍騎,原來你是想空出時間來教學生?”
姚若愚笑了笑:“差不多吧,畢竟操練兵馬太累,也太費時間,等大概四五年的時間,這個宗門的學生基本上成形了,未來也能保證我們手中始終有這麼一支類似聖地的武林勢力。”
意外的,聽完了姚若愚的構思,許烜熔眼中竟是莫名浮起幾分複雜,柔聲道:“這些東西,你想了很久吧?”
瞧見姚若愚微微一怔,女子遲疑了下,緩緩擡起手,摸着他的胸膛,輕聲道:“你是在擔心未來自己出現意外,光靠我們無法掌控大文吧?”
沒成想自己的心思竟然被看破,姚若愚張了張嘴巴,沒等他說話,許烜熔已經狠狠發力一推,柳眉豎起,厲聲道:“你以爲你是誰?一個學長罷了,都過了這麼多年,憑什麼你還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
瞪着張口結舌的蟒袍男子,向來笑裡藏刀的萌萌噠破天荒地露出了暴怒神情。
“爲什麼非要把我們當成必須要靠你來保護的軟蛋?”
“我,傑哥,御姐,我們所有人,難道都不值得你信任哪怕一點點麼?”
“姓姚的,你聽好了?我們不需要你來保護,你……你……”
看着姚若愚,女子眼角忽地泛起點點水光,驀地一咬銀牙,澀然道:“你只要保護好你自己,就足夠了啊!”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