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滂沱,如天穹破了個洞,橫掛數萬裡的銀河化爲雨水倒灌而下,密集的雨簾子整齊劃一,徹底淹沒了衆人的視野,哪怕是喻潔儀這等五境高階的武者,也只能看清楚十丈方圓。
當傾盆大雨墜下的時候,鄒布衣已經彈出一道靈光,化爲一圈弧光籠罩了喻潔儀、蔣思羽和自己,將漫天雨水盡數擋在外面,滾滾如瀑的雨水沿着弧光劃出一道道曲線,轟然墜散在三人腳下。
伸手透過那層弧光,喻潔儀拍了拍牆垣,濺起大片雨水,回頭笑道:“奶奶的,這樣子我們也看不清楚外面的情況啊!老鄒,要不你把雨水弄小點?”
這段日子兩人已經混熟,所以喻潔儀對鄒布衣的稱呼也從最初的“鄒先生”,變成了現在的“老鄒”。
她口中的老鄒攏着袖子,呵呵笑道:“喻將軍別說笑了,要不是鄒某請了這場暴雨,赤狂軍四萬精銳早就踏破我們舟曲城了,之前已經讓將士們準備好蓑衣和斗笠,大部分人都已經進屋躲雨了,等等半個時辰輪換一次,足夠等到援軍到來了。”
瞧見兩人說笑,蔣思羽秋眸微彎,柔聲道:“不可大意,對面那位畢竟是金國的人位大將軍,而且別忘記,他可是七境王侯。”
提及這點,喻潔儀就是一陣牙疼,憋屈道:“還真的和萌萌噠說的一樣,這完顏敢覺得我們兩個都是女人好欺負,所以專門盯着我們打。”
蔣思羽笑了笑,與鄒布衣問道:“鄒先生,這場雨是你施法召來的,你覺得完顏敢有沒有可能破掉你的法術”
“自然是不可能,”談及陰陽家法術,鄒布衣眉梢劃過幾分傲然,“這暴雨可不是我的靈印轉化出來的,我的靈印不過是起了個開門的作用,將方圓萬丈的雲層積水全部挪移過來,然後稍微加大了些凝聚雨水的速度,所以這暴雨是真實不虛的暴雨,可不是靈力轉化的。”
喻潔儀聽得似懂非懂,茫然點頭,鄒布衣見狀也只能悻悻閉嘴,免得落了個對牛彈琴。
一般正統的靈師,他們施展的靈法多是以靈印汲取靈能,轉化爲純能量的法術,例如許烜熔,若是由她來施法召喚暴雨,那麼這場暴雨的雨水定然都是由水系靈能凝聚的,而非單純的雲層積水。
可是陰陽家卻不同,他們的法術威力往往不取決於自身,準確來說,他們是將天地當作一座水池,每次施法就好像是憑藉自己的力量去推動水閘,釋放出其中的滾滾洪濤。
“喝!”
突然,一聲暴吼生生壓下了漫天暴雨的轟鳴,明明一張張雨簾子將衆人的視野都給遮蔽住了,但是此時此刻,衆人陡然驚見城外無盡的雨水深處,赫然有一尊鱗甲如黃銅古樸的巨龍盤旋而起。
伴隨着直透十萬丈的恐怖威壓,原先洶涌不絕的暴雨竟然被那巨龍生生靠身軀阻隔在了半空。
暴雨之下,完顏敢虎軀雄立,怒目如龍,他的刀域一直蔓延出十五萬丈,顯化出的銅鱗巨龍更是不斷翻轉身軀,將暴雨全部擋下,沿着半空中半隱半現的領域輪廓往四周滾滾流淌,不多時已經在外形成了片片湖泊。
瞧見這一幕,鄒布衣不禁倒吸了口涼氣,他從來不曾小覷過敵人,可是自己聚集了方圓萬丈所有水汽才形成的暴雨,那是何等恢弘壯闊的天地盛景,完顏敢哪怕是七境王侯,也不該能夠對抗這等天地之力纔對啊!
“都說了老鄒你不靠譜吧!”喻潔儀俏臉微微蒼白,旋即化爲無邊的興奮,掌心真氣一吐,迅速凝聚爲炎山斧墜在腳旁地面,震碎了大片地磚,“準備幹架吧!”
卻不想,喻潔儀正要招呼鴛鴦軍迎敵,蔣思羽已經伸手攔住了她,柔聲一笑:“不必。”
見喻潔儀發愣,回過神的鄒布衣無奈一笑,朗聲道:“諸位前輩,勞煩出手。”
“鄒先生有令,吾等安敢不從?”
一聲朗笑,紫、金、藍、紅、褐五道神光從城中化爲五道光柱沖天而起,在抵達天穹之際驟然神光散卻,露出了五口蘊含着無儔劍魂意念的神劍。
“五靈劍陣,立!”
五聲男女老幼盡皆不同的厲喝響徹天地,同時五把神劍瘋狂汲取着四周虛空中的天地靈能,磅礴雷霆化爲的雷海,洶涌颶風分化出的密集風刃,蘊含秘力的滔滔洪流,染紅了天穹的漫天火幕,無數泥沙岩石形成的泥石流。
伴隨着姜太恆、趙疾等五名六境宗帥的現身,半空中的五口神劍盡數光芒大盛,帶着汲取來的海量靈能,化爲五道將偌大天地都給切開的虹光,交錯着於城外天穹上瘋狂縱橫。
當那五口神劍出現之際,完顏敢的臉色已然變化起來,只是沒等他有所動作,那五口神劍已經組成劍陣向城外衝斬出來。
轟!隨着五口神劍在完顏敢的刀域內瘋狂縱橫切斬,一股股肉眼可見的裂紋於虛空中不斷浮現,那是刀域和劍陣相撞後撕裂出的虛空裂痕。
因爲五靈劍陣的牽制,完顏敢不得不將刀域緩緩收攏,以求全力壓制劍陣,然而如此一來,他再也無法庇護暴雨下的赤狂軍。
本來因爲完顏敢擋住了暴雨,赤狂軍陣前的三萬步軍已經結陣向前準備攻城,可是此刻暴雨驟然再次滾落,猝不及防的赤狂軍頓時被這如洪濤般的雨水淹沒,不知道多少步兵被生生衝倒,捲入了那陣陣浪濤中。
瞧見赤狂軍被暴雨衝潰陣型,完顏敢勃然大怒,狂龍刀錚然出鞘,只聽得他一聲暴吼,刀光如匹練捲起,狠狠斬在天一水宗宗主黎一夢掌控的水神劍上。
叮!水神劍一聲哀鳴,劍身微曲向後彈出,黎一夢更是悶哼一聲,嘴角滲出血來,姜太恆等人見狀不敢大意,急忙操縱餘下四口神劍盡數匯聚過來,合到一處,將五靈之力增至巔峰,這才勉強擋住了完顏敢的攻勢。
完顏敢單手持刀,眼神冷厲,一邊揮刀壓着姜太恆等人喘不過氣,一邊不斷操縱鱗甲如黃銅般的巨龍扭轉身軀,幫助陣前步軍擋住大半的如瀑雨水。
藉着完顏敢的庇護,在兩名六境和十餘名五境的帶領下,三萬步軍總算是抵達了舟曲城下方,一架架雲梯接連支起,密密麻麻的步軍如蟻附般沿着城牆向上攀爬,其中一名六境宗帥更是厲喝着縱身而起,化爲虹光直撲城頭。
“滾下去!”
眼見着那人就要掠上城頭,驀地一聲透着蠻橫的嬌喝憑空炸響,隨即一把蒸騰有滾滾熱氣的巨斧當頭斬下,天崩地裂般的一聲巨響,那六境全身護體真氣崩碎,半個膀子失去知覺地倒跌下去。
手持炎山斧,喻潔儀一腳踩在牆垣上,她這動作充滿了草莽江湖氣,竟是惹得鴛鴦軍的衆人齊聲歡呼吶喊,哪兒像是憑一軍之力橫掃甘孜的精銳,反倒像是一羣烏合之衆組成的雜牌軍。
那名六境的失敗並未影響赤狂軍的士氣,相反,以悍勇著稱的赤狂軍發出了絲毫不遜色鴛鴦軍吶喊的怒吼,反而以更加兇猛的勢頭朝着舟曲城發起了攻擊。
“紅衫軍!四十五度,拋射!”
瞧見城外人影密集,蔣思羽黑白分明的水眸平靜無比,單臂揚起,恬靜的聲音迴盪在城頭上,霎時身後傳出一連串弓弦拉動的聲音,旋即就是無數道悶響此起彼伏,密密麻麻的勁矢如火雨流星般沖天而起,劃出一道弧線後以更加迅猛的勢頭向下瘋狂急墜。
“擡盾!防禦!”
瞧見城頭上勁矢如雨,餘下那名六境當即厲喝出聲,隨即就見一面面盾牌被衆人舉起,從城頭上望下去,數萬步軍幾乎都消失在了盾牌下方,唯有那密密麻麻如浪潮般閃耀着光芒的盾牌,說明着下方恐怖的人數。
嘭!嘭!嘭!隨着勁矢急墜而下,一連串沉悶的爆碎聲接連暴起,赫然是紅杉弓手們的勁矢將一面面盾牌接連洞穿,一時間不知道多少金兵死於這片箭雨下。
然而紅衫軍畢竟不過九千人,因爲城頭面積的關係,剛剛那輪參與射擊的也不過三千餘人,縱然每個人都是射殺了一人,也擋不住如潮水般涌向城頭的赤狂軍。
叮聲不絕於耳,赫然是一名名金兵以鐵鎬不斷釘入城牆,藉此向上攀爬。
雖然有喻潔儀率領的鴛鴦軍不斷抵擋,但是人數的劣勢終究是存在的,雖然在最開始,靠着喻潔儀、鄒布衣、蔣思羽等人聯手,還能勉強擋住,但是隨着時間的流逝,氣力不支的鴛鴦劍卒已經漸漸難以支撐,城頭上的金兵也越來越多,瘋狂搶佔着空間。
眼見局勢不妙,蔣思羽一箭飆出,將前方一排共八名金兵瞬間貫穿射殺,隨即喝道:“撤退!放棄城牆,向內城撤退!”
“鴛鴦劍卒,斷後!”全身真氣涌動愈加接近六境層級的喻潔儀也是厲喝一聲,搶過一把戰刀對準左側狠狠拋出,在她恐怖的巨力下,這口戰刀化爲了最可怕的武器,如鋤草一般,刀光迴旋着橫掃出去,將那一排數百名金兵如割草般盡數腰斬。
瞧見己方後撤,鄒布衣大袖一揮,天穹中被黃銅巨龍遮蔽大半的雨水驟然聚攏過來,被他操縱着化爲一串串雨滴連成的細線,每一串雨珠都如一把利劍,無數串雨線化爲密密麻麻的劍光,將成片的金兵從頭到腳貫穿。
趁着鄒布衣施法斬殺大片金兵,鴛鴦軍和紅衫軍火速撤下了城頭,並快速往城內退去。